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雪看着白起为她跪下，一种王者落泪的感觉冲击着她的心。
她全身气势骤然冷了，身子一紧，右手往虚空抓去，银铃般的声音娇叱出一声：“来！”
但却抓了个空，她这才醒悟过来她已不是仙界魔姑。
她那名为“十方俱灭”的神兵方天画戟再也不会飞来了。
红扑扑的小圆脸低头，双拳捏紧，歇斯底里地重复着：“辱我爹爹者，灭门，灭门，灭门...”
但她再也没有这个能力了。
而她也醒悟过来了。
东方雪望着眼前这一幕，她知道老师是在求大金刚寺方丈也收留她，让她不至于被武者们掳走成为奴隶，老师为的是师徒之情，是这千年里的点点滴滴。
但老师何等人物，仙界剑神，冷漠孤傲，太上忘情，他怎可能对人跪下，怎么可以对人跪下？
幽幽大雪里，魔姑轻吐了一口气，她往前踏出一步，忽然也跪下了，对着白起恭恭敬敬叩首，道：“师尊，今时不同往日，你我师徒情分已绝，我自己的命自己扛，不需要你为我下跪。”
说完，她傲然起身，向延绵山下的石阶踏去。
白起：...
“站住！”
你可是我的金手指啊，你怎么能走？？
东方雪咬着手指，不停步。
“我的话不听了么？！”
东方雪乖乖道：“听。”
白起：...
他抬头看向那双目浑浊的老僧，问：“师兄，放下屠刀，立地可否成佛？”
悟玄：“师弟真要留她？”
直男在大雪咆哮着，一字一顿道：“师兄回答我！！放下屠刀，立地可否成佛？！”
悟玄看了看身侧耿直的圆空，于是决定传音道：“师弟啊，这些话都是说给外人听的...你曾是剑神，与我大金刚寺有极大善缘，如今我亲自为你剃度，带你遁入空门，你我不是外人。”
白起:...
没想到师兄脑子还挺清爽的，糟了，这样就不好忽悠了。
悟玄道：“你们来此的行踪没被人看到吧？”
白起喜上眉梢，这哪儿能啊，但他没这么说，而是以一副非常可靠的模样重重点了点头。
悟玄白眉低垂，双目浑浊，传音道：“东方雪关在后山禁地，终老一生，成全你们师徒之情，可好？”
白起点点头。
在圆空的眼睛里，这两个精通佛法的僧人正高深莫测的对视着。
他不是看不出传音入密，只是没往这方面想。
师兄弟两人颇有默契。
白起又咆哮道：“可否？”
悟玄这才淡淡道：“可。”
说完这话，老僧转头看向圆空：“师侄看到了什么？”
圆空：？？？
考试来的这么突然吗？我还没准备，我还没翻阅经文，糟了，我该怎么回答？
这魁梧无比的赤膊僧人小声试探道：“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所以...我什么都没看到？”
悟玄：“善。”
圆空：？？？
善的意思就是优秀，卧槽，我这回答过关了！
一直被称为莽夫的我，居然能和方丈师叔论禅了么？
圆空虎目热泪盈眶。
白起也是热泪盈眶。
他脑海里响起亲切的机械声：完成任务【恋最美的人】，东方雪已对你产生超乎师徒的感情，激活【寂寞如雪】。
【寂寞如雪：看似平平，在别人眼中没有任何力量，但无论到什么地方，都不会有人刁难你，甚至会无视你，对你视而不见】
脑海之中，五颗星辰的最底一颗已经变为了白色。
白起急忙往这白色星辰看去。
已开启：寂寞如雪（lv1，可升级），升级需求：增进东方雪对你的感情。
lv1？？
这是什么层次？
白起愣了愣。
石阶上，悟玄已经转身离去，身为方丈他可不能直接执行，而是只能在幕后做安排，于是，他留下圆空带两人前往清净山大金刚寺后山禁地。
而此时。
圆空忽然出声道：“哎？小师叔人呢？”
这魁梧的僧人看了好一会，才定睛在了白起身上，但却流露出疑惑，这个平平无奇的人是谁。
没多久又飘开了，口中发出喃喃的声音“小师叔人呢”。
白起：...
赞美星空。
这作弊器居然这么神奇？
再次赞美星空。
他意识在星辰的“已开启”上略作停顿，选择关闭。
然后道：“我弥陀佛，师侄，我们走吧。”
他发出声音，圆空这一刹那才定位了他的存在，摸了摸冰凉的大脑袋，瓮声：“小师叔，我们抄小径绕过去，随我来。”
他竟然已经忘记了白起刚刚忽然“隐形”的事情，甚至觉得这一切如常。
白起显然也察觉了。
哦，三次赞美星空。
穿着红棉袄的小圆脸急忙跟上，低头像个小尾巴般紧跟在白起身后，乖乖巧巧，好似内向的厉害。
白起看似淡定，但心里慌得一批。
怎么才能增进感情呢？
他想活下去，只能依靠自己的金手指了。
毕竟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算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仙人武者之间的矛盾这才是开始，在今后至少数十年里，将会引起难以想象的腥风血雨。
武者要抢夺仙子，说不定能生个资质上佳仙胎呢？
要逼问机缘，要残忍报复，之前受到的压迫可不是白捱的！
就算什么都不要，至少也要抓个仙人逼问清楚他的修道之法，然后传下去，万一再过个几十年几百年，这灵气又复苏了呢？
仙人失去地位，甚至失去力量，非常被动。
但随着时间的推进，仙人之中未尝没有雄才大略的人物，未尝没有能重练成为武道宗师的奇才，未尝没有知道凡间秘藏的人物，届时会将会酝酿一次恐怖的反扑。
这样的矛盾，绝对无法调和，少则数十年，多则百年，甚至一直延续下去。
可以预想的是，凡间势力没有傻子，他们自然知道隐患。
所以既然做了，就做绝。
至少这几年，仙人很可能要被杀绝了，至少完全控制起来。
至于如今这国家的掌权者会不会管这些，白起觉得不太现实。
武者是这个国度的超凡阶层，而仙人则是超凡阶层之上的阶层，这之间的矛盾和普通人根本没关系，也不会受到这个世界的任何凡间法规制约。
白起思绪之间，三人已在大金刚寺西边那根本无路的密林里穿梭了许久，踏雪而行，天空呈现奇异的铜白色。
圆空在前，风雪吹来，但凡落在他肌肤上，便是很快融化，然后化作乳白蒸汽氤氲升空。
走了一会，白起忽然停下脚步。
圆空也停下了
东方雪：？？？
白起转头：“天冷，要不要喝热水？”
东方雪小嘴微张，眼珠子转了转。
小爹爹之前是冷漠孤傲的独孤剑神，一心求道，每一句话都饱含深意...
