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改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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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琼惊讶地抬头。

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先前徐夙答应护送太子去晋国为质时,是当着许多老臣的面问父皇要了一个要求,这是宫中人人皆知的。

小内侍颤颤巍巍地跑了进去,过了许久,都没有出来。

又过片刻,子奇冒着雨走了出来。

子奇亲眼目睹赵王如何急火攻心地捂住胸口差点倒了下来,又如何目露杀意。

他带出来的这句话,恐怕这位徐正卿消受不起。

“徐正卿。”他弯腰行礼。

徐夙站了起来,元琼也跟着他站了起来。

头顶的伞始终不离,他侧目看她,又接过了她手里的伞,往她那里侧了一分。

随后他才问道“陛下如何说”

子奇按照赵王的话一模一样地重复道“陛下说,要求可以应,但您从私自抗旨回到宫中,也难逃罪责。”

徐夙像是早知会如此,淡淡说道“那你便去和陛下说,臣可以接受这罪责。”

子奇诧异地看了徐夙一眼,又看了元琼一样

这位徐正卿就这么风轻云淡地认输了

元琼下意识抓住了徐夙的臂弯。

她担心的事就是这个。

不能让他这么做。

元琼始终紧紧盯着徐夙,唯恐他真的就会被人抓去了,再也见不到了一样。

感受到她的手一阵收紧,徐夙却是淡淡地拍了拍那只小手。

在元琼担忧又犹疑的目光中,他再次转向子奇“你告诉陛下,臣的要求便是给臣七日,七日之后,陛下再决定如何责罚臣也不迟。”

子奇一愣。

是了,这才是从来不会落于下风的徐正卿。

“当然,”他面色平静地又说了一句,“也请陛下不必担心,臣哪里都不会去,什么都不会做,就待在这宫中,待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

徐夙的保证做得太过周全。

赵王又有言在先,不得不答应了他的要求。

今日的事情实在闹得太大,平成殿外待命是小内侍从来没见过如此“大场面”,见风暴终过,都低着头退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一动不敢动了。

至于俪姬,她破天荒的没有带走元琼,一个人先走了。

最后平成殿外就只剩下元琼和徐夙两个人。

静默之中,元琼突然打了个喷嚏。

徐夙蹙眉,隐约又有了火气。

“出来不知道叫侍女带上伞陪你一起吗”

元琼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

她过来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当然不可能拉着巧巧那个小孩子。

徐夙压下情绪,把她拉近了点,一只手为她打伞,一只手环住了她。

他身上没什么暖意,脸色也冷冷的。

就着这个姿势,徐夙又招来一个装死的小内侍,对他低声吩咐了几句。

徐夙一个皱眉,便把小内侍吓得舌头都捋不直了,一个“是”字抖着声音连说了三下,然后小跑着离开了平成殿。

旁人看来应是分外害怕的样子,元琼却在他怀里蹭了蹭,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她喜欢看他笑,也喜欢看他怒。

毕竟他真生起气来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这个冰冷冷的人,只会对她一个人这么在意。

两人一路往回走去。

就像是一起回家。

元琼心猿意马地被他带着走,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跟着他走到了西元宫。

西元宫专门给上宾住,现在是原与筝住在这里。

等她跨进门槛时,一抬头才发现自己走到了西元宫。

不知道为何,此刻里面一片漆黑,看不见一星半点的灯光。

“与筝今日这么早就歇息了吗”她自言自语道,又抬头问徐夙,“你有事要找她商量”

徐夙瞥了她一眼,不清不楚地应了一声。

元琼也没多问,还有更加让她抓心挠肝的事情,她还没弄明白。

“徐夙,你问父皇要七日是什么意思”

“七日里会发生什么吗”

“我们要做什么准备吗”

徐夙径自推开了门,屋内没有掌灯,比外头更黑了。

元琼一惊“你怎么也不敲门就直接”

她话还没说完,徐夙便关上了门,将她直接抵在了墙边“与筝走了,西元宫空出来了。”

元琼刚想问与筝怎么突然就走了,就听他又说“所以今夜臣住在这里。”

那声音低低的,混在夜色中,让人全神贯注去听。

从方才开始就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的人终于安静了。

元琼这才注意到他们两人姿势的暧昧。

她想往后退一点,却没有路可以退。

她清清嗓,只好推了推他“那我、我身上都湿了,我要赶紧回成月殿,成月殿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的。”

徐夙反而更靠近她“就在这里洗吧。”

元琼张了张口,脑子突然一片空白“你今日又没有淋雨发烧,在说什么胡话啊,这要是被人知道了”

徐夙指腹蹭了蹭元琼唇上有些花掉的口脂,一下一下,染上了情。欲。

“公主之前在宫门口那么主动地凑近臣,全城上下早就风言风语漫天飞了,谁还不知道臣与公主之间有点什么。”

一片黑暗中,元琼看不清他的表情。

徐夙放下手后,她礼尚往来般捏了捏他的下巴“那日不是说好让你回来哄我的吗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取笑我不矜持呢”

徐夙却是拉下了她不安分的手,吻了吻她的手心,垂眸低声道“真想现在就把瑞瑞变成臣的人。”

