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北半球的寒潮还在猛烈地向赤道进击的时候,另一股风暴正在南半球的澳洲大陆上悄然成型,并且正逐渐发展壮大。
堪培拉中国总领事馆。
谭效良团队四人用了两天的时间,才录完口供。
弗里斯特医院门口的枪战让他命悬一线,至今依旧历历在目。好在王文涛及时赶到,通知了大使馆,他们一行四人才得以及时摆脱危险。
如今他们身在大使馆,虽然助理曹磊在枪战中受伤,幸好大家都相安无事,若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谭效良这个领队估计要后悔终身。
夜已深,曹磊在医务室换了药就休息去了,林华明和陈伟江早已呼噜震天,连续经历30个小时的手术工作以及突如其来的枪战,还有这两天的询问,他们早已精疲力尽。
而只有谭效良,坐在床头,虽然身心俱疲,却始终无法入睡。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始终停留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人生如戏,有时候你并不需要什么演技,这戏仍然可以动魄惊心。
向他们开枪的人,是弗里斯特的私生子。他得知自己的大哥要接受延寿手术,便前来搅局。目的自然很清晰:就是为了争夺家产。
两个儿子争夺产业,主人弗里斯特自然做不了什么事。反倒是杰森的母亲,弗里斯特的原配妻子在主理此事,她要求警方必须抓住并严惩此次枪击案的凶手,并希望以此事将其与弗里斯特家族彻底划清界线。
而那个私生子也不是好欺负的,他并没有承认自己是枪击事件的主谋,反而利用媒体的威力,把杰森是延寿人一事大肆炒作,闹得沸沸扬扬。
一时间,弗里斯特家族成了各界焦点。面对记者的围追堵截,弗里斯特更是进退两难。
延寿人本就是不符合伦理道德的存在。对社会影响极坏,控制不好的话,很容易激起民愤与众怒。而私生子的目的,就是激起民愤,用社会舆论来给自己的弗里斯特家族以致命一击。
这真是个好办法。
但对谭效良来说,这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延寿人违背伦理道德,那造就延寿人的医生便是魔鬼。只有魔鬼才能造就那些邪恶的存在。
更让谭效良心神不宁的是,他是这起事件的主刀医生。虽然这多少有些被迫的意思。但他也清楚,自己收受了弗里斯特三百万澳元的手术费,这笔巨资就存在他刚开的银行卡里。
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自己一个堂堂白衣天使,怎么就做起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事情。
思及于此,他不自觉地翻动着手中的银行卡。他的所有物品都被留在了弗里斯特医院,只剩下手中这张银行卡。当时它鬼使神差地留在裤兜里,逃过了大汉的搜查。
在口供中,他交代了自己的团队被威胁,被逼迫,甚至企图用金条对他们进行贿赂。他们的全部行李包括手机全部被非法夺去。但关于这张银行卡,他并没有在录口供中提及。而弗里斯特给他的300万定金他更是只字未提。
他害怕如果他提出来,那么被牵扯出来的事情就会更多。事情就会更复杂,更不受控制。但是他不说,警方就不查吗?
一股浓烈的睡意侵入,他放弃抵抗,眼皮子很快耷拉下来,在似睡似醒的交界处,他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正是许多年前那位因为医患事件丢了性命的他的导师。
他隐约觉得导师在与他说话,他想凑近听清,却发现总和那个模糊身影保持一段距离。就这样,这身影一直在他面前晃动,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那身影后方显出了光亮,在这光亮要淹没一切的时候,他听见了导师的声音:放弃这个职业……
他猛然惊醒,伴随急促的呼吸,他四处张望,有那么一瞬间,他竟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他乡。
窗外的阳光照亮房间的一角,他努力回忆刚才的梦境,却始终想不起更多,只记得起最后那句话:放弃这个职业。
有人在敲门。谭效良起身开门。
来人是使馆秘书林弼江。
“早上好谭医生,昨晚休息的怎样?”
“很好!”谭效良感到喉咙干裂。
“今天上午堪培拉警方会过来与我们核对这次事件的供词,他们希望您能到场。”
“我?可以。”
“好的,一会见。”
一间会议室。两名白人警察,两名大使馆官员,还有谭效良,五人围桌而坐。
“这两位是堪培拉警方的探长和副警长。这位是谭效良医生。”林弼江向在座的各位相互介绍。然后双方都起身握手致意。
“你好,谭效良先生,很高兴您能到场。”副警长率先开口。
谭效良点点头,“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吗?”
