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林背着张大山,跟着老太太进了就近的医馆。
一番处置,血可算止住了。
付了一吊钱,一家人出了医馆。
林桃走在前面,一声不吭。
后面没人敢吭声。
张小胖一脸崇拜,这架可没白打,学了一手呢!
下回在私塾,他们要是再敢挑事,他也可以用这手。
一招制敌!
张大山望着自家老娘的背影,不知为何,心生敬意。
一众人,一路无话,返回家中。
看见张大山包着头,还被张大林给背回来。
张家二老慌了神。
“咋回事?”
张大妮抱着张二妮,低呼了声:“奶。”
比起自己的爹,她们更在意自家阿奶。
张大山不吱声,把头埋在张大林背心处。
任由张大林把他背到屋里。
躺在床上,张大山把脸转向墙壁。
无论张家二老问啥,他都一言不发。
“阿爷阿奶,没啥事,不小心壳破了头。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许氏把两位老人,扶出屋去。
顺手还把门带上了。
以往的谈笑风声没了,众人的寂静,让张家二老更慌了。
尤其是林桃身上的血渍,叫二老冒了一身冷汗。
“娘,您把衣裳换了,我趁天还有光,给您洗了。”
许氏一提醒,林桃才注意到胸膛和裙脚的血污。
回屋换了身衣裳。
从堂屋出来时,院里众人齐齐看着林桃。
“瞅我干啥?该干嘛干嘛啊!”
余氏把卖蚊香的钱,交到林桃手里。
“这四两银子,是今儿收的钱。”
收了钱,林桃冲许氏喊:“把棉被给分分。”
于是,四床棉被,一床给了张大海。
张大海心里高兴得不行,奈何家里气氛不对。
也不敢表露出来,抱着棉被回了屋。
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回盖上棉被呢!
这软呼劲,跟窑子里的女人似的。
许氏抱着一床递给余氏。
“大胖把那床带去私塾了,这床是你们西屋的。”
又拿了一床回自己住的东屋。
“把衣裳换了吧。”许氏说。
张大山坐起来,把染满血污的衣裳裤子,都脱了。
许氏从衣柜里拿出干净的,仔细的给张大山穿上。
“娘还是在意你的。”
张大山点头。
“以后,咱好好过日子吧。”
张大山看着自己媳妇,微微有些出神。
“好、好好过日子?”
许氏点头。
“你、我、我以前,那么对你,你能、能原谅我吗?”
他以前真心相待的人,弃他而去。
反倒是他不待见的闺女,救了他。
危机关头,被自己揍得遍体鳞伤的女人,不仅没有弃他不顾。
反而为他冲杀。
他一次次算计的亲娘,不仅没有嫌弃他。
还一次次帮他出头,找回做为男人的尊严。
张大山头一回觉着,自己以前真是个混账。
许氏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似新月般的白牙。
嘴角上,两个梨涡,增添了几分小女人的娇俏。
张大山莫名的看红了脸。
“大山,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吧。抚养孩子,给娘养老。”
“你、不恨我?”
许氏把眸光看向别处。
不恨吗?她不知道。
她只想让两个闺女,有爹疼,有娘爱。
更想撑起这个家,分担娘肩头的负担。
许芮摇了摇头。
“谁还没犯过混,做过几件荒唐事呢!只要你真心为这个家好,我就不恨你。”
看着许芮的侧脸,张大山点头如捣蒜。
“你睡会儿,吃饭的时候,我再喊你。”
许芮没看张大山一眼,只是体贴的把新棉被给他盖上。
拿着脏衣裳,转身出了屋。
院里,张家人各忙各的。
二老在灶棚里忙活。
张大海在清理牛粪。
张大林面无表情的劈柴。
余氏和两个妮子,坐在堂屋的台阶前,削着小木棍。
把脏衣服放在盆里,舀满脏水,抬到门口揉搓起来。
憋在眼里的泪,一滴滴落在盆里。
被张大山打的这些年,她挺过来了。
当张大山问她能不能原谅他时,她反倒觉得无比的委屈。
她可以不恨张大山,却也无法爱张大山。
她对他的爱,早在他的拳头下,随着两个女儿的泪,化为泡影。
一日后,张家人慢慢恢复如初。
张家老院的欢声笑语,又回来了。
张家二老,忙活着喂牛做饭。
张二妮依旧每日卯时出门,去吴郎中家学医。
大妮腿脚也痊愈了。
天一亮,就跟着爹娘叔婶上山采制蚊香,所须的药草。
上山路上,欢声笑语一片。
却没人注意到,不知哪日起,身后多了几个身影。
天见黑时,张家人都满载而归。
毕竟他们找的这些药草,都是不能吃的。
所以山上多了去了。
回到家,该烘的烘,该碾的碾。
一家人做事多出几分默契。
除了张小胖躺在台阶上念了一天的书外,没有人停下过手里的活。
林桃这两天,可是察觉到了。
张小胖这次回来,变得爱读书了。
不用她说,除了吃饭睡觉,都会拿着书念字读书。
她也刻意看过,张小胖还不是忽悠。
念的字,也都对。
“大胖,把书放了。去把牛喂一下。”
天热,牛粪一天要清理好几次。
不然本就不大的院子,就臭得不行。
所以张大海每回都先清理牛粪,完了才喂牛。
那老牛就一个劲的叫唤,余氏觉着吵得不行。
“我喂牛?”张小胖惊呼起来。
“咋的?抱抱草,还能累着你?”余氏不满。
张小胖一起身,把书背在身后,把身体挺得笔直。
“娘!我现在可是读书人!哪有叫读书人干粗活的?”
余氏嘲讽的笑起来。
张小胖急红了脸,认真道:“你可知,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啥意思?”
张小胖仰着头,如睥睨天下般说道:“所有行业都是低贱的,只有读书才是最高尚的事!”
林桃摇着蒲扇的手停顿下来,掐着眉心吐了长长的一口气。
“瞎说!”
“奶!这话可是先生说的!怎么能是瞎说呢?”
“即便是你们先生说的,那也瞎说!”
张小胖不服气。
“那不能!我们先生可是秀才爷!不能说瞎话!”
林桃挥着手里的蒲扇,示意张小胖过来。
“大胖,你觉着,先生说的这话在理吗?”
张小胖点头:“在理啊!”
林桃又掐了掐眉心:“那你上次回来,不还想学厨子吗?你的理想,也不如考功名入仕途了?”
张小胖认真想了好一会儿。
非常认真的回道:“我觉着要是做了官老爷,肯定就有人会给我送各种美食!我还不用自己下厨,轻轻松松实现理想。”
林桃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扬起手里的蒲扇,狠狠的打在张小胖屁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