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宣折了一根竹枝,猫着身子细细搜寻,他不信这里会没有蟋蟀!
慢慢转到后面一个废园,这里莽榛乱树、杂草丛生,月光照下,影子凌乱,西侧有一堆乱石,这简直就是蟋蟀的天然乐土,周宣仔细辨看,终于找到一个虫**,便用小铲清理洞**周围的碎石杂草,一手执着网罩,正准备用铁铲朝虫**下方使劲一掀时——
突然,只听得“咝”的一声,一条黄褐色的蛇从旁边石隙里蹿出,弓起蛇身、蛇头竖起朝周宣扑来。
周宣不是胆小的人,但猛见这条两尺多长、蛇身斑纹一寸黄一寸黑的蛇骤然蹿出,还是大吃一惊,心狂跳,好在反应够敏捷,往后疾退,手中网罩一兜,正好兜住蛇头,另一只手握着的铁铲带着风声劈下,将蛇身斩为两段,那断为两截的蛇身还在翻滚扭动,蛇头昂起,尖牙呲起,蛇眼呆滞又狰狞。
周宣退开数步,松了一口气,心“怦怦”大跳一时不得平静,但就在这时,突然觉得左小腿肚微微一痛,急忙缩腿时,就看到一条黑白斑纹相间的蛇飞快地从他脚边蜿蜒逃蹿,想钻进乱石堆里。
周宣又惊又怒,没想到有两条蛇,那条黄黑蛇还“咝咝”的有点声音,这条黑白蛇悄无声息的就咬了他一口!
“去死!”
周宣手中铁铲飞掷而出,正好插在蛇**前面。那条蛇的蛇头刚钻进洞**,蛇身就被铁铲截断,蛇尾疯狂乱扭。
周宣撩开裤管,看左小腿肚地蛇牙的啮痕,没看到流血,但有明显的麻木感。
“娘的。这蛇有毒!”周宣慌了。大叫:“老四——老四——”
“主人捕到好虫了?”四痴远远的应道。
周宣叫道:“倒霉,我让蛇给咬了,好象有毒,你帮我看看。”
四痴来得极快。周宣话刚说完,她就到了,眼睛一扫地上那断成两截的黄黑蛇,皱眉道:“这是黄金甲,有毒!”
周宣指着乱石堆道:“不是这条,是那条咬了我。”
四痴凑过去一看,惊道:“这是寸白蛇,更毒!”
“啊!”周宣愁眉苦脸道:“我惨了!老四你会不会运功逼毒啊。快救救我。”
四痴道:“若是我自己中毒了,我可以运功逼毒。就象上次三哥让彭祖门地毒掌打到要逼毒一样,可主人——”
周宣惊道:“那我岂不是死定了!”说这话时感觉呼吸有点急促,蛇毒作了!
四痴却不慌张,摸出囊里两个小瓷瓶,就着月光看了看,将其中一个塞回囊中,从手上那个瓷瓶中倾倒出三颗蚕豆大小地药丸,托在掌心伸到周宣面前:“主人。这是蛇药。快嚼碎咽下。”
周宣抓住四痴的手,俯身就在四痴掌心里把那两颗药丸含进嘴里。
四痴提醒道:“别一下子咽下去。多嚼几下——这寸白蛇咬到主人哪里了?”
周宣嚼着极苦的药丸,含糊道:“小腿肚。”
四痴蹲下身单腿跪着看周宣腿上的伤口,“哎哟”一声道:“伤口没出血!”扶着周宣到一边坐下,伸手在周宣被蛇咬了地小腿肚上猛捏,要把血挤出来,捏得周宣呲牙咧嘴,才见一点血丝。
周宣将药丸嚼碎咽下后,心想:“老四会不会用嘴给我吸蛇毒啊,这个这个,虽然有点委屈老四,但还是很期待啊。”
却听四痴道:“主人自己用嘴狠命吸几下吧,就在腿肚子上,你自己吸得到。”
周宣“哦”了一声,将左腿搁在右膝上,凑嘴过去猛吸,吸一口唾一口——
四痴很有经验,看看伤口道:“可以了。”又取出先前那蚕豆药丸,含在口里嚼烂敷在周宣伤口上,用小刀割下一截布条绑在周宣腿上,说道:“没事了,坐着歇半个时辰。”
周宣道:“老四,你又救了我一命,你什么时候备有蛇药的?真是料事如神啊,知道我要被蛇咬!”
