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1日。政变过后的第十天。
乱局过后,是百废待兴的局面。
【11月11日,一伙凶徒勾结叛军,企图对卢修斯国王造成伤害,被王子道格拉斯及王子索穆尼率领士兵剿灭,匪徒准将扬基·瓦尼西及议会长德·尼尔均被就地正法,而国王卢修斯、王子里昂、劳诺及巴尔德在此次行动中英勇作战,不幸阵亡牺牲。】
站在广播电台前,索穆尼却对多日之前的经历有些胆战心惊。他从未见到过像他那样残忍而又忠诚的那个前国王的追随者。
多日之前。正打算控制电台的索穆尼碰见了他从未料到过的人。
“你居然还敢在这儿?”
“我有什么不敢的。”这是缝纫师的声音,“反正大人大业已成败局,我身为他在此地的代言人,回来看看,有何不可。相比之下,我是比较好奇少爷您,既然现在已经知道卢修斯并非本人,为何在言语之中还留着一丝尊敬?”
“我想侥幸脱逃的你没有资格说这些吧?”索穆尼挥舞着匕首慢慢靠近。
“你不会杀了我的。”
“你真的确定?不要在这里说这些大话。”
“大王说的很对,索穆尼少爷您确实狠毒,为了利益不惜代价,但在这种足以威胁到万千人的性命时,恐怕您的决策还是稍逊于道格拉斯少爷。”缝纫师说着,慢慢脱下上衣,露出了隐藏在肉体内的根源。
“你……你竟敢这么做!”索穆尼不由得睁大着眼睛,在他三十二岁的人生内,恐惧这种情绪总算再次出现在他头脑之中。
“身为大王最为忠诚的仆人,对于能否做出这些事情,我等是拥有绝对充分的觉悟的。”缝纫师披上衣服,语气逐渐冰冷,“正因为少爷您的内心还残存着一丝犹豫,大王从一开始就将您从他的仆人中间排除在外,少爷您还是差了一些。”
“你的意思是……从头到尾,我都在自作多情吗?”
“随少爷您怎么想都行,请不要挡着我的路。”缝纫师冷笑着,旁若无人地绕过索穆尼,坐在了附近的窗台边,“大王他还会回来的,希望你我不会再有第二次见面的机会。”
说罢,缝纫师翻下窗台,身形消失在了索穆尼的视线之中。
怔怔地望向缝纫师消失的所在,索穆尼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杂糅了几种情绪。庆幸,失望,抑或是死里逃生?
不过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在电台跟前打开了广播按钮,索穆尼清了清嗓子:
“鉴于国王卢修斯在叛军的变乱中不幸阵亡,且并未及时公布储君人选,为避免国家元首衔位空虚,我,索穆尼·特洛尔,前国王的第四子,将接受由新一届议会的推举,正式担任王国摄政一职。”
……
12月1日。圣徒教堂。
今日在教堂所举行的,不仅是为了在乱局中不幸罹难的死者举办葬礼,也是第一次正式公布失却音信许久的金雀花王后的死讯。
虽说对外公布金雀花王后在归国之前不幸感染肺炎,并且在苦苦支撑奖金三月有余后仍旧不幸病逝,但在场的王室成员都明白,这个中缘由,恐怕难以用只言片语来描述。
尤其是对于尽情痛哭的克劳迪娅而言,恐怕,她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在公开场合尽情宣泄悲伤的机会了。
