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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苏合香【三合一】(1 / 1)

叶念凝站在船板上。

能感觉到江风猎猎鼓起自己的袍子,还带着股江面的腥湿气。

她抱住沈卿卿的手臂,小声说道:“卿卿,怎么办?”

沈卿卿只应声安抚了一句:“别怕。”

神色笃定的望着远方。

船帆在漆黑如浓墨的夜里鼓起。

冷风吹过,在上面扬起喧嚣更甚的风声。

叶念凝已经能感觉到,船只随着水波飘动。

摇摇晃晃,越行越远。

夜色太过浓重。

叶念凝这下是真的快要急哭了。

她仰着头,不让泪珠子从眼眶里掉下来。

天黑沉沉的,像一块黢黑的布,遮得严严实实,不见天日。

好黑,她好生害怕。

四周皆是嘈杂的说话声、笑声,还有鼓鼓风声。

冷风灌进她的袍子里。

像是针扎似的钻入她的骨子里。

叶念凝好想哭啊。

可是她不能哭,不能添乱。

沈卿卿握了握她的手,轻声安抚道:“来了。”

沈卿卿指肚的薄茧婆娑在她的手背,反倒给她一些安定的力量。

沈卿卿的话音刚落下。

叶念凝的眼睛就被周围突然亮起的火把晃到了眼睛。

她本已熟悉了黑暗的环境。

如今突然亮起的火光点点,灼灼刺得眼睛生痛。

炽热的火焰在漆黑的夜空中随风摇曳。

叶念凝看到秦季珣站在她对面。

举着火把,长身玉立,眉眼清隽好看得很。

船内竟全是六扇门的人举着火把。

原来六扇门的人,是在船开之前就悄无声息的上了船。

船上的人没敢点一盏油灯。

偷偷摸摸做贼心虚,哪敢开灯呢?

这正好给六扇门的人提供了机会。

他们听着秦季珣的安排调度,把船上的形势摸得一清二楚。

等船上匪徒都专注着开船起航之时。

再暴起抓人。

免得匪徒狗急跳墙伤了船上被拐骗的姑娘们。

四周的匪徒惊慌失措的逃走,和秦季珣的气定神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尖叫声,入水声,哀嚎声,比比皆是。

其他举着火把的捕快都奋力追着匪徒。

如今已开了船,他们都逃不到哪去。

即便跳了水,岸上也是严阵以待的捕快们在等着。

除非他们能游过这浩浩荡荡的大江,游过水流湍急,游到另一边去。

此时,周围的慌乱却与秦季珣无关。

他云淡风轻的立在那里。

火光将他的棱角光影耀得影影绰绰,分外清隽。

也与叶念凝无关。

她憋了许久的眼泪。

在看到秦季珣的那一刹那。

全部落了下来。

一如既往。

泪如雨下。

声音呜呜咽咽如刚被寻回的小猫。

“你怎的才来?”