如今他忽然问自己要不要喝热水？
这是何意？
水有三态，而合五行。
五行归于阴阳。
阴阳化一，则为延绵大道。
所以...
小爹爹其实在隐晦地提醒我“即便天时不利，大势严峻，也不可以忘记修行大道。
即便灵气消失，即便力量全无，即便仙途坎坷，但这一切未必不是道心的考验，所以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轻易放弃。”
红棉袄的娇小少女唇角一翘，轻轻颔首，笑不露齿道：“从未忘记。”
白起：...
白起：？？？
天啊！
这说的什么？
为什么每个字都听得懂，这句话也听得懂，但放在这里真是一头雾水啊。
我就是问问你要不要喝热水，你和我说从未忘记。
“阿弥陀佛，女施主深具慧根，圆空佩服佩服。”
魁梧的戴铜珠的赤膊僧人明白了，他双手合十，忍不住感慨了声：“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水也是万物之一，当属于色。
如今女施主将前往我清净山后山，当属于半个出家人，小师叔提起水，就是在考验女施主是否还留恋于红尘种种。
女施主能看破小师叔的提问，并且给出回答，确是深具慧根，只可惜从未忘记又从何说起？这一点令圆空很是失望啊。”
东方雪：...
白起：...
这光头说的啥？
为什么正常交流会这么困难？
白起心中掀起轩然大波，但面色如此，点点头道：“都别说了，走吧。”
东方雪露出沉思之色。
圆空也仰天开始沉思。
白起：...
“走！！！”
圆空恍然：“哦~~~~师侄明白了，当头棒喝，醍醐灌顶啊！这就是使人顿悟的法门么？百尺竿头更进一...”
“走！！！！！”
“更...更进一步...”
“走。”
“哦哦...”
两人不明白这位为啥似乎不开心的样子，不是讨论的挺好嘛。
但两人也不多说了，排着队继续旅途。
一路上很沉默。
圆空不喜欢说话，魔姑显然也不喜欢。
这时，白起忽然觉得自己的视觉虹膜前又出现了变化。
而天空隐隐显出三个飘渺的字：【大金刚寺】。
白起脑海里很快映入信息：本区域最强者【邪龙罗汉】
击杀邪龙罗汉，可获得激活一次逆天抽取的机会。
逆天抽取：每次激活，可以随机抽取本区域最强功法，并且直接学至所记载境界。
邪龙罗汉？
这名号一听就像是关在禁地的反派。
白起略作沉吟，自然地发问：“师侄，我大金刚寺后山禁地，可有其他人？”
圆空抓抓脑袋道：“悟能小师叔，后山禁地确实关押着一个僧人，他原是我寺中降龙罗汉，实力却已到了达到了半步先天境界，大龙截点已贯通过半。
但心术不正，为祸武林，被称为邪龙罗汉。”
白起：？？
“唔...挺强，那万一逃出来可怎么办？”
圆空瓮声道：“小师叔不用担心，他的琵琶骨全被精钢铁链贯穿，无法逃出的。”
白起点点头。
那就是限定区域，远程完成击杀了。
只是...对一个正常人来说，“击杀”实在是一件很遥远的事。
...
约莫走了半日的光景，三人才抵达了后山禁地。
圆空箭步往前，双掌推开有些简陋的木屋。
屋内有木床，木桌，木厨，还有各种生活用品及餐具。
圆空让到一侧道：“今后这里就是女施主的住处了。”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这里本是我寺里违法门规弟子闭门思过的地方，只是这百年应该是不会再有人能来此处了。”
说到这里，他露出了一丝黯淡之色，旋即又舒了口气振作起来。
圆空：“小师叔放心，每日都会有沙弥来送餐，女施主不会被饿到。”
白起看看四周，道：“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过两天，看看生活条件怎么样。”
圆空看了看唯一的木床：...
东方雪淡淡道：“小爹爹与我相处千年，不是你们凡俗之人能想象的。”
圆空：“仙界已经没了。”
东方雪瞳孔里显出些黯然。
魁梧僧人转向白起道：“圆空也知道小师叔与女施主有许多话要说，这无妨，圆空在十里之外等你一天，可好？”
白起想了想，双手合十：“善。”
圆空踏步而出，身形如风，待到十里外的山阶，他直接盘膝而坐，坐在大雪之中，竟如入定了般，再也不动。
安静的草庐里，只剩下年轻的黄袍僧人与红袄少女。
这三个月的时间，师徒两人是八方奔波，如今终于寻找到了定所，一时间，四目相对，不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