葬礼的持续时间并不长,众位受邀的宾客也开始纷纷离开,只剩下仍旧坐在原地的,原属于金雀花王后血脉的三兄妹了。
“从登上了那趟开启王室巡游的火车开始,这好像是我们兄妹几个头一次坐在一起说话吧?”佩洛德问。
“谁知道呢,”这是道格拉斯的声音,“我只是觉得,这几个月的事情,就好像是在做梦一般,感觉……就好像是活在一场戏剧之中一样。无论是老妈,还是我们那几个兄弟姊妹,甚至是我们几个,感觉都跟那些角色们差不太多啊。”
“说的没错,道格拉斯哥哥。”克劳迪娅点点头表示赞同,摘下手套,露出了右手食指的那枚居阳兴的戒指,“这场长眠不醒的梦,我们到底是身处梦境之中,还是我们原本就是做梦之人?我现在也搞不太清楚了。”
“哼!梦不梦的事我才不想知道,”道格拉斯轻哼一声,伸手拍了拍克劳迪娅的肩膀,起身离开,“这枚戒指的存在,不就证明了这所言非虚吗?克劳迪娅,可别浪费了阳兴先生的一番好意啊。”
“说的是啊,”佩洛德也站起身准备离开,“我也得找个机会好好感谢他呢,虽然他并非出自本意,但他救下了我们亲爱的妹妹的性命,这份人情,我们是绝不会忘记的。”又取出怀表瞟了一眼,“不说了,莎拉在外头等的急了,我可是要挨骂的。”
“你还是那么害怕莎拉这个人啊,”道格拉斯搂着佩洛德哈哈笑着,又回过头仍旧不动的克劳迪娅,“不走吗?克劳迪娅,待会儿回去大家还要聚一聚呢。”
“哦!”克劳迪娅吃了一惊,“哥哥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再这儿跟她们说说话。”
“哎……好吧,”道格拉斯很是无奈,“你的心思还是那么细腻。今天晚上貌似要下大雪来着,早点回来,可别着凉。”
“知道了,道格拉斯哥哥。”
大门关闭,教堂内再度回到了一片昏暗。望向左右空无一人的座椅,起身拍了拍身后黑裙的灰尘,慢慢走到祷告台下的十字架前,克劳迪娅眼神逐渐变得柔和,而后却是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们在那儿,先出来吧。”
话音刚落,从内部的房间内,居阴盟探出头来,缓缓显出身形。而紧跟在他之后的,竟是居阳兴稍显虚幻的灰白色的身形。
“哟,大小姐,眼睛要是哭红了就不好看了。”
“居……居阳兴!你怎么……”克劳迪娅惊叫一声,伸手掩住了张大的嘴。
“这都是我这位兄弟的功法,借助鼻烟壶的烟雾来让我的灵魂短暂现身,对吧?阴盟?”居阳兴捅了捅身旁的阴盟,脸上却没有半点的欢喜,“不过说到底,这并不是我自身的本我,只是个用烟雾凝结出来的人形罢了,连魔力都不能用,感觉身体被掏空啊。”
居阴盟点了点头,伸手取出了一个正冒着屡屡灰烟的鼻烟壶。
“那,阴盟先生你……”
“我本就是为了寻找阳兴而来,他在哪儿,我就跟着他去到哪儿。”居阴盟朝克劳迪娅微微颔首,寻了条地方正襟危坐着。
“那阳兴既然你已经找到了现形的方法,不就……”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居阳兴没好气地吼着,“我如今这样不过是权宜之计,短暂地现身罢了,最根源的灵魂还在大小姐你的体内呢!要是找不到可以将你我灵魂分离的办法,时间越长,两股灵魂互相湮灭的可能性就会越大啊!”
