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阿朝,阿暮!”是贺兰步的声音。
玉柳将房门打开,一行人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身白色锦袍的贺兰步,身后跟着一个身段娇小的女子,仔细看来,正是那日早晨舞剑时为他擦汗的女子。
“阿朝,阿暮!”贺兰步急急走向睡榻旁,跪坐在地上,掀起两个孩子的衣袍查看伤口。
“贺兰公子放心,小少爷和小姐已经没事了。”朱影望着眼前的两人,眸中闪过一丝疑虑,“他们过一会儿就会醒了,只需小心护理伤口便是。”
好好的花园之中怎会有毒蛇呢?何况前几日端阳节,难道家中没有撒雄黄粉吗?
“吓死我了!行之,阿朝阿暮没事就好!”那个貌美的女子上前搀扶起贺兰步,顺便看了两眼睡榻上的人。
“多谢朱医者!今日要不是朱医者在此,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贺兰步扶着凌绡起身,向朱影作揖道谢,又指着身旁的妙龄女子,稍显窘迫地介绍道,“这是……我的妾室凌绡。”
朱影朝凌绡敷衍地点了点头,凌绡同样是不耐烦地还了个礼。
“贺兰公子,小少爷和小姐并不是被毒虫咬伤,而是……被毒蛇咬伤。”朱影一边说,一边打量着众人的反应。
几个丫鬟婆子都吓得睁大了眼睛。
凌霄嫌弃地摇着帕子,四处望了一眼,似是不信。
贺兰步则是紧蹙眉头,看了一眼院中,“毒蛇?”
“在下也觉得奇怪,这端阳节刚过,燕来居中难道没有驱蛇虫?”朱影又试探着问了一句。
“这主院中要办丧事啊!哪儿有心思庆什么端阳节!”凌绡皱着眉头道。
“凌绡!夫人不在了,老夫人身子又不好,如今府中的事情都交由你安排打理,你是怎么做事的?!”贺兰步忽然板起脸,朝着凌绡斥道。
“妾身……”凌绡委屈地嘟起了嘴,“妾身真的不知道那蛇是从哪里来的呀!这往常不用驱蛇虫,院里也没闹过蛇……”
“唉,朱医者,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贺兰步揉了揉眉心,清俊的脸看似备受煎熬,“我府中北边有一处沼泽园,那里的草长到了半人多高,也曾闹过蛇。不久前端阳节,我命人将雄黄粉撒入园中,想着驱一驱蛇虫,没想到……居然将这蛇赶到主院中来了,实在是出乎意料。”
燕来居中的鱼塘和溪流连着北边的沼泽,若说毒蛇是顺水而来,倒也不是不可能。
“哦?沼泽园?”朱影眸中一动,“既然园中有蛇,为何不将那沼泽填了或是将水引干?”
河东郡北临草原,但是气候干燥,沼泽并不多见。
“只是个小园子,那里常有些水鸟停留,平日里赏景倒是不错。”贺兰步望了一眼窗外,话中似有深意,“何况北边儿不太平,贺兰家不在城中,荒郊野岭的若是没有那片沼泽保护,怕是早就成了匪帮的盘中餐了。”
若那晚掳走苏越的歹人真是从沼泽渡来的匪帮,或许还留有什么线索。她忽然灵机一动。
“可否带在下去看看?”朱影话一出口,玉柳急忙拉了拉她的衣袖。
“这……天色已晚。”贺兰步又看了看她身边的玉柳,有些为难道,“城门就要关了,两位若是急着回城……”
“不急!不急!”朱影拉着玉柳道,“难得出来,我们也想看一看沼泽的风景。”
玉柳武艺高强,带着她去,量贺兰步也耍不了什么花样。
“也好,两位难得来一次,行之便亲自带你们去看一看那处小园子。”
夕阳的余晖几乎落尽,三人乘着一艘细长的木船,泛舟水上。
舟船窄小,不能容两人并排,贺兰步坐在船头摇桨,玉柳坐在中间将两人隔开,朱影则坐在船尾。
船头悬挂着两盏油纸灯笼,小舟驶入水中,的确看见几只雪白如鹤的水鸟在沼泽中忽飞忽落。
“阿朝阿暮长得真是可爱。”朱影边说边扫了一眼贺兰步,此人外表真是玲珑如玉,只是总觉得心思深沉,“贺兰夫人出事那晚,他们可是也在燕来居中?”
“那晚他们恰巧去了我母亲那里,这才躲过了一劫。”贺兰步坐着摇桨,眸中冷沉,似乎若有所思。
“对了,贺兰公子,这回……怎么没看见秀菊呢?”小舟离岸渐远,朱影回头望向贺兰家疏疏落落的灯火。
秀菊是苏越的贴身丫鬟,按理说,她应该留在主院中照顾阿朝阿暮才对,可刚才两个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没见她露面。
“秀菊?”贺兰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渐渐失焦,望向船尾。
一阵夜风袭来,船上的灯笼忽灭了一盏,紧接着另一盏也灭了。
天上有些乌云,星月不见。
眼前一片漆黑,除了虫声蛙鸣,寂静非常。
“朱医者,你可还好?”贺兰步担心地问了一声。
小舟却开始摇晃起来。
“还好,只是……”朱影正想吐槽贺兰家的灯笼,忽然一只手将她拉进了水中,“救我!玉柳!”
“扑通”一阵落水声。
玉柳见她落水,想也没想就也跳入水中,“公子!”
“朱医者!朱医者!”船上的贺兰步焦急地唤了两声,又胡乱摇了两下桨。
待水声渐渐平息,白衣公子旋即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压低声音自语道,“秀菊?你如今不就要去见她了吗?”
一场夜雨渐歇。
大帐中亮着一盏昏暗的油灯。
“主人,外边有个浑身湿透的少年求见。”一个彪形大汉掀开门口的帘子。
“不见。”司维用懒洋洋躬身坐在胡椅里,歪头看着睡榻上的女子。
“那人武艺高强,咱们的人……怕是拦不住。”胡人大汉循着他的目光,望向那睡榻上的汉人女子,又忽觉司维用猎鹰般的绿眼瞅了一眼自己,连忙收回目光道,“主人,不如将这女子还回去?”
“阿嚏!”一阵夜风从门口灌入,朱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头脑中还是半梦半醒。
刚睁开疲倦的眼睛就看见一个高鼻深目的胡人男子正在打量自己。
“又穿越了?这回是穿到哪里?”她迅速回忆起来,不,不是穿越。
自己掉进了,不对,是被人拖进了黑暗的沼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