副警长继续说:“关于延寿人的事情,我想你们也有耳闻,堪培拉已经举行了两次反对延寿人游行了。后天,在悉尼,珀斯等地还有规模更大的示威游行。再这么下去,情况将很快失去控制。我们不希望这件事情越闹越大,因此我们之间希望能够多加配合,尽快把事情解决。”
“你们打算怎么做?”林弼江问。
“我看过谭医生的证词,您说您是被迫进行手术的。”
“是。”谭效良回答:“我们全部行李,包括手机,都还被扣押在弗里斯特医院。”
“我们搜查了弗里斯特医院,确实如此。”探长说,“但是,我们还在你们的包裹里搜查到八条金条。”
谭效良一愣,这才回想起来,弗里斯特曾用金条贿赂他们留下。但当时他只提供了4条金条,手术成功后会增加到8条。现在竟然查处有八条。真没想到弗里斯特先生真是言而有信。
“是的,弗里斯特说,如果手术成功,他会加倍给我们酬劳。”
“您的意思是,你们接受了弗里斯特的行贿?”
“他们这么多人围着我们,我们没得选好吗!你说这是贿赂!那为什么这些金条还在弗里斯特医院!这是贿赂吗!这分明就是他逼迫我们的证据!”谭效良激动得站了起来,对着两名白人歇斯底里地嘶吼到:“他达到目的了!现在竟然还反咬我一口!真是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冷静!谭医生!冷静!”林弼江急忙把谭效良拉扯坐下。
两名医生显然被谭医生这种过激的反应吓到了。于是也不再就这件事再多说什么,而是把他们此行的目的告知林秘书:“非常抱歉,我们无意冒犯谭医生,但我们希望事件尽快平复下来,给民众一个合理的交代。并无意伤害您和您的团队。”
“那贵国希望如何处理此事呢?”林弼江又问到。
“关于延寿人事件,已经有媒体曝出有来自中国的医生参与延寿手术,我方自始至终坚决抵制延寿人行为,因此,我们希望能够分担这一责任,暂时将谭医生团队遣返回国,我方将无限期关闭弗里斯特在悉尼的医院。您看如何?”
“你们要把中国公民遣返回国?”林弼江反问道:“这就是承认他们在这里做过的事情了?你知不知道这么做会毁了他们!”
“你们凭什么这么做!在这件事情上我也是受害者!”谭效良恶狠狠地看着两名警官,眼里充满血丝,完全没有一名医生的样子。
“我不同意你们的决定,这等于把责任往我们身上推。”林弼江说。“这件事完全就是你们的责任。”
白人警察见林秘书态度强硬,也为难了起来,“我们无意伤害任何一方,中方是我们一直以来的合作伙伴,弗里斯特家族在我们这的地位举足轻重,我们只希望以最小的代价平息此事。我们处理一名医生,已经是你们的最小代价了。如果这样都不行,那我们只能对你们卖延寿手术仪器的公司动手了。”
他所说的卖仪器的公司,就是王文涛所在的壮生公司。堪培拉警方是以他们的分公司相要挟。
“你想要关掉我们的公司?”
“我们主要针对事件本身,我们并不希望壮生分公司,或许只需要罚款即可。既然说到这个份上,我们也没必要隐瞒什么,关于延寿人,现在各国应对此事的方式都是对公众一个态度,实际上则是支持鼓励这项技术的发展。毕竟只有有权有钱的人才有资格做这个手术。我们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把路都堵死,你说是吗?林秘书。”
林弼江看了一眼谭效良,见谭效良不再想说什么,便开口说到:“这件事我们还需进一步考虑。”
“希望下一次正式的谈判我们能达成一致。”双方起身,握手,然后会议结束。
等白人警察离开后,会议室只剩下林弼江和谭效良两人。
“他们说的可是实话?”林弼江问。
“你指的是什么?”
“延寿人。”
谭效良点点头,没再做过多的解释。
林弼江倚在椅背上,“这件事,得派专人来谈,我把握不了分寸。”
谭效良可没跟林秘书想同一件事。他在想,既然弗里斯特把金条的事情都交给了澳洲警方,那他会不会把三百万定金的事也抖出来?如果真的被抖出来,他要怎么应对?
“嘿,别愣着了。”林弼江拍了拍谭效良,“接下来的事你也不必担心了,由我们处理就行,你好好休息,等事情完了,你们就可以回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