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1月13日。
“怎么……怎么又是你啊!”
瞥见来人的小混混忽地一阵惊呼,登的是连连退后,直到撞上了身后的大铁门。发觉退无可退的小混混,干脆连武器都不要了,双手交叉着挡在眼前,嘴里还念念着“不要打脸”之类的话语。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身躯高大的男人不解地挠了挠头,“我只是来向你们道谢而已,怎么你们摆出这么一副害怕的架势是做什么?”
不过说这话时,高大男人并没有地下瑟瑟发抖的混混,只是径直推开铁门,踏进了里面堆满了各类废弃建筑材料的院子。“扫视”一番,只见里面的混混十个有九个满脸是伤,并且在发觉到自己的存在时,都是哭爹喊娘退避三舍,恨不得逃之夭夭。
而最为显眼的,便是躺倒在建筑中间的一个眼神无光的男人。只看他四肢裹着厚厚的石膏,脸上也缠满了绷带,竟是连原先的相貌都无法分辨。几个护在身边的混混低身向那人耳语几句,那人却突然嚎啕大哭,泪水甚至浸湿了脸上的绷带。
“我……我不会再去骚扰他们了,不要,不要杀我啊啊!好心人!饶我一命吧!”
“你在说什么呢,我是为了来向你们道谢的。”
那个高大男人淡淡说道,却是朝周围众人深深鞠躬。“正是因为在场的各位悉心向在下提供了前往中心公园的路线,小弟居阴盟才能见识到这新约市的钢铁森林中间,竟然还会有这样一处堪称世外桃源的地带。真是非常感谢。”
混混们毕竟并没有读过多少书,对这个高大男人文绉绉的话语显得有些迷惑不解。而更令人迷惑不解的,则是他藏在话语中的感谢之意。
——明明你昨天差点把我们给交待在这儿!做什么假惺惺的感谢!
不过这种话,受到汉夏街的驱逐的他们,怎么还会有胆子再说出口呢。只有站在前面的几个混混挠着头,尴尬地向高大男人表示感谢。
那高大男人也毫不啰嗦,再次向众人感谢一番后,大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周围这帮不知所以的混混们一顿摸不着头脑。
几个混混又是向西蒙·佩尔一顿耳语后,这个无能的家伙几乎都快把肺给气炸了。“怎么了?他们在向我下战书吗?好啊!好啊!等老子的伤好了!再把他们的街给掀了!只要我还在这‘驱逐团队’一天,汉夏街就别想太平!”
明明是你在他折了面子,你才决定要去骚扰汉夏街的……几个混混暗暗想道。
就在西蒙·佩尔仍在倾泻着心头不快时,铁门处却响起了一阵叩叩的敲门声。
“又来了!滚出去!这儿不欢迎你这个低等人!”
“老大!那……那不是刚才那个人啊……是,是,”开门的混混近乎被另一个来人吓倒在地,“是老大您的头儿……‘驱逐团队’的……福瑞斯特大老板啊!”
……
五天后。
星历1892年1月17日。
雪。
直到现在,莎拉丽丝依旧无法准确地辨认出面前这枚印章的图案。对于一个并没有系统性地学习夏国文字,而仅仅是在夏国生活了短短几个月的她,这也未免太强人所难了些。
“怎么了?莎拉?又在研究这块印章吗?”
一旁的佩洛德从壁炉边起身,轻轻放下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我记得……这不是你们之前在汉夏街游玩的时候购买的吗?”
莎拉丽丝轻轻点头,并没有开口回答。
“那天竟然会闹出这样的事情,”佩洛德拿起印章,放在眼前眯着眼一阵观察,“那件事情虽说与我们并没有什么关系,不过你们竟然会不慎被牵连进去,还差点让克劳迪娅身负重伤。若不是我现在仍然身为代理大使,早就将那个罪魁祸首给……”
“嘘——”
莎拉丽丝急忙伸出手指挡在嘴前,拦住了佩洛德越发高昂的声音。两人不由得偏向一边,只看见紧闭着的房门里面,似乎正有谁在洗漱的声音。
“这种话别让她听见。”莎拉丽丝指了指那扇门,佩洛德点点头,慢慢闭上了嘴。“而且这种事情,在前几天晚上,不是已经反映给了道恩先生了么?既然如此,这种足以引起外交纠纷的事情,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会掉以轻心的。你得知道这个道理,佩洛德。”
“可我……唉,”佩洛德却叹了口气,焦躁地把玩着别在腰间的佩刀,“可我就是有点……有点焦躁。换在之前还在国内,再比起现在这种近乎清闲的日子,好久没动过刀了,总感觉……”
话音未落,佩洛德头上却挨了一个爆栗。
“什么动不动刀的,”莎拉丽丝收起拳头,“若是我们不说,这个国家的人还会有谁认为我们出身王族吗?虽然说我们是代理大使,待在大使馆就像待在自己国家内部,但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佩洛德,我想请你认真一点。”
“知,知道了,夫人。”
这样一副画面,完全就像是母亲在教训儿子一般。不说这个儿子能不能听得进去几分,反正“母亲”该说的话都说过了,后来怎么做……就只能全靠儿子自己自觉了。
咔嚓。
紧闭着的房门突然打开,在场的夫妇二人猛地停止了对话,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开门的少女的所在。这时的少女额头仍旧包着一层绷带,一边的脸颊也贴着一张方形的敷贴,似乎是几天的伤口仍未痊愈一般。
“早上好,佩洛德哥哥,莎拉姐姐。”说话的是克劳迪娅。
“克劳迪娅,脸上的伤……”佩洛德支支吾吾地说,“没有什么大碍吧?”