四痴微有得色,说道:“这蛇药是午间在螺阳小药铺我亲自熬制的,夜里捕蟋蟀总要防备一手。”
周宣知道这蛇药是四痴为他准备的,以四痴的身手哪有蛇咬得到她,颇为感动,说道:“老四也很细心呀,多谢了。”
四痴问:“主人怎么就捅到蛇**了?”
一听这话,周宣来劲了,指着那乱石堆道:“老四,那里有个虫**,我料必有上品好虫,蟋蟀谱记载凡名虫藏匿之处,或有毒蛇、蜈蚣同居,这虫**有两条毒蛇守护,定非凡品。”
“是吗?”四痴也是精神一振,让周宣坐着,她去察看那虫**,用铁铲敲敲打打,却不见有蟋蟀蹦出。
周宣道:“用水灌吧,大凡猛虫都极机警有耐性,敲打不出来就用水攻,蟋蟀喜旱畏水,水一灌,它就受不了啦。”
四痴应了一声,就用竹筒去附近取了水来,徐徐灌入虫**,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口。
过了好一会,没见动静,四痴直起腰扭头看着周宣道:“奇怪了,难道蟋蟀不在家?”
周宣一笑:“不要出声,再盯一会,这蟋蟀耐性太好了。”
四痴点点头,弓着腰继续盯着虫**,她是刺客出身,真要耐下性子一天一夜可以纹丝不动。
周宣起先觉得心里烦恶、呼吸急促,服了蛇药又把伤口毒血清除了之后,心里舒服多了。就坐在那看四痴捕虫,因为怕惊动蟋蟀,两个人都不说话,四周一片寂静。
自四痴灌水后至少过了半炷香时间,周宣看到四痴后肩一抖,左手网罩挥出。似乎罩住了一物。忙问:“捕到了?”
“捕到了。”四痴丢了铁铲,束着网罩走过来,语气并无多少喜悦。
周宣仔细一看,网兜里一只小小的灰白色地蟋蟀在左冲右突。
青、黄、红、黑、白。白背蟋蟀就是乡村小儿也不屑要的,完全没有战斗力,而且网里地这只白背蟋蟀体型还很小,去年的“摸不得”虽然是黑背蟋蟀,但体型不比青背虫小,蟋蟀也是要比块头地,块头大的总比块头小地强。
周宣皱眉道:“不会吧,两条毒蛇就守这么一只白背蟋蟀!”
四痴道:“也许只是刚好洞**在一起而已。”
周宣道:“现在太暗。我看不清楚,蟋蟀又见不得火光。等天亮我再细看,不信我被蛇咬了才捉这么一只废虫!”
四痴摇着头,将网兜里地白背蟋蟀装在竹筒里,用透气筛子筛住,递给周宣道:“主人,我再去找找,好歹得捕到黄背虫,才能勉强与那雪猪太子的青袍文丑斗一斗。”
四痴走后。周宣细听竹筒里那白背蟋蟀的动静。没听到半点声音,也不鸣叫。这明明是雄蟋蟀嘛,又不是三尾雌虫,怎么就不鸣叫呢?
周宣回想他读过的《虫王异相秘谱》,那本书里记载地都是难得一见地虫王和变异猛虫,一般而言,蟋蟀以青色为上品、黄、红、黑、白依次降品,但如果是变异地奇虫,那就要倒着来,白色的变异虫最强大,拥有上将甚至虫王地实力,那“摸不得”就是变异的黑背虫,相当于中将级的实力,竹筒里的这只蟋蟀是白色地,难道竟是顶级的变异蟋蟀?
但如此小地体型又让周宣不敢存有这样的侥幸,无论是否变异,但高、方、阔、厚这四个字总是要的,体型相差悬殊那完全没法斗,而竹筒里的这只白背蟋蟀实在太小了,只有一般蟋蟀的三分之二大小,实在让周宣不敢抱有期望。
周宣又坐了一会,摸摸左小腿肚,麻木感已消失,心里也不觉得烦恶了,便起身去找四痴,手里握着那个竹筒。
在一丛竹林后面,周宣看到四痴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听到脚步声,回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周宣走过去与四痴蹲在一块,他二人自己不觉得,其实两个人那样并排蹲着看上去极可笑。
周宣低声问:“有何收获?”
