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三日。未遂的刺杀事件已过去了三天时间。
那起事件发生之后的第二天,居阳兴钻进了最里间的房间,再也没有出来过。关上房门之前,那个叫汤姆的孩子也跟着钻进了房间,手里还鬼鬼祟祟地抱着一个神秘的铁盒子。
三天时间过去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迈出房间。
莎拉丽丝由是想着,只是默默地啜饮了一口热茶。坐在厨房的柜台旁边,莎拉丽丝的眼睛就从来没离开过通往那个房间的狭长过廊。
直到眼睛突然感到了一阵干涩,莎拉丽丝这才恋恋不舍地收起视线,转而望向前方,隔着面前巨大的窗户望向屋外。即使屋子的所在已经是小镇的僻静地带了,不时经过院子前方那扇巨大的栅栏门的稀稀拉拉的行人,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一番打量着这座屋子。
“还是太显眼了一些……恐怕这地方也待不了多久了,要是被几个碎嘴的抖出去,这片地方早晚会被那些人发现的。”
莎拉丽丝不免有些心疼这座出了不少血的屋子。这可是当初自己初来此地的落脚点啊,现在恐怕也留不住了。哼,只是有点可惜,这么大的屋子,要是荒废了,那可就太浪费了。
一辆载着货物的马车缓缓驶过门前,伴随着马蹄声和车轮的声逐渐响起而又逐渐远去。打量着周围空荡荡的客厅,莎拉丽丝叹了口气,不由得思考起爱人的去向。
“佩洛德……你究竟去哪里了?说是出去跑车拉点小钱,哪里有彻夜未归的道理呢?本来还想着让他顺带接我去一趟邮局把抄好的信送过去的,还说什么‘不要去,我帮你带过去就好’的大话,骗谁呢?怕不是出去搞什么风波去了。”
想到这儿,莎拉丽丝轻哼一声,一把饮尽了杯中的热茶,也不管茶水是否降温。她从座位站起身来,登上阁楼,打开了通往阁楼的房门。
空空如也。属于哈利的房间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床凌乱的床铺,一条被沾湿的枕巾,以及一本边缘发黄的旧书。名为《魔神》的书本摊开着,页面上方似乎还遗留着几滴零星的痕迹。
“这孩子……真是苦了他了。如果阳兴没有先跟我说过的话,我也没想到城里居然又发生了那样的惨剧,即使他嘴上一直不肯承认,实际上在他的心里,他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吧。”
“巴尔德,这个一直被他们当成兄长的孩子,怎么会遭到那样的毒手……”
莎拉丽丝不敢多想,现在的她连阁楼里的一切东西都不敢动弹,就匆匆关上了门。“那孩子现在并不在屋子里,可能是出去了吧,像他这样从小玩到大的孩子,恐怕也是闲不下来的吧。”
走下阶梯的同时,莎拉丽丝突然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声音。她吃了一惊,急忙迈开步子,奔进那条狭长的过廊。漫长的时间里,她终于等到了那间房间重见天日的时候。虽说只过去了不过三天,可对于莎拉丽丝来说,无疑是千万年一般。
“阳兴先生!你可算是出来了!”
停下脚步的瞬间,她并没有看见门板后方少女熟悉的面容。一个蓬头发的男孩从门缝里探出头来,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汤姆?”
“莎拉夫人,再过来点。”汤姆又伸出一只手来,不停地招呼莎拉靠近。
“出,出什么事了?”莎拉丽丝虽然一头雾水,却还是配合着汤姆靠近房门。
“把手伸出来,快点。”汤姆又低声命令道。
“怎么,怎么回事?汤姆?”莎拉丽丝犹豫着伸出手来。然而在看见汤姆手里的那件东西,转眼间她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手臂下意识地准备收回。
但是汤姆还是成功阻止了她。一枚深蓝色的指环腾地在汤姆手里现身,他的另一只手悄然出现,一把抓住了莎拉丽丝的手。汤姆松开了手,那枚指环便稳稳地落在她的手心里。
“噼啪!”
又是一阵电流的声音出现。莎拉丽丝发出一声惊叫,急忙想让指环离开手心,可那指环却躺在手心处纹丝不动,浅白色的光芒正顺着刻在内圈的几个圆形图案蔓延着,直到指环的表面都散发着浅浅的白色光芒。
“这是!”