呜呜呜。

叶念凝哭起来,便止不住了。

秦季珣上前一步。

摸摸她的脑袋。

揉入自己怀中。

叶念凝微怔半晌。

想到自己如今还是叶念淼的身份,便也没什么顾忌了。

都是男子,抱一抱没什么的。

虽她从没抱过秦季珣,一直对他心有芥蒂。

但现下,满腹的委屈都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口子。

叶念凝埋在秦季珣怀里。

嗅着少年衣袍上独有的苏合香。

嚎啕大哭起来。

火光隐约,周围六扇门的捕快只能看到叶念凝的衣袖在寒冷江风中翻飞。

全都觉得奇怪。

未来堂堂七尺男儿,竟能哭成这样,真是丢人。

此时船已经离开。

离岸边也不过十几尺的距离。

没人注意到。

岸边柳树下,伫立着一个冷漠孤寂的身影。

他望着叶念凝埋在秦季珣怀里的肩头耸动。

目光冰冷,脸色沉凝。

紧握成拳的手背上,滴落着汨汨鲜血。

而后,转身离去。

敛住眼眸,敛住所有沉默。

仿佛从没来过。

船上的骚动慢慢平静下来。

靠了岸。

黝黑沉静的夜色被一支又一支的火把照得通亮。

叶念凝哭累了,一搭一搭的抽泣着,站在秦季珣身边。

看着六扇门的人清点人数。

被拐骗的姑娘没人像叶念凝她们这样,不吵不闹。

所以都被套在麻布袋子里。

如今才得以重见天日,依旧抱成一团,哭哭啼啼,魂都丢了似的。

秦季珣让六扇门的人将她们安抚好,待情绪稳定,天一大亮,就送她们回去。

沈卿卿等着跟六扇门的人回去领赏。

不愿跟着叶念凝现在就回乾京城。

秦季珣示意沈卿卿跟他去甲板,有话同她说。

叶念凝眼巴巴的想一块跟过去。

却被秦季珣用手抵住额头,命她留在原地,不许她过来。

叶念凝气得牙痒痒。

秦季珣果然还是那个讨厌的秦季珣。

才不记念着他刚刚的救命之情。

也忘了她刚刚哭湿了秦季珣的一大片衣襟。

沈卿卿回头看了一眼叶念凝不高兴皱着的小脸。

抿了抿嘴。

真是个有趣的小姑娘。

她的神色落在秦季珣眼里。

防备降下一分。

但还是言辞犀利的警告道:“沈卿卿,我知你不同于寻常人,但切莫再拿我身边的人犯险了。”

“秦公子,您放心,我不会让她有事的。”沈卿卿语气也是淡漠得很,对秦季珣的警告充满了不屑。

秦季珣冷冷睨了她一眼。

他实在不喜欢和这个沈卿卿的说话行事。

秦季珣黑眸沉沉,落在沈卿卿的脸上。

声音坚定,不容置疑。

“我不放心任何人。”

能保护好她。

他只信他自己。

叶念凝不知秦季珣和沈卿卿说了什么。

只是用小眼神怨念的看了他们一会。

便瞧着秦季珣朝她走来。

哼。

叶念凝冷哼一声。

转过身大步朝不远处挺着的马车行去。

只给秦季珣留下一个背影。

小山早在那里候着了。

拿着件立领对襟披风,看样式是秦季珣的。

看到叶念凝,小山赶紧笑脸盈盈的迎了上去。

“叶公子,我家主子说了,晚上寒意重,您披件披风吧。”

叶念凝任由小山替她披上披风。

这披风很厚,一下替她挡住了所有的寒风冷冽。

秦季珣身上那股清幽的苏合香味也顺着披风的立领往她鼻子里钻。

“叶公子,您坐好咯。”

小山扶着叶念凝上了马车。

叶念凝笑嘻嘻地对他说道:“谢谢你哦,小山。”

小山受宠若惊的收了手,他最喜欢伺候叶府兄妹的原因,就是他们都格外亲厚他,让他觉着自己不只只是一个下人。

叶念凝正笑着,正巧遇上秦季珣进了马车。

她立马变了脸。

轻哼一声。

把头对着马车的帘子,不肯多看他一眼。

秦季珣无奈地坐到她的对面。

真是个喜欢记仇的小白眼狼……

马车行了没多远,小山突然探了头进来。

“少爷,马车后头似乎有个人影跟着我们。”

秦季珣沉吟片刻:“可看清了是什么人?”

“夜里黑,看不太真切,似乎是个姑娘,年纪和叶公子差不多大。”

小山让马车停下,多看了好几眼,才重新挑了马车帘子探头进来禀报。

叶念凝坐不住了:“我去看看!说不定是卿卿!”

她钻了帘子的缝隙就想往下蹦。

被秦季珣拉住了衣领,动弹不得。

“外头冷,你在这好生待着,我去。”