“嗯,已经不用多担心了。”克劳迪娅摸了摸脸上的敷贴,“多养个几天应该就可以把它们摘下来了。不用担心啦,这点伤口怎么会有事情呢?”说着说着,克劳迪娅却反倒开始安慰在场的两人,脸上全然没有在意的意思。
但很显然,莎拉丽丝心里清楚,这样的伤势绝对会留下疤痕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于这个时候刚刚成年的少女而言,到头来,肯定是会在她的心里留下些芥蒂的。
毕竟,自己当年东躲西藏的时候,不也是这么过来的。莎拉丽丝暗暗摇了摇头,并不愿在想起多年前的苦难行军。
“对了,克劳迪娅,你这是……要出门吗?”佩洛德突然开口道,打量着早已是装扮完毕,肩旁系着一条披巾的少女。
“嗯,是啊,”克劳迪娅回应道,顺手从莎拉丽丝手中接过那枚印章。“毕竟这枚印章制作的很精良,我想在回国之前,再次前往那条街道去看看。”
“你,你还要去!”佩洛德却摇摇头表示拒绝,“我不会让你去的。前几天你才刚刚在那条街里受了那么严重的伤,现在伤势还没完全痊愈,你又要去冒什么险!不行!我不同意!”
一旁的莎拉丽丝也连连摇头,并不愿意克劳迪娅自己再受到什么危险。
“你们啊……”克劳迪娅却是沮丧地叹了口气,旋即却是径直绕过两人,张开双手紧紧抱着两人,“放心吧,两位,有阳兴带着我呢,绝对不会出现什么危险的。”
——说到危险,没想到那个西蒙·佩尔的能力,竟然可以识别到当时正在操纵身体的居阳兴。结果……到头来受到伤害的是我,这个账我还没来得及找他算呢。啧!
勉强压制住内心的牢骚,克劳迪娅又拍了拍两人后背,转头告别。不等两人回应,少女却急不可耐地冲下楼梯的大厅去了,只留下两人留在楼上的客厅面面相觑。
“走的那么急做什么……唉。”莎拉丽丝叹气道,旋即却也向房间走去。
“你去哪儿,莎拉?”
“你忘了?前几天那些各界名流夫人已经预定要举办一个沙龙,说是已经邀请我去赴宴。”莎拉丽丝回头道,“待会儿就不用送我过去了,她们说有车子可以来接送。”
“没,没有我的份儿?”佩洛德有些沮丧。
“怎么可能有你的份儿!我本来还想着叫麦科琳小姐同我一起去的,结果她自从到达新约之后,就再没怎么见到过她,有些遗憾。”莎拉丽丝又指了指远处山一样的公文。“大使先生,今天你要留在这里看家!要学会和领事先生们共事啊。”
“唉……好吧。”
佩洛德只感觉自己所剩无几的精力,又要被那些公事给剥夺干净了。
……
“啊,下雪了。”
伸手接着飘落的雪花,克劳迪娅不过犹豫了一阵子,又下定决心出了使馆的大门。倚靠在就在大门旁边,是早已等候多时的居阴盟。
“好久没见到你了,阴盟先生。”
居阴盟却不回话,只是伸出手。“印章可以借我看看吗?大小姐?”
接过克劳迪娅递过去的印章,居阴盟有力的手指在纹路上一阵摸索。直到触碰到了纹路的尽头,居阴盟却是咧嘴微笑,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
“果然和我想的没错,”居阴盟将印章交换给克劳迪娅,“大小姐,你知道这印章上面写的是什么吗?”
“什么?”
“四个篆字【五日后来】,意思就是,约定五天后到来。”
“原来如此,我说阳兴怎么一个劲的让我瞒着哥哥他们,一定要我五天后出门呢。”
“请您原谅,大小姐。”居阴盟躬身抱歉,尔后内心却对着空荡荡的精神空间喊着,“出来吧!阿兴!这下子咱们走大运了!”
“啊,是啊。”脑海中响起了居阳兴的声音,“没想到千年过去,如今的庄氏家族还是那么的识时务啊,尤其是那个老人家,真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物,若是手艺也没有衰退就更不错了!”
“手艺?”克劳迪娅问。
“是啊,手艺。一个可以为大小姐你打造魔力符纹的手艺啊。”居阳兴同样咧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