“舍弃掉那些繁文缛节吧,”居阳兴托着下巴,伸手指了指克劳迪娅,“为何那个假卢修斯会选择残害你和你的母亲,恐怕缘由就出在你过往的岁月之中,现在赶紧发挥你的小脑袋瓜,把前前后后的能记得起来的细节都讲一遍吧,大小姐……这也是关乎你我未来能否幸存的保证。”
“说到过往……”克劳迪娅并没有多少犹豫,“恐怕只有三年前由母亲主导的【王室巡游】了。”
“那场【巡游】,到底是怎么回事?”居阳兴的语气愈发严肃。
“【巡游】的发起者是我的母亲,金雀花王后。发起的目的,是以对世界七大州土的各个主要国家进行访问,从我国所处的中野州开始,途径沙海州、南境州、东洋州、北地州、西宇州,以及最后大洋彼岸的新地州。路线大致勉强可以连接成一个圈。”
“【巡游】的参与者有我的母亲,我,我的两位哥哥。在进入沙海州之前,母亲在车厢深处,偶然发现了被人追杀躲藏其中的莎拉姐,她没有拒绝,让她以随行者的身份,随同我们一起进行【巡游】。”
“【巡游】持续的第三年,我们在西宇州准备前往新地州的路途遭遇假卢修斯的追杀。莎拉姐在混乱中侥幸逃脱,而我们一行则被秘密押送回国,那个时间,我记得是六月份。后来我才知道,我和母亲都被关进了铁山城堡,佩洛德哥哥被兹雷关进他的府邸,道格拉斯哥哥则被关进了采石场服刑苦役。”
“也就是在铁山城堡,我在那儿碰见了……”
“碰见了我,被那个恶意关押了十年的葆拉·特洛尔。”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葆拉的身形,紧跟着话头叙述着,“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克劳迪娅也成了那个恶意的目标。”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啊!话说你里面到底是葆拉她本人,还是那个叫卡萨森的刺客啊!”居阳兴有些发怒地拍了拍椅子。
“里面是葆拉还是卡萨森都不重要,反正叫什么名字,她们都听得见。”葆拉微笑道,伸手摸了摸克劳迪娅的额头。
“好啦好啦,继续继续!刚才讲到哪儿了!”
“在这之后,”克劳迪娅清了清嗓子,又接着开始讲述,“进入了七月份,那个兹雷押着我出了牢房,逼着我观看了对葆拉姐的处刑。恐怕就是那个时候,葆拉姐的身体,才多了卡萨森小姐的人格吧?”
葆拉点了点头。
“对葆拉姐的处刑结束之后过了几天,他们又逼着我观看了……观看了对母亲的……”克劳迪娅眼圈一红,不停吸着鼻子,似乎是那段经历对她的伤害还是颇深。
“在这之后,便是那个自称主教的女祭司阿格里皮娜占据了王后的身体。”
“是的。那段时间之后,我的精神近乎失常,整日昏昏沉沉,兹雷嫌我没有价值,把我扔到了王国第一监狱里头。在那个时候,我碰见了盘缺先生。后面的故事我是听莎拉姐讲述的,她悄悄回国,抵押了身上所有的财富,才让那个见钱眼开的兹雷放出了佩洛德哥哥。”
“盘缺先生和他哥哥盘盈先生都是心善的人,在我被关押在监狱的这一个月,全要赖他们寻找了佩洛德哥哥的住所,充当传递信息的渠道。这么一段时间之后,就到了8月25日,就是预定的要处刑的日子。那个时候,我又被关进了铁山城堡。”
“盘缺先生没有告诉佩洛德哥哥这个信息,独自便闯进了城堡大杀四方,将我救出。结果在与兹雷的交锋时,心病发作失去反抗能力,是他哥哥盘盈先生突然出现,硬是挡下了致死招。侥幸逃到了楼顶之后,因为山穷水尽不得不反抗时,被兹雷废掉右手,坠入中河。”
“我被他们抓进了塔楼,等待着处刑之前。在那之前,兹雷请来了三个身着长袍的术士,各自穿着红蓝黄三色的袍服。之后,便是阳兴你附身于我体内的故事了。在那之后,三个术士就像是失踪了一样,没有踪迹。”
“切!果然和我几个月前想的那样,那三个女人声音的术士多管闲事,我的诅咒明明已经到了千年之期,正要重新回到人间,偏被他们施展了什么狗屁【招魔】,逼得我得借用小姑娘的身体存活!这算什么!瞧不起人吗!所有事情的关键,都在于那三个家伙!等我找到他们,非得让他们磕上一百万的头!”
“原来只有磕头这么简单吗?……”
“吵死了!小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