叶念凝最讨厌秦季珣提她的衣领。

像她见过下山的猎户提着垂死的兔子一模一样。

她也顾不上秦季珣是在关心她了。

又别扭的转过脸,不做挣扎。

秦季珣下去后,没走几步,那人影就追到了跟前。

就着小山掌着的一盏油灯,他看清楚了来人。

是个衣裳单薄,略显褴褛的小姑娘。

面黄肌瘦,形容狼狈,像是如今正从东北方向那边流窜过来的难民。

但五官却俏丽精致,若打扮之后,定也是个美人胚子。

难怪被人贩子相中了。

“你为何要追赶马车?”秦季珣冷着声问道。

其他小姑娘都老老实实在船里待着。

就这一个在这清冷夜色中追着他们的马车跑这么远。

实在让他觉得不怀好意。

那小姑娘似是被秦季珣的语气吓得不轻。

低着头,怯弱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举了东西呈到秦季珣胸前。

“是……我捡到这个……还给你们。”

秦季珣定睛一看。

竟是一枚青玉朱雀纹玉佩。

秦季珣认得这块玉佩。

是叶念淼七岁生辰时,太子送给他的。

自从上次叶念凝生过气,太子便知不可再送笔墨纸砚琴棋书画了。

便送了这枚玉佩。

上面琢着细阴线花纹,那一枚小小的朱雀云纹着宫里最顶尖的工匠雕琢了整整一月有余。

太子之重视,可见一斑。

没想到那小白眼狼竟恰好戴在身上。

想到这里,秦季珣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他送过小白眼狼的东西,似乎从来没见着用过。

真真是只小白眼狼。

秦季珣内心默念了好几句小白眼狼后,把那小姑娘带到了马车前。

叶念凝在昏暗的火光中,看到自己的玉佩。

惊讶的摸了摸腰间。

“我的玉佩怎的丢了!”

幸好被捡到了。

不然太子知道,指不定如何生气。

秦季珣见那小姑娘送了玉佩,竟还没有走的意思。

便蹙了眉头问道:“怎的还不走?”

“我……我走去哪里?我已经无处可去了……”

小姑娘愁眉苦脸,泪眼朦胧。

倚着马车,单薄的身形显得越发可怜。

叶念凝把玉佩重新戴好,确保它不会掉了。

才抬起头来。

“咦?你是那个,和我一起关在地窖里的?”叶念凝语气竟带了一丝兴奋。

秦季珣扶额,也不知她为何有这种他乡遇故知的激动之情。

地窖当时很黑,叶念凝也只是在这小姑娘入地窖的时候,看清了她一眼。

但她穿得那么少,看起来缩成一团,实在特别可怜。

所以印象深刻。

对于患难之情,叶念凝觉得应该格外珍惜。

尤其是这个小姑娘,还替她伸手去系了绳子。

虽最后她并未按计划逃脱,但也总算是救命之恩了。

“是我。”那小姑娘小声啜泣了起来,听着格外伤心,引人垂怜。

“秦兄,她曾救过我的!”叶念凝激动的抱住秦季珣的手臂,指着那小姑娘,一脸骄傲。

“……”秦季珣不太懂为何这小白眼狼被人救了是一脸骄傲的表情,只好就着她的语气问道。

“是吗?”

“当然啊!”

叶念凝眉飞色舞的讲了一通,就那么一个系绳子的事情,她重复了好几遍,总共讲了快小半个时辰。

强调她在地窖中受苦受难有多可怜,强调两人过了命的交情……

毕竟那船,已经开了,只差没开走了。

秦季珣其实从她第一句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只是耐着性子听她说完后。

秦季珣才转头对听得快要打瞌睡的小山说道:“把她一块捎回城里,下车时给她些银钱,记得给多些。”

“好嘞!都坐稳咯!”小山把那小姑娘扶上马车,催促着车夫赶紧回乾京城里。

这夜都深了,主子明日还要卯时去国子监读书。

怕是休息不好了。

那小姑娘上了马车。

惴惴不安的坐在叶念凝一边,手紧紧攥着拳头。

垂着头,咬着牙,似乎在下什么决定。

马车重新上路没多久。

她便扑通一声,跪到了秦季珣的面前。

“公子,我已无父无母,无处可去,只求公子能收留我,我愿意为公子做牛做马。”

“……”秦季珣直接拒绝道,“我不需你当牛做马。”

叶念凝想着,这么个小姑娘,年纪也和她差不了多少。

自小受苦受难,命途多舛。

如今遇到个富贵人家的公子,想入府做个丫鬟,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大户人家的丫鬟,已经是最好的生计了。

可惜,秦季珣似乎并不理解。

也不给她面子。

直接硬邦邦的拒了人家。

太傅府丫鬟那么多,添一个又何妨?

