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香韵惊讶的回过头，什么时候？
张灵儿站在李香韵的身后，她的手抓着李香韵的肩头，姿势如此，但力道却轻飘飘的。
张灵儿那张因为害怕而苍白的脸，她眸子里的恐惧和抓着自己肩头的手是那般无力，都不是错觉。这个小女孩真的抓到自己了。
石崇善同样惊讶的看着张灵儿。视线里突然闯进来一只手，石崇善这才注意到张灵儿身边的张莉莉。她像偷腥成功的小猫一样贼笑着，朝石崇善眉毛上挑，一副邀功的模样。
张灵儿的另一只手上紧紧攥着黄色的符纸，她两颊潮红，又一次说道：“捉到你了！”声音比此前大了许多。
石崇善的视线猛的转移到李香韵的身上，“我们赢了。”
李香韵不甘心的将手从石崇善的身上挪开，放在身侧。红伞在她的四周漂浮，摇摇晃晃的样子好似在安慰她。
教室里的外头，门口，窗外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他们摘下头上的符纸，整个暴露在李香韵的视线里。
李香韵低着脑袋，她的神情陷入黑暗之中，叫人捉摸不透。
石崇善舔了舔嘴唇，他企图做好准备，你i以防李香韵不守规则暴起伤人。
然而，李香韵却轻笑一声，“你们赢了。”
实际上，她确实有此打算，石崇善的实力不弱，如果她没有“那位”给的力量，恐怕绝不会是石崇善的对手。交过手后，她对这一点的认知更加清晰，也对拿下石崇善更有自信。
但她听到了传话。那个少年从屋顶传来的声音说：“他们赢了。”
“被你抓走的两个人去哪了？”石崇善质问。
“你问错人了。”李香韵说，她深吸一口气，朝石崇善笑道：“去楼顶吧，你想找的人，就在上面。”
俞亮！
石崇善忍住了心里的冲动，他停留在原地，冷眼看着李香韵。
被石崇善这样注视着，李香韵苦笑一声，“你不用这么防着我，反正我很快就会消失了。”
其他人尚且不明所以，但石崇善与张莉莉却瞪大了眼睛。
魂飞魄散？
“我很好奇，你们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李香韵还是那么漂亮，只是卸下了某种东西后的她，越发让人挪不开目光了。忧郁……或是别的什么气质，将她衬托得美丽不可方物。
张灵儿还没从恐惧中走出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无法回话。张莉莉……多芰倒是大大方方的回答她，“在你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拼命的时候。”
“果然是趁机离开的那些人找到的你们吧。”
“自然。”张莉莉承认道，她看向教室外的学生们，“他们被你吓得不轻。”
张莉莉这么说，李香韵情不自净的笑了几声，“还真是。”她的手掌从脸前挥过，问道：“这样呢？”
气氛一下就转变了。
即使是石崇善，也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
李香韵用鬼气将自己的脸遮上一层面具，盖住了原本的伤口。现在的她，和生前的自己完全相同。
不只男生，在场的不少女生们也看呆了。
看见这些呆滞的脸，李香韵微微一笑，“我好看吗？”
很多人下意识的点了头。
李香韵掩着嘴一个劲的偷笑。
“真是的，小孩子就是好玩。”她的目光一下子跳到很远的地方，以前，他也是这样的呢。
在其他人盯着李香韵一个劲猛瞧时，石崇善和张莉莉注意到她的两只脚已经呈现半透明的模样。
对方太守规矩了，这点让石崇善想不太明白。
李香韵走到窗户边，教室外面是一片深蓝色的光景，偶有橙色的光点缀其中。月光是白色的，又好像是黄色的。
吹着小风，她轻声唱道：“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凝残月。”
躲在课桌下的同学钻了出来，他们呆呆的凝望着李香韵，直到她彻底变得透明，两行泪不自觉的滑下脸颊。