元琼被他一句“瑞瑞”喊得耳根通红,手心开始发烫,被他握着的皮肤也烫。

氛围暗昧得危险。

她手指微微动了动,不说话了。

徐夙揉着她软软的手“在想什么”

“我”元琼舔了舔唇。

听她没了声音,他慢慢放开了她的手。

他不准任何人伤害她,即使是自己,也不会随便动她。

他平平淡淡地说道“瑞瑞方才不是听见了吗,臣吩咐人把热水都备好了,这里离平成殿最近,等你穿着湿衣裳回到成月殿都不知是几时了”

忽然间,冰冰凉凉的唇贴上了他的嘴角。

打断了他的话。

徐夙的眼力很好,即使在夜晚视物也能看得极其清楚。

小公主闭着眼,睫毛轻轻地颤动,有些紧张。

她吻了吻他的唇角,又辗转挪动,吻上他的唇。

没记错的话,这是她第二次主动吻自己。

第一次,是她忍着眼泪问自己要一个答案。

那么这次呢

元琼慢慢睁开眼,咬了咬下唇。

她两只手紧紧地扯住他两边的袖子,想要看他,又不敢看他。

只是用很小很小、小到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有什么不行的”

声音到后来越来越小,话语中尽是羞赧。

他捏起她的下巴,忍不住拇指用力,按出一抹红痕“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此刻元琼的脸红到像熟了一般,倔强地看着他“我知道。”

可徐夙却注意到她的异样。

一滴泪蕴在她的眼眶里,一眨,便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又哭了。

他松开了她的下巴,屈起手指去拦那猝然掉落的泪珠。

“变脸变得这么快,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是在折腾什么专门来折腾臣的吗”

元琼一听眼泪掉的更厉害了,抽抽噎噎地说道“你不告诉我要这七天做什么,我本来以为你都想好了。可是今日连与筝都走了,你是不是打算把我们都赶走,安排好所有的事情之后,你就真的要去认下父皇提的罪责。”

徐夙一怔,突然气笑了。

她的眼泪掉的厉害,抹都抹不干净。

他也不与她多说,托起她的脸,温柔地落下一个吻,勾着她的舌尖,酥酥麻麻的。

元琼果然不再哭了。

徐夙不用力气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把她从墙角放开,走到桌边。

他点起蜡烛,声音里却没什么好情绪“所以公主就要趁臣还没赴死前先一步和臣做点什么才行。”

元琼盯着他的背影没答话,被说中了。

他转过身“方才还说相信臣,这相信未免也太不值钱了。”

“我关心则乱嘛。”她自知理亏,带着哭腔的尾音多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她继续说道,“而且我是相信你能保护好我,可是不代表我相信你能保护好自己。”

徐夙背过身又点了一根蜡烛,听她这么说,手上动作一顿。

过了会儿,他叹了口气,“臣不是说过吗”

这次元琼是真的止住泪了。

他看上去很认真,那双向来凉薄的琥珀色眸中竟然也有了光。

“臣会为了公主努力活着。”

或许是觉得这句不对,他又说“会想办法的,想尽一切办法,也要为了瑞瑞活下去。”

那个从来都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眼里的人,那个对她说话总是半真半假的人,第一次在坦白了一切的情况下告诉她

他是真的很爱她,爱到会为她做个惜命的人,会为了让她幸福而拼了命地活下去。

元琼用手背胡乱地擦去眼泪,破涕为笑。

元琼坐在一桶温水中,热气氤氲。

她瞟过一边凳子上整齐叠放好的干净的雪白里衣。

徐夙递给她的时候说道“公主现在去洗澡,暖了身子好好睡一觉,然后”

她接过的时候很是疑惑地问道然后什么。

他是这么说的“然后和臣一起等着就行。”

等等什么

元琼也没什么心思琢磨这个,一会儿出去该怎么办

是睡这儿还是和徐夙说她回去

不过等元琼洗完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这里没有可穿的外衣,就算她想回去也不可能穿成这样走在宫中。

她在屋里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徐夙。

元琼喝了一口水,眼睛瞄了瞄铺好的床。

又喝了一口水。

也不知道在掩饰什么。

直到半壶水都被她喝空了,她摸了摸肚子,一咬牙,走向了那张床。

反正在柳城都在一张床上睡过了,不管了。

今日实在是过得太大起大落,元琼其实还有一桩事没有和徐夙说,但她实在顾不上再去想他去了哪里,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等徐夙换上干净的外衣走进来是,只看见床上的人蜷成了一团,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酣睡着。

薄被早就不知何时被她踢到了床尾,堪堪拖到床下,总之是一点儿都没盖在她身上。

走近后,便能看清她衣领敞着,露出了雪白的前胸。

徐夙喉结滚了滚,弯腰拢了拢她的衣领,又拾起被子拍了拍,为她盖到了小腹处。

许是察觉到身上的动静,元琼哼哼了一声,伸出手在半空划拉了一下。

徐夙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本能地接住了她的手。

到底是到了夏季了,前几日晚上还有些凉丝丝的,转眼到了六月就染上了热气。

元琼迷迷糊糊地感受着手腕处舒适的凉意,再次哼唧了一声,然后在半睡半醒间含含糊糊地说道“徐夙,子奇有点不太对他手上的线变黑了。”