叶念凝觉得,秦季珣不是不想帮这小姑娘,就是明显的想和她反调。

她刚说过这小姑娘救了她一命。

秦季珣就冷着脸拒绝人家。

摆明了就是在打他脸。

叶念凝想到这里,直接拉了那小姑娘一把。

让她坐起来说话。

“不用求他,我带你回去!”

不过放完狠话。

叶念凝突然想到,自家院子里,是只有一个婆子的。

因为观澜院里只有她和爹娘住,不需要那么多下人。

一个程婆子,就把里里外外收拾得十分熨帖了。

周氏还日日下厨,程婆子的事情就更少了。

似乎……并不需要一个丫鬟……

可此时那小姑娘已经喜极而泣了。

她抹了抹眼泪,想道谢,却已经泣不成声。

长久的漂泊终于有了归宿,哪能不激动呢?

叶念凝可以猜想到她的感受。

便不敢再提起心里想到的,只好转移了话题。

“话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没有名字,我从小便没了父母,吃百家饭长大的,乡亲们都叫我二妞……”

小姑娘难为情的低着头。

“你的手,不似做过活的。”秦季珣依旧冷冷的看着她,面色不善。

叶念凝随着看过去,发现这小姑娘的手虽有些脏兮兮的,指甲缝隙间藏着泥垢,却并没有任何茧子。

确是没做过活的样子。

那小姑娘面露难色,迟疑了好久,才小声嘟囔着回答道。

“我靠乞讨为生。”

似乎是戳到人家的痛处了。

叶念凝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只想把这小姑娘的情绪带出来。

便对着秦季珣说道:“秦兄,那你便给她取个名字吧。”

秦季珣不冷不淡的说道:“不取。”

“……”叶念凝觉得,秦季珣真是越发不给她面子了。

既不喜欢她,又何必来救她。

还要处处和她唱反调。

真是讨人嫌。

秦季珣冷眼瞥见她腰间的那枚玉佩。

别过脸,不再看她。

“那我给你取个,就叫白盏吧!”

叶念凝歪着头想了半晌,最终想出这么个名字。

“这名字可有寓意?”白盏壮着胆子问道。

生怕叶念凝会不会喜欢她,把她赶下车去。

秦季珣虽侧着脸,但注意力也明显集中了不少。

似是在竖起耳朵,关注着叶念凝的一举一动。

叶念凝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损她的威严。

毕竟人家取名,都是从诗词歌赋里挑出来的。

可她的理由只是——

清了清嗓子,叶念凝硬着头皮说出。

“我觉得这两个字加起来很好听。”

“……”车内气氛变得沉默。

这沉默的气氛一路在马车内蔓延。

直到到了国子监观澜院的院外。

太子竟一直等在此处。

令叶茂山和周氏十分为难。

不仅要劳心担忧自家女儿的安危,还要不住安慰太子殿下的情绪。

这一晚上,实在是煎熬得很。

如今,见叶念凝回来。

周氏自是喜极而泣,抱着叶念凝就哭了起来。

她从未想过自家会碰上如此祸事。

又惊又恐,粒米未进。

如今实实在在的抱着叶念凝了,才放下心口悬着的一块石头来。

秦季珣在一旁垂着头,目露愧色。

“是我失责了。”

“阿珣,不管你的事,我身为太子,却没有保护好叶弟,是我不好。”

太子如此说,叶茂山和周氏自是一片惶恐,不敢再怪罪谁。

这一晚上,太子已经自责许多次了。

太子身份尊贵,又还是个孩子,又哪能怪罪于他呢?

周氏只好偷偷在心底给秦季珣记了一笔。

秦季珣年纪稍大些,该看顾好这两个小点的才是。

怎能出这等纰漏?