石崇善的手搭在张莉莉的肩上，“这些人就拜托你了。”
“我不是免费劳力。”
张莉莉抱着胳膊，靠在墙上，朝向李香韵消失的地方。、她觉得李香韵来的突兀，走得突然，有一些后悔，至少应该问问她过去的事。
至少，还能有一个人记住她。
不过现在想这些一点用也没了，张莉莉朝石崇善摆摆手。
石崇善跟张莉莉也打了个招呼后，转身走向顶层，拐向教师办公室的走廊，从那才能上去天台。他深吸一口气，一脚迈出去，俞亮的背影赫然进入视线。
他转过身子，一阵强风从他背后吹过，吹向石崇善。石崇善强撑着没有闭眼，他有一种预感，如果在这里闭上眼睛，再睁眼的时候，俞亮一定不见了。
等风平静下来后，石崇善往前走了两步。
才多久没见，怎么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石崇善看着他，俞亮也看着石崇善。
“黄大黄二，魏明陈晓呢？”石崇善问。
“不先打个招呼吗？”俞亮反问。
“这个捉迷藏，不算打招呼吗？”石崇善不知道关山他们人现在在哪，也不知道他们有事没事，“尹君他们呢？”
“从小到大，你一直是一个直接的人。”俞亮接过石崇善的话，但谈话的内容却对不上，石崇善不由得皱起眉头，但他没有打断俞亮，任由他继续说下去，“你为什么要救他们呢？你不是挺讨厌人类的吗？”
讨厌人类……石崇善突然觉得这四个字好像很远，但的确很熟悉。
俞亮问这个问题的理由，石崇善在心中猜测后说道：“你不是挺喜欢人类的吗？”
没有得到答案，但俞亮感到没关系，他目光灼灼的看着石崇善，“是挺喜欢的，一直。但自从你让我接触了这些事后，我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什么？喜欢还是讨厌？”
“哪有这么简单。你看到那八个人的眼睛的时候，愣住了对吧，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的话，你还会救他们吗？”
石崇善的脑袋里出现那八双眼睛，当他回想起这幅画面时，仍然感到心悸。无形的重量从四面八方涌向他，让他无法动弹。
但即使是这样，石崇善心想，即使是这样，他还是会救他们的。
“会。”
“为什么？你不心寒吗？不敢到愤怒不觉得不值吗？”俞亮的语气似乎有些着急。
他坦诚的回答道：“……如果非要形容当时的感觉，大概就是’果然如此’吧。”
“什么’果然如此’？”俞亮不解，“你早就料到了他们的反应吗？”
“是啊，他们这个反应很正常……很人类不是吗？”
俞亮觉得抓狂，心中拥堵的心情不知该如何发泄，石崇善好像不管说什么，都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所以你应该讨厌他们，应该放弃他们的啊！”他吼道。
厚实的云层中突然闪过一道光，轰隆隆的声音非常沉闷。
放弃？俞亮的焦躁隔着闷热的空气传到石崇善这里，他忍不住思考俞亮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以前的什么行为，或者什么话让他产生了误解吗？
自我反省的时间没有多长，他回答道：“虽然讨厌他们，但这并不代表我就要放弃救他们，况且，我也没有放弃过我遇见的人。”
红色的闪电从云层中劈下，轰鸣的声音刺激着人的心脏。
俞亮反问自己，他说的是真的吗？
石崇善不知道俞亮在想些什么，他补充道：“我从未对他们抱有过期待，所以谈不上失望，寒心和难受。”
那是我对他们期待太高了吗？俞亮再问自己。
石崇善是对的吗？我是错的吗？
俞亮忍不住向后走了几步，石崇善笔直的站在原地，身边的电闪雷鸣好像在给他助阵般，深深的刺激了俞亮的内心。
不对，不对，一定有哪里错了！俞亮在心中怒吼着，刚才那八个人，如果他是石崇善，他一定会将他们丢给李香韵。
我在救你们，你们凭什么这样看着我，你们凭什么让我去死？
人贩子，校园霸凌，杀人犯，不负责任的父母，俞亮的闹钟走马灯花的出现了无数个回忆，这些回忆在他的脑海中发出嘲笑声。