元琼早晨醒来的时候,对着床顶发了会儿呆。

然后猛地清醒过来,转头看向身边。

没有人。

她懵懵地坐起身,努力回忆昨夜有没有人躺上这张床。

不过她还未来得及多想,就注意到了屋子里的第二个人。

屋子中央的桌子上,徐夙正撑着头,闭目养神。

元琼的目光从他那张俊美脸上往下移,身着外衣,衣衫整齐。

他这是在这里坐了一夜吗

她轻挠眼下,悄悄从床上爬了下来,轻手轻脚地拖了个小凳子,坐在他边上。

想起昨夜他说的话,像终于得到了从小就看中的宝贝一样,元琼的目光仔细地打磨过他的清冷又锐利的五官,抿着唇笑了起来。

她伸出手,放肆地戳了戳他的脸,然后又戳了一下。

就在她偷偷搞小动作的时候,门口有人敲门。

元琼一惊,心神不宁地站了起来,踢到身后的凳子,踉跄了一步。

那个撑着头睡着了的人突然伸手,稳稳的扶住了她的腰,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而后他抓起身侧早已准备好的一件外衣给她披上,才对门外说道“进。”

元琼瞪大了眼睛转过头,只见他神色清明,哪有一点刚醒来的样子。

怪不得,她方才还在想他今日竟是好眠,原来根本就没有睡

那她刚刚还、还动手动脚的,他岂不是都知道

曲析走进屋中,看了看眼前的两个人,会意地笑了笑。

元琼略带慌乱地站好,刚想解释什么,就听曲析带着笑意说道“公主放心,徐正卿昨夜是歇在太子偏殿的,大家都明白的,您与徐正卿之间什么都没有。”

“”

这体贴又意味深长的解释反倒让她更加局促起来。

徐夙凉凉地看了曲析一眼。

曲析也不再笑,说起了今日过来的正事。

“您要查的事情已经查到了,子奇这段日子在宫中倒是没和什么人接触过,倒是传过一封信到宫外。”

徐夙掀起眼皮“二皇子。”

曲析“是。”

曲析走了之后,元琼找回了一点细碎的记忆。

她向徐夙确定“所以昨晚上我把子奇的事情告诉你了”

徐夙点头。

元琼哦了一声。

她还以为昨晚上是做梦呢。

也不知道自己睡相怎么样,一个人睡的时候她都不太安分。

不对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她表情有些严肃地转向徐夙“二哥哥”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子奇是父皇身边最亲近的内侍,二哥哥和他私下往来,其中用意不言而喻。

可是,她还是难以相信。

二哥哥征战沙场,常年不在宫中,她和他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

她一直觉得二哥哥生来属于战场,他沉默寡言,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在敌军来袭时从来都是接下圣命,带着一腔铁血冲在最前面。

曾经他带兵回城的威风样子,令多少人艳羡啊。可是二哥哥从没露出过一次骄傲的表情,只是把护国当做职责。

而且,就算她很久才见一次二哥哥,他每次都会带些新奇的玩意儿给他。

他的手上也一直都绕着红线。

这样的人,会造反吗

徐夙看穿了她的心思,只问了两个问题“腕绕红线便是喜欢公主的人,可是公主觉得每个腕绕红线的都是好人吗即便是,做的又都是好事吗”

一语破的。

元琼垂下眼,她昨日才经历过。

徐夙望着她失望的样子,指腹轻磨。

不该这么说的。

又让她想起赵王那个东西了。

之后的几日里,元琼回到了成月殿,徐夙则住到了西元宫。

果然经过前几日徐夙抱起元琼的事情之后,宫内本就流传着的风言风语传得更加厉害了。

但也只是私底下传,毕竟公然议论公主,也没人胆子那么大。

至于徐夙,本也就不屑于在那早朝上看一堆虚伪的人来来回回。

借着那日对赵王的承诺,随口告了个病假就直接待在了西元宫中,也没人能拿他怎么办。

既然大家都在传,元琼看得很开,索性整了一出破罐子破摔,不再避头避尾,愈发明目张胆起来。

和他一起用三餐,享受着他管她不要挑食。

缠着他教她下棋,然后每每在下不赢的时候耍赖。

甚至带了话本去他那里,靠在他边上一看就是一下午。

真的就应了徐夙的那句话,和他一起等。

两个人待在屋中享受独处的时光,竟莫名有了岁月静好的感觉。

徐夙其实并不习惯,这不应当是他能拥有的。

可她还是每日都来。

做着那些重复的事。

元琼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她就是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就是要回给他真心,就是要让他知道,他对她付出的真心是不会被辜负的。

而终于,在第七日的清晨,元琼也等来了徐夙口中的第一个消息

秦国大军已越过晋国边境,血洗晋国要地迷谷关。

可元琼不懂,怎么是秦国。

怎么能是秦国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才是真互通心意赵王被骂得真惨,女婿都骂他感谢在2021081021:34:312021081222:26: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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