叶茂山倒是越发赏识秦季珣了。

看他不急不躁,冷静寻人。

一下便破了六扇门半月都破不了的案子。

如果不是秦季珣那个爹,叶茂山早就想把秦季珣拉到跟前,嘘寒问暖,收入门下了。

在叶念凝和周氏亲昵完后,周氏泪眼婆娑的牵着叶念凝,舍不得松开。

太子也想上前来抱一抱叶弟。

可又总觉得自己打搅着一家团圆的画面似是不太好。

正好这时,秦季珣过来行礼:“太子殿下,时辰不早了,随我去府上休息一宿,明日再来国子监吧。”

谁知太子头一撇,往叶念凝旁边一靠。

“不行,今日我要和叶弟一起睡!明日起来,还能见到小叶子呢。”

太子守在这一晚上,却没见到小叶子,实在有些想她。

但周氏说她睡下了,太子也不好再去打搅。

便想着明日晨起念书之前,还能见小叶子一眼,心里很是满足。

连读书都能有动力大声一些。

叶念凝今日又受了惊,又受了苦。

本就身子疲乏。

听太子这么一说,差点腿软摔倒在周氏怀里。

她哪能和太子一起睡啊?

这一睡可不就露馅了吗?

叶念凝扑进爹娘怀里:“我今日要和娘亲一起睡!”

今日这一番波折,只有娘亲温暖的怀抱,才能抚平她内心的创伤。

“……”

叶茂山怨念的看了叶念凝一眼,他也想和周氏睡。

都怪太子,若太子不这样说,自家小女也不会要和周氏睡了。

知道今晚自己要一人孤枕,怕是要难眠了。

“……”

太子鄙视的看了叶念凝一眼。

多大的人了,还要和娘亲睡?

他自小就没和母后一起睡过,有什么好的?

“……”

秦季珣最终还是站了出来。

“太子殿下,随我回府吧。您之前还说过要和我同寝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

叶念凝从周氏的怀里抬起头来,吃吃的笑。

太子和秦季珣睡在一起的画面,实在不能想象。

她稍一想象,就止不住的笑。

“叶弟,你竟敢笑我!”太子瞪了叶念凝一眼,跳上了马车。

秦季珣朝小山使使眼色。

小山立马狗腿子样的跑到叶念凝跟前。

“叶公子,花生酥,还热乎着呢!”

少爷让他一直揣在怀里,能不热乎嘛……

叶念凝看着眼前四四方方的油纸袋里装着的花生酥。

还有这醇厚的花生香气伴着热意。

她试探性的试了试手,又快速收回。

瞥向咳了一声的叶茂山。

叶茂山定下的规矩,秦季珣送的东西不能要。

尤其是吃食。

贫者不受嗟来之食,尤其是那个死老头他儿子送的。

秦季珣抿了抿嘴:“不是我送的,是小山送给你的。”

小山赶紧在旁边点头,头都快点断了。

叶念凝喜笑颜开,接过花生酥:“小山,谢谢你!”

叶茂山的小胡子抖了抖,没说话。

好吧,下不为例。

叶茂山第一百零一回告诉自己。

===

等太子和秦季珣一行走了。

叶茂山才发现,怎的他们还有个人没带走?

一个衣着单薄的小姑娘,在寒风中抱着自己。

脸色发黄,瑟瑟发抖。

“你是何人?为何没跟着马车走?反倒留在我院子门口?”

叶茂山看着小姑娘可怜,多问了几句。

叶念凝赶紧将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叶茂山。

还未等叶茂山说话,周氏便发话了。

“是个好孩子,那等危急时刻,竟愿意救我家念念。我正打算过段时日去采买个丫鬟回来,倒是缘分。明日,我便让程婆子开始教她。”

既然周氏发话,叶茂山自然什么不敢说了。

他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今晚能不能和周氏一起睡qaq

叶念凝觉着今日实在是坎坷。

回了房,头刚沾着枕头,便睡着了。

至于白盏,则被周氏带去房里。

好好叮嘱一番。

最主要的是,告诉白盏关于叶念凝两边身份的事情,千万不能露了馅。

再则,便是让她以后贴身侍候叶念凝,不可再出像今日这样的岔子。

叶念凝也不小了。

是该收个丫鬟,养养性子,不可再像小时候那样野了。

===

叶念凝本以为担惊受怕一整晚,夜里定会梦魇。

却没想到一夜无梦,睡得极好。

白盏暂时歇在了她屋西头的稍间里。

等程婆子日后再拾掇个屋子出来。

白盏到底对叶念凝有一份救命的情谊在。

且不说成没成功,但她有这份心,周氏便不会苛刻她,反倒会对她十分亲厚才是。

叶念凝贪睡了会。

到广业堂的时候,是踩了点到的。

她微怔了片刻才踏进去。

发现今日太子竟然没来。

昨日夜里不还好好的么?

