谋反可不是小事,而是会抄家灭族的大案,那杨波自己不想活,难道他全家人都不想活了?
“此事的确匪夷所思,若说杨波是故意陷害楚家和齐王府,他何必非要用谋反大罪,搭上杨家数十口人命?”楚莫望了一眼门外,晚膳在各自的院子里用,有小厮端了食盒来。
朱影歪着头思忖着,“还有一件事,长安离齐州千里之遥,杨波为何举家迁移到这偏远的荒芜之地来?”
她的话提醒了楚莫。
楚家是被贬,且历经几代人才迁移到齐州这么偏远的地方。但是杨波不一样,他年轻时在长安的齐王府里当差,为何忽然不做了,还搬到这么远的地方?
其中想必有些内情。
“我已经让寺卿大人去查杨波和齐王府的事,鸿十日夜兼程,十天之内,应该就会有消息传来。”
朱影瞥了一眼旁边的玉柳,又问道,“若是你乔装打扮,凭驹九和玉柳之力……能不能护送你冲出去?”
玄衣男子望着她愣怔了片刻。这丫头是怕自己死了?“我若逃走,不是做实了畏罪潜逃?还有……楚家其他人怎么办?”
她沉默许久,“你可知道是什么人围住了齐州?”
“初来齐州时,我已感觉到气氛不同,派驹九去临近的桂县假意买补给,实则是探听对方的虚实,”他的声音平缓沉稳,不带一丝波澜,“结果发现……对方并非山匪,而是训练有素的军士,数量不少,且营中似乎……还有化境。驹九怕引起对方的注意,不敢过多停留,就撤了回来。”
“若是齐州附近的守军,不应该有化境,”朱影转了转眼眸,蹙眉道,“可若是江湖中人,人数又不应该有那么多。”
像齐州这么偏远地方的守军,不论是装备还是训练,都无法与京城附近的守军相比。就连京城守备司中,化境也寥寥无几,这偏远小城的军中,更从未听说有化境。
“嗯。”楚莫点点头,便拉着她起身去了花厅,“不提这些了,咱们先用晚膳吧。”
花厅中众人都到齐了。
狐七、驹九和袁庆一一行过礼,几人依次围着圆桌坐下,神色都有些凝重。
“大人,属下发现,那些包围齐州的守军这几日派了人进入齐州县城,好像……是在找什么人。”狐七拱手禀道。
“找人?”玄衣男子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朱影。
“属下猜测,他们……是在找郡主。”狐七也瞥了一眼朱影。
她心里“咯噔”一下。看来林思平说的是真的,那些人真的在找自己。这就奇怪了,若那幕后之人不是李研,还有谁会找自己?
楚莫扫了一眼众人,沉声道,“郡主来齐州的事,谁也不许向外提起。”
“是。”众人抱拳垂首。
掌灯时分,楚家主院。
一个身穿素白大袖的中年妇人懒洋洋靠在美人榻上,由着一个微胖的小丫头给她捏肩。
“宝香,你父母死得早,我可是把你当成亲生女儿养大的。”赵氏指了指背上,示意她再用点力。
“姑母的恩情,宝香不敢忘。”赵宝香年约十五,面庞白净,身材还算匀称,但是脸偏圆,看起来肉嘟嘟的。
“你记得就好。眼下就有一个你报恩的机会,”赵氏拉着赵宝香的手,将她拉到身前,“你姑父这回是栽了,咱们楚家将来……都要靠着这位楚少卿。那楚少卿与咱们是远房亲戚,关系隔了好几条街……若是不拉拢一下,将来就会渐行渐远,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谷磦/span“珍宝斋”一案,赵氏见楚文辛被罢官,后来又听说扯出了谋反的事,于是急忙让自己的儿子楚相寺出城避难。
但是楚文辛今天从县衙回来的时候面带喜色,她以为此案就到此为止了,还没去想会不会丢命的问题。
虽然楚文辛的官位和眼前的富贵没了,但是她想着,只要攀上这位楚少卿,将来自己的儿子说不定也可以在朝中谋个差事,总还是衣食无忧。
少女连忙跪下。
“是。”赵宝香望着赵氏,脸上泛起一阵红晕。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眼下虽然没有名份,将来……等你有了子嗣,我与你姑父再多说几句,抬个贵妾也不是什么难事,咱们赵家的门第也还说得过去。”赵氏连哄带骗,又和蔼地揉了揉小丫头的头发。
“姑母,宝香自然是愿意的,”赵宝香连连点头,又微嗔道,“可是少卿大人他……好像不喜欢宝香。”
“你这傻丫头!”赵氏掩口一笑,又在她的耳边低声道,“长安楚家一脉单传,我可是听说……那宁心郡主不能生育,眼下她又不在楚少卿身边,这不正是……你表现的机会吗?只消一夜,让你怀上他的骨肉,那宁心郡主就算是想不让你进门都不行!”
“姑母,这……”赵宝香面有难色。
“我教你一个法子。”赵氏又对着她的耳边“叽叽咕咕”了一阵,少女便羞涩低下了头。
花厅中几人用完了晚膳,闲来无事,便坐着一起喝茶聊天。
齐州就是这点好,远离尘嚣,长安那些世俗的纷纷扰扰,此刻似乎都离他们很远。
他们如今担心的,只是如何活着回长安的问题。
齐州的夜特别黑,空气特别静。
忽听见有什么人在敲院门。
楚莫以为是来收拾杯盘的小厮,便吩咐驹九去开门。
驹九匆匆跑了出去,不多时,带了一个提着灯笼的女子来。
女子等在廊下,驹九进来禀道:“大人,是赵姑娘。”
“她来干什么?”楚莫瞥了一眼花厅门外,并没有让她进来。
“说是……给您炖了鸡汤。”驹九边说,边忍住笑说道,“赵姑娘说她担心她姑父的案子,想来问问案情。”
厅中的人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却全都兀自低头喝茶,不想管这闲事。
朱影也不说话。
“刚用过晚膳还吃什么鸡汤?这案子又岂是她一个女子能过问的?”楚莫不悦地别过头去。
夜特别静,男子的声音传到门外,女子提着灯笼和食篮的手一滞,心下又凉了几分。
“宝香……宝香是奉姑父姑母之命,”女子忽然双膝跪在冰冷的游廊上,“来……伺候少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