四痴道:“捕到一只红背蟋蟀,差不多有上尉级,我刚才用主人诱虫之法,让这只红背蟋蟀鸣叫,走到这里,就听到三声短促有力的虫鸣,不敢说是青背虫,黄背是少不了的。”
周宣道:“有黄背就不错。”
四痴道:“尚未确定准确方位,再等一会,听虫鸣。”
两个人就那样蹲着等候,等了至少小半个时辰,半声虫鸣也没听到。
四痴便用草茎撩拨先前捕到地那只红背蟋蟀,但无论怎么撩拨,那只红背蟋蟀就象是被剪了背翅一般一声不出。
四痴奇道:“这可怪了,这虫怎么不叫了!”
周宣知道四痴撩拨虫地手法还在他之上,却不能让这红背蟋蟀出声,确实有点古怪,也试着撩拨了几下,那红背蟋蟀只是摆摆头,依旧不出声。
四痴道:“邪门了,我就不信捉不到那只黄背蟋蟀!”猫着腰一寸一寸搜寻这方圆二十丈之地,但找了一个多时辰也没现有虫**,也再没听到任何虫鸣。
月亮已经西斜,天快亮了,两个人只捕到一只白背废虫和一只红背弱虫,雪猪太子再怎么不会养虫、周宣再怎么虫技无双、这红背蟋蟀吃再多的兴奋药也敌不过那青背虫“青袍文丑”啊,上尉如何能与少将斗?
四痴颇感沮丧,问周宣:“主人,这可怎么办?今夜亥时前就必须出虫与雪猪太子斗地,否则我们就是输。”
周宣摇头笑道:“我准备了一个下策——”
“什么下策?”
“耍赖。”
“耍赖?”四痴翻着白眼问:“怎么耍赖,雪猪太子肯依?”
周宣道:“把这只红背蟋蟀打扮成青背蟋蟀,然后说这只蟋蟀等级更在青袍文丑之上,那费清又不懂蟋蟀,肯定信以为真,就会想办法放跑或弄死我们这只蟋蟀,然后我们抓个正着,以这个来堵雪猪太子的口,拖延斗虫时间,待我捉到了陈思安之后再斗。”
四痴抿着嘴唇笑了笑,说道:“主人真是未虑胜先虑败啊,果然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周宣摘了一种草叶,挤出汁水,将那红背蟋蟀涂了又涂,终于涂得青紫模样,笑道:“这下子好了,从上尉一跃而成少将了。”
四痴并不知上尉和少将的真正意思,但她知道这是周宣给蟋蟀分等级的方法,上尉比少将足足低了五级,轻声笑道:“自欺欺人!”
周宣笑道:“等下跟我配合着演戏给费清看。”
四痴“嗯”了一声,低着头笑,说:“再严峻、再紧迫的事主人也能轻松化解,就好比中天八国的国师死在茅坑里一样,不服不行啊。”
周宣道:“我这个就叫化屠夫的凶残于一笑天亮了,周宣拎着那个装白背蟋蟀的竹筒兴冲冲走出村寨,大声道:“昨夜真是惊险,两条毒蛇攻击我,一条黄金甲、一条寸白蛇,若不是老四带着蛇药,我就呜呼哀哉了!”
力虎等人大惊,忙问究竟?
周宣撩起裤管让他们看伤,尔后兴奋地指着四痴手里的竹筒道:“大凡猛虫便有毒蛇、蜈蚣护佑,不轻易让人捕到,我拼着被蛇咬,终于捕到这只级猛虫——冷滟关羽。”
众人听这虫是周郡公冒着生命危险捕到的,都是倒吸一口冷气,这虫肯定非同小可,一齐凑头来看。
四痴举着竹筒让他们看,说道:“诸位说话都要轻声,莫要惊了这猛虫。”
周宣更是添油加醋道:“你们看,这虫一副大牙霍霍磨动,象不象三国关羽的青龙偃月刀,也就是冷滟锯?斩文丑于万军之中不在话下啊,哈哈,虽然被蛇咬,但能赢下与刘掌柜的赌局,也值啊。”
众人受周宣蛊惑,都是连连点头,越看这只虫越是不凡,赞叹不已。
那费清眼珠子骨碌碌转,开始打坏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