也不知出了什么岔子。

休息的时候,叶念凝本想去找秦季珣,问问太子为何没来。

没成想,秦季珣竟也不在。

叶念凝心神不宁的捱到放堂。

还在拾掇东西,就听见了张晋安略显尖酸刻薄的声音。

“诶诶诶,你们知道吗?那些拐骗小姑娘的人贩子被六扇门的捉到了!乾京城里终于安稳了。”

“我知道,昨日我父亲彻夜未归,便是为了这个案子。”

“我听说昨日那阵仗,可大了!那艘船都翻了……”

“……”

七嘴八舌开始议论。

叶念凝手脚微微一顿,复又开始拾掇起来。

她是昨日的参与者,知道的情况自然比他们这些夸夸其谈的多。

不想多听。

可没想到,才聊了片刻,这祸水就引到她身上来了。

“你们可听说,咱们一个同窗,同样被拐骗了去?”

“怎么可能?我听说拐骗的都是小姑娘。”

“怎么不可能?咱们某个同窗,不就像极了小姑娘吗?成日哭哭啼啼的,见了就烦。”

“又像娘们又像走狗,真不知道某些人心里如何想的。”

这样的指桑骂槐。

叶念凝已经见识过了。

她只管埋着头,理着自己的东西。

随他们说去。

“祁珏泽!你又泼我!”

四年前的场景重现。

为首的张晋安脸上,又是黑乎乎的墨汁儿,往下滴着。

黏糊糊的,越抹越黑。

祁珏泽挡在叶念淼前面。

对着张晋安一众人神色冰冷的说道。

“你敢说,我就敢泼。”

“怎么?又要打架?”张晋安硬着头皮,色厉内荏的说道。

他现在可打不过祁珏泽。

只敢嘴上逞逞能。

“好啊。时间地点,随你。”祁珏泽邪佞一笑,抓起叶念凝的手腕就往外走。

“你!你!”张晋安无言以对。

憋了半天,才骂出一句。

“你个死断袖!”

又为了叶念淼泼他!

他可是祁珏泽唯一的靠山,若没了丞相府,祁珏泽一个没了母妃的失势皇子,能做什么?

等回了丞相府,张晋安怒气冲冲的去找了父亲张举龄。

怒斥了祁珏泽的种种行为。

如此容易失智的皇子,实在难担大任。

“爹,我看我们不用找祁珏泽合作了!另选他人吧!”

张举龄却摇了摇头:“安儿,祁珏泽是最符合我们的人选。”

其他皇子,即便没了母妃,但其母妃的娘家也都有势力。

没有任何皇子像祁珏泽一样。

孤苦无依。

还被皇上如此厌弃,从不愿意听他的消息。

“可是,他居然为了叶念淼,如此对我!叶念淼能帮得上他什么?能比得上我吗?”张晋安还依然愤愤不平着。

他平日私底下和祁珏泽关系不错,还能说上几句话。

可只要一涉及到叶念淼,祁珏泽就跟疯了似的。

他不喜欢叶念淼。

祁珏泽却很喜欢叶念淼,甚至到了断袖的地步。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不想和祁珏泽一起谋大道了。

“安儿,你想想,若是叶念淼如此重要,我们不就可以制住他了吗?”

