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凛冽寒风伴着潮湿雾气,萦绕在山道上,一队骑兵行在山道上匆匆而过。
领头的是个皮肤黝黑的年轻将领,身着褪了色的铠甲,戴着一顶节度使营中将领的头盔,威风凛凛。
紧跟的一匹枣红马上坐着一个身披黑色大氅的俊朗男子,男子身姿英挺,长发被风扬起。
一个女子身披杂色的羽毛大氅,头发束在纱帽里,利落地骑在马上,跟在那玄衣男子身侧。
闵恒从沧南县带回来的消息有几分可信度,可朱影仔细一琢磨,又发现其实里面漏洞很多,感觉像是半真半假。
最让人不解的是,堂堂淮西节度使营的副使怎会怕一个乡下的土霸王?
既然第一次那财主派人来捉过蕙娘,楚亦就应该提高警惕,怎么还会有后来的杀身之祸?
第二件奇怪的事,那土霸王难道就没有去查查楚亦是什么来历?若是查了,还敢明目张胆地和节度使营中的将领抢一个小妾,这也太不合常理了。
第三件奇怪的事,就是楚亦失踪三年有余,怎么之前音信全无,等楚莫一来,闵恒就去了沧南县,不过一日光景,竟然就查得水落石出了?
此案的关键人物,蕙娘、楚亦和那土霸王全都死了,也就是说,全都是从闵恒那里听说。从这几天的观察来看,闵恒绝非善类,说不定光凭着一张嘴就能把他们都给忽悠瘸了。
朱影边沉思,边望向前边马上的铠甲将领,在琢磨他到底有什么动机要忽悠他们。
不想让他们查出楚亦失踪的内情,大可以不必帮他们去查,可这个闵恒如此积极地帮他们去查楚亦失踪一事,简直就好像是急于给这件事画上句号,将他们赶回长安去似的。
赶回长安去?
朱影心中忽然一紧,眯眸扫了一眼旁边披着黑色大氅的男子。
楚莫一路情绪低落,未发一言。
一队人马静静地只顾着赶路,直到一个低矮的荒山脚下,远远可看见一个小土堆。
早有两名军士押着一名壮汉跪在那土堆旁边。
见有人骑马靠近,那跪着的壮汉赶忙转向,朝着骑马的人如捣蒜似的磕起头来:“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这人就是当年参与了抢夺蕙娘的打手头目,名叫庞化,就是他供出了楚亦之墓在此。”闵恒跳下马来,重重踢了那汉子一脚,又朝马上的人拱手道,“少卿大人,有什么话尽可问他。”
楚莫和朱影依次从马上跳下来,见周围的荒草都已经被人收拾过,那小土堆边也加了一块木牌,上面刻着几个大字:“长安楚如归之墓。”
袁庆和驹九也下了马,满腹狐疑地观察起那个楚亦之墓。
庞化一看见楚莫的脸,就跟见了鬼似的大叫起来:“你怎么……还活着?三年前,我明明亲手将你杀了……”
“少啰嗦!我问你,”驹九又踢了那壮汉一脚,“你真的将楚亦杀死,埋进了这墓中?若敢有半句虚言,我卸了你的腿!”
庞化双手护着头,又哭嚎起来,“大人饶命!小的绝无半句虚言!”
朱影忽然揪起心来,她想起了另一个人,他如今生死未卜……
她握紧了拳头,又抬头看向那身披玄色大氅的男子。
楚莫肃然走到土堆旁,伸手轻抚着那刻了字的木牌,“楚亦……”
“大人,属下觉得此事未必是真,”袁庆走上前来,又转头看了那跪在地上的汉子一眼,双手抱拳禀道,“光凭他一人之言,实难认定楚亦已死,除非……挖坟验尸!”
朱影一听他说挖坟,吓了一跳。
驹九也觉得有点儿过了,连忙劝道,“袁先生,这种事情有必要挖坟么?算了吧!”
“袁先生,人已经死了三年,如今恐怕早已是面目全非,我不想再看了。”楚莫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
袁庆的脸上现出些许失望之情。
“少卿大人说的是,”闵恒急忙走上前来,拱了拱手道,“依下官的意思,不如拜祭一番就算了。如归知道大人来看他,必然也会高兴的。”
闵恒说着就让一个军士捧了些线香纸钱等物前来,摆在小土堆前。
楚莫兀自在坟前蹲下,点起香拜了几拜,又让驹九在坟前烧了些纸钱。
小土堆前烟雾缭绕,几人见楚莫专心拜祭,都不敢多言。
待拜祭完了,玄衣男子又冷眼看向那跪着的大汉,站起身来朝着闵恒道,“闵大人,此人杀了我兄长,楚某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少卿大人放心。”闵恒双手抱拳,朝楚莫行了一礼,便对一旁的军士使了个眼色。
立时便有两个黑面军士拖着那大汉走到悬崖边,任凭他鬼哭狼嚎般地喊叫,一刀下去结果了他,又将尸首推下悬崖去。
那大汉虽然满身肌肉,但战力与行伍出身的军士根本没法比,再加上双手被反剪在背后,几乎毫无还手之力,没怎么挣扎就滚落了悬崖去。
“禀大人,犯人庞化已经伏法。”那两个完成任务的军士走回来向闵恒复命。
楚莫望着悬崖方向,长舒了一口气。
“少卿大人,不知今后有何打算?”事情做完,闵恒也恢复了轻松自然的神色。
玄衣男子拢了拢大氅,“沧州的事既然已经解决,本官想尽快回长安去。”
“这样也好。”闵恒又望了一眼远方苍翠染雪的山色,“少卿大人放心,如归的墓,下官今后会派人来修缮,经常来拜祭。”
朱影绕着楚亦的墓来回走了几圈,眯眸注视着不远处正在说话的两人。
“郡主,你这样……对死者不敬吧?”驹九烧完纸,站起来拉住她。
“驹九,狐七回来了没有?”她小声问道。
“还没有,怎么了?”驹九疑惑地挠了挠头。
朱影又开始来回踱步,不住地用脚尖踢在小土堆上。
“郡主!你这样对死者不敬啊!”驹九连忙阻止道。
“少废话,你看这坟上是旧土,还是新土?”朱影忽然停住脚步,没头脑地问道。
驹九一时愣住,看了看那土堆也答不上来。
“是新土。”袁庆不知何时走到他们身边,朝朱影使了个眼色,“郡主,你的药……配得如何了?若是等回了长安可就晚了。”
“你们俩在说什么药?”驹九忽然警觉起来,“有什么事情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