是错的，这个地方是错的！
石崇善看着俞亮因为动摇而显得虚浮的脚步，他突然想明白了，俞亮一直是一个阳光充满朝气的人，短时间内，因为他的缘故，见识到了太多人性的黑暗面，这与他自小接受的与自己揣摩出的价值观不甚相同，一时间，他迷茫了，而在他迷茫的时候，作为当事人的他并未发现……甚至于俞亮本人也没有发现。
石崇善原地沉默了一会，现在是不是来不及了？他想。
俞亮坐在地上，用手不停的敲打着脑袋，是他错了吗，是他不该对人抱有期待吗？抱有期待这件事不对吗？
俞亮觉得自己这会口干舌燥，胸闷气短。
被挑起的极端情绪迫切的需要一个发泄口。他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来，驼着背，弯着腰，侧着脑袋扬起头，“很不爽。”
俞亮这幅鬼样子，石崇善心里一惊。他第一次面部不受控制的表达了不敢置信。
熟悉的鬼牙从俞亮的衣领中掉出来，左晃，右晃，左晃，右晃。
俞亮的速度很快，甚至于可以用瞬移来形容。
惊讶的表情还停留在脸上时，俞亮已经绕到了石崇善的身后，他一双眸子里没有半点光彩，就像一个被操纵的人偶那样，举起手掌砍向石崇善的脖子。
眼角的余光看得见俞亮手掌上的黑色能量，石崇善全身的汗毛竖起，脖子上伸出无数灵线，他用力的将自己整个歪向另外一边，这才擦着边避过俞亮的这一击。
然而，对方并没有就此停手的意思。
俞亮像一个只有关节没有肌肉的人，他总是从意想不到，常人根本做不到的角度上攻击过来，石崇善招架得吃力，光是躲避和硬抗俞亮的攻击就已经竭尽全力了，自然没法提反击这种事情。
雷声一直在两人的头上此起彼伏的作响，却没有半滴雨从天上落下来。
糟了！
就在石崇善刚躲过石崇善的左手时，他的右手从后往前，扎向石崇善的双眼。然而他的脚因为石崇善身体的重心太过靠后的缘故，没法稳当的支撑住，于是，他整个向后摔去。
来不及阻止俞亮了！
石崇善心中的懊悔不只是对自己实力不济，还有对俞亮的那一份，他看着对方的眼睛，从这双眼睛里他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对方的无意识状态。石崇善不敢想象，如果俞亮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杀了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是不是会变本加厉？
该死该死该死！
隐约中，石崇善听见了那个人的笑声，在登圆里听见过的，“他”的声音。
是你吗？是你在操纵俞亮吗？
石崇善怒火中烧，却无力扭转局面。他咬着牙看着俞亮，忍不住大喊：“醒醒啊！”
“啪！”俞亮的手指停在石崇善眼睛的玻璃体上，很疼，但石崇善没有闭眼。
粗大的锁链缠绕在俞亮的胳膊上，让俞亮无法继续下去。
“……真是的。”威严而醇厚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顿时更多的锁链缠绕在俞亮的身上。锁链向后一扯，石崇善从俞亮的手下得以逃离。
“阎王爷？”他问？
“嗯。”阎罗王面无表情的看着石崇善，他闭着右眼，眼下是一片红色的血迹。左眼蓝光流转，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
“谢谢。”
“嗯。”
石崇善道谢的语气非常冷静，其中的复杂意味，阎罗王不想过问。
黑白无常比阎罗王慢了一步出现，他们看见石崇善的样子，神态大变，气势汹汹的走向锁链团子，那样子好像要把锁链里面的俞亮给生吃了一样。
“咔。”
石崇善看向锁链。
黑白无常停在锁链外边。
阎王爷表情一黑。
锁链像被砸坏的方便面那样一段一段的掉在地上，露出空无一物的内里。
“真是厉害啊……”阎王爷感叹，“我这锁链可是有因果力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