祁珏泽性子孤僻怪异,张丞相一直头疼如何让祁珏泽乖乖听话。

如今,他已有了把握。

既然叶念淼是祁珏泽的禁脔。

那他日后想要控制祁珏泽。

一个叶念淼足矣。

“哼。”张晋安不服气的说道,“他可是个断袖,真是怪得很。”

“祁珏泽本就是个怪人,是断袖不足为奇。”

张丞相很是乐见祁珏泽是个断袖。

断袖便不用担心皇室有后了。

===

叶念凝被祁珏泽拖着到了后边的林子里。

叶念凝慌张不已。

祁珏泽一松手,她就躲到了树干后面。

只敢露出个小脑袋看着祁珏泽。

她黑亮的眸子滴溜溜的围着祁珏泽转。

灵动又澄澈,带着股机灵劲儿。

即便躲着他,也让祁珏泽气不出来。

“祁祁祁珏泽,你别过来!”

叶念凝慌张的有些结巴。

保持这样几尺的距离最好。

祁珏泽脸色冰冷,好看的脸棱角之间都带着孤寂不驯。

只是他此时看着叶念凝的眼眸里,泛着丝丝紫色,氤氲得十分好看。

见他不说话。

叶念凝只好主动开口。

“祁祁祁珏泽,他们都说你心悦我,是真的吗?”

问出口,叶念凝便后悔了。

还不如不问。

祁珏泽是个断袖的话,她会更加不安。

祁珏泽嘴唇抿成一条线。

声音依旧冷得快凝结成霜。

“我叫祁珏泽,不叫祁祁祁珏泽。”

叶念凝悄悄松了一口气。

祁珏泽从来不开玩笑的。

今日这样说,就是在转移话题了。

幸好,他没有回答她。

不然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随后,叶念凝发现自己不该高兴得太早。

因为祁珏泽直接走过来。

手抵住树干。

居高临下的继续说道。

“不过,我确实心悦你。”

⊙▽⊙

叶念凝慌张了。

她该往左边跑还是往右边跑。

祁珏泽腿那么长。

她应该怎么跑才跑得过他?

心里默默算计了许久。

叶念凝苦着脸对祁珏泽说道:“祁祁祁珏泽,断袖好像是病,你得找个大夫去看看才行。”

“皇宫里的御医应该很厉害,明日旬假,不如你明日去看看吧……”

祁珏泽冷冷看着她,眸子里勾起一丝兴味。

往日冰冷的表情都因为眸子里的异色而变得生动起来。

“谁说断袖是病?我心悦你,无关男女,你可懂?”

祁珏泽的目光越发炽热起来。

与平时冷冰冰的他,迥然不同。

“我我我不懂……”面对祁珏泽坦然而炽热的眼神,叶念凝像只吓坏的兔子一般。

钻个空隙,一蹦三跳的迅速遁走了。

她觉得祁珏泽真是疯了。

竟如此明目张胆承认自己是个断袖。

这下,估计所有人看他的眼神会越发奇怪了吧。

祁珏泽可能是……

受的刺激太多疯掉了吧???

叶念凝一路不敢松气地逃回了自家院子。

白盏却告诉她,小山来了。

在飞花亭里等着她。

叶念凝眼睛一亮。

她正盘算着要去问问今日秦季珣和太子怎的没来国子监呢。

小山坐在长凳上。

见叶念凝过来,立马站起来,恭谨而狗腿的递给她一个土罐子。

“叶公子,这是沈记铺子的奶茶,少爷特地差人去买来,遣我送来的。”

叶念凝舔舔嘴唇,照单全收。

打开土罐子的小木塞,她多望了几眼里头驼色的奶茶,摇摇晃晃散出缥缈的热气。

努力回正心神。

叶念凝正着脸色问道:“今日秦兄和太子殿下怎的没来国子监?”

小山面露难色,最后咬牙半晌,让叶念凝着急的看着他憋了许久。

他才吞吞吐吐的说了出来。

“少爷染了风寒……太子殿下便回宫替他召御医去了。”

“……”叶念凝知道,太子正好不想来国子监念书。

平日便总是千方百计找借口不来。

如今秦季珣一病,自然是最好的借口。

太子正好屁颠屁颠回宫,美其名曰召御医,不必上课是极好的。

小山看叶念凝的神情似乎是在嫉妒太子找了借口不去国子监???