光芒亮起的同时,莎拉丽丝突然感觉到头顶的灯泡又莫名地亮起来了。这个时候还是白天,她刚才并没有打开灯泡的开关。那……那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由得捂住了耳朵,然而灯泡却不像之前那样骤然破碎,只是向外散发着温和的足以照亮周围的光亮。而那指环依然在她手心里安静地躺着,向外散发着只属于莎拉丽丝本人的纯洁魔力。
“怎么回事?汤姆?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阳兴老大给莎拉夫人定制的一个刻有符纹的指环。只要戴上这个指环,夫人就可以非常自如地使用自己的魔力了。虽然雕刻符纹什么的看起来很简单,可光是为了刻好那个画都画不出的圆形,都不知道刻废了多少个呢!”
汤姆讲到这儿,脸上还带着得意的笑容。即使并没办法掩盖自己眼圈周围的黑色痕迹。“不过,嘿嘿,当初只是在书上看见了关于魔力还有魔法的记载,没想到亲眼见到的时候,倒是真的很意外啊。”
“真是辛苦你了。”莎拉丽丝伸手摸了摸汤姆的头,“可我……可我手里都戴着婚戒了,再戴一个恐怕不太合适吧?”
“系条链子当成项链来戴就好了啊。老大他说,只要这个指环没有过远的离开自己的身体,就可以非常自如地使用魔力了。夫人要不要先释放下试试?”
“不了不了。”莎拉丽丝连连摆手,“魔力什么的改天再说吧,你们都在里面呆了这么多天了,不出来找点吃的休息下吗?”
汤姆闻声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我……我那边倒是弄好了,可是老大那边,他说还要再搞些善后的工作,说是为了备用,还要再打个指环出来。”
“备用?他要给谁打戒指吗?”
“不知道啊。”汤姆顺势探出身子,一把带上了房门,“不过我刚才看了下,还差最后一步,再等一天的话,应该就能完成了。这段时间,连一个人都不能打扰他。”
“还要一天?而且还搞什么不许别人打扰吗?”
“多体谅啦,毕竟老大这几天一直都在忙着计算和雕刻呢。我不过就是忙着刻了几百个用不着的圆罢了。”汤姆又伸了个懒腰,打呵欠道,“有吃的吗?夫人?这几天没吃点什么好的,待会儿还要去忙着打个盹儿呢?”
“就等着你说这句话呢。吃的东西都放在厨房里了。”
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那间最里间的房间门前。在他们的身影离开之后不久,就像是配合好的一样,头顶的那颗灯泡应声熄灭,恍若舞台谢幕一般。
但此时,真正的舞台才刚刚上映。
……
“呼!找到了!果然在这儿!”
小个子的男孩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捡起了一枚发亮的硬币。不管周围行人的视线,男孩收起硬币,几乎是使出了全身力气向前奔跑着。
哈利·费恩的人生里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的畅快。
被汤姆告知了那样残酷的真相,哈利当然是不愿意去接受这个事实的。他们两个在院子里大吵了一番,最后还是被不堪其扰的莎拉夫人一人赏了一个拳头才罢休。
那时的他一腔热血,根本不愿意去相信这个伙伴的一通胡话。可当他晚上回过神来,却无时不刻不在被连番的噩梦折磨着。他看见了和黑衣服的人一块渐行渐远的巴尔德,自己却无论如何都抓不住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的彼岸。
他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抱着巴尔德送的书籍流了一夜眼泪。
那为什么他现在会在这儿?哈利·费恩每每想到这个问题,都会为了自己的胆小懦弱而感到羞耻。爆炸发生的时候,他假借巴尔德赠送的硬币不慎丢失的缘由离开了事发地,并且在事发之后才知道他自己任由两位伙伴被掳走的事实。
难道现在是为了偿还自己懦弱的代价吗?那枚硬币果真不见了,大概率还是因为自己逃走的时候,不小心从口袋里掉出来的吧。那可是他们与巴尔德老大关系连结的证明,如果弄丢了的话,到死了的时候,都不会有人认为自己是巴尔德的一员的。
现在他侥幸地在小镇前的杂草丛里找到了那枚硬币,到底是怎么掉到那地方出的呢?哈利现在也没有心思去思考了,只要能够安全地回到那座房间里,那他至少还能找到机会,好好地和那位被冤枉的伙伴真诚地说声道歉。
“至少……这样就好。”
至少……让我做到这个地步吧……
追兵终究还是来了。
哈利·费恩的最后一眼,还是没能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