只好尴尬的咳了声:“叶公子,少爷病得有些重,您看我都有些染了咳嗽……”

“啊?秦兄病得很重吗?”叶念凝开始关心了起来。

秦季珣虽总是气她,但生病了总归不好。

病重的话,就更不好了。

“可不是嘛……”小山叹了口气,忧思重重,“唉……”

“昨日不都是挺好的?”叶念凝奇怪道。

昨日还处处和她抬杠呢。

“昨日回去便倒下了。”小山偷看了眼叶念凝,继续叹口气。

“是如何染的风寒?”叶念凝关心了起来。

终于问到了这个问题!

小山在心底摇旗呐喊。

面上却装作为难的说道:“少爷本不让我说的,但叶公子既然问了,小的也不好瞒您。昨日少爷衣襟上沾了水,又穿的单衣,晚上寒风吹得久,吹了好几遭,便染了风寒……”

沾了水。

叶念凝小脸一红。

不就是被她的眼泪打湿了一大片衣襟吗?

小山倒是挺给她留面子的。

她昨日夜里突然见着秦季珣,内心委屈全都涌了上来。

一时眼泪流得有些多。

这不能怪她。

“他为何只穿件单衣?”

现在这种时候,夜里出来,都要披件披风或是斗篷的。

秦季珣也忒不注意了。

终于又问到了!

小山想笑,但只能憋着。

继续苦着脸回答道:“少爷的披风昨日夜里给叶公子穿了……”

委屈的神情,让叶念凝更加不好意思了。

她摸了摸鼻子。

还是不服的反驳道:“他为何不穿了披风去接我们,那我就算哭……啊不是,那就算沾了水,也是披风沾了水,湿不到里边去的。”

小山委屈巴巴的垂头:“少爷早就料到叶公子要哭了,便提前脱了披风去船上。他说,不能让叶公子穿湿了的披风,叶公子身子单薄,怕过了湿气。”

说完这段话,小山在心里为自己鼓劲了好多次。

也为少爷鼓劲。

他觉得,这个月的月钱应该让少爷给他翻上几倍才是。

听完小山的一番话。

叶念凝总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哼,算秦季珣有良心,

叶念凝觉得,自己也该有良心一把了。

“小山,我去与爹娘说一声,同你去太子太傅府上一趟吧。”

去看看秦季珣。

毕竟他是因她受了风寒的。

她若是不去,便是狼心狗肺了。

叶念凝跟叶茂山说这事的时候,内心很是忐忑。

爹爹一直和太子太傅不对付,怕是不会让她去秦府。

却没想到爹爹一听缘由,沉吟片刻,便同意了。

但是依然沉着脸训了她片刻。

并且打算等她回来接着再训一晚。

即便是男子身份,也不能随随便便扑人怀里哭。

以后还要嫁人的。

若是未来相公知道,定是会吃味的。

男女授受不亲,哪能随便在人怀里哭?

叶茂山感觉自己对于自家女儿的管教实在是太松了些。

她连男女有别现在都没什么概念似的。

和太子秦季珣的相处,也不甚在意。

叶念凝觉得实在委屈。

她可没有随随便便扑人怀里哭。

昨夜还是第一次。

叶念凝苦着小脸出了家门,上了一辆华顶马车。

又想起了今日祁珏泽疯了一般的言行举止。

不知道爹爹若是知道祁珏泽是个断袖,心悦的对象还是叶念淼的时候,又是什么表情。

若知道祁珏泽正天天惦记着她,爹爹也会和祁珏泽似的疯掉吗?

……

一路心情复杂的到了太子太傅府上。

里头繁华得很,各种亭子台榭、楼阁游廊,令人眼花缭乱。

可叶念凝却无暇观赏。

只惦记着疯了的祁珏泽,和即将被气疯的爹爹,跟着小山到了秦季珣的房里。

她推开门,还未看清屋里的摆设。

就对上了秦季珣的黑眸沉沉,比往日多了一分涣散。

然后,秦季珣说了句话。

把叶念凝吓得心惊胆战。

他说——

“过来,让我抱一下。”

“……”叶念凝正在跨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

秦秦秦季珣也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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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规律是,月初五天,每天一万字。其他时候,每天六千字。

更新时间是晚上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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