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二十八年—夏—八月二十三,黄道吉日。
宜:出行、求财。
百无禁忌。
清晨时分,李昭起床梳洗之后,换上了全新的服饰,打扮的犹如贵族公子一般,并把象征宗室子弟身份的青鱼袋子、挂在了腰间的蹀躞上。
蹀躞,是唐朝男子使用的一种多功能腰带,大都是小牛皮材质的,上面有很多的小铁环,可以将荷包、火石、酒壶……等物品挂在上面,很是方便。
又把一柄锋利的小裁纸刀、偷偷放在了靴桶之中,以防不测。
准备妥当之后,和青姨、金宝儿一同用了早餐,又和小夜叉玩耍了一会儿,李昭这才以出门散心为借口、和白馍骑马离开了李家祖宅……
……
武安县城—南门外!
白日鼠蹲在城墙根下-东张西望、神色焦急,黑眼圈又大又浓的,一看就是没休息好。
这不奇怪,在‘身中剧毒’的情况下,就算是意志坚定的汉子,也会食不知味、寝不安席的,何况一个胆小怕事的小偷呢,旁边的大树上拴着一匹青鬃马,是从城内的车马行租来的,压金十贯钱,一天一百文。
看到李昭的身影出现,白日鼠连忙迎了上来:“公子爷,您来了,小的等候多时了。”
“嗯,很好,陪本公子去一趟涝水码头!”
“去那做什么?”
“不该问的别问,到了地方,你自然就知道了!”
“是,是小人多嘴了、该打!”
白日鼠不敢多问了,轻轻抽了自己两巴掌,而后乖乖的翻身上马、头前领路。
一顿饭的时间,三人来到了涝水码头附近,李昭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当即勒住了缰绳、聚精会神的观看起来……
只见涝水水面上、大小船只往来不断,黑压压的一大片,其中又以商船最多了,把本地出产的瓷器、铁器、药材、丝绸……尤其是粮食,源源不断的贩卖到长安城去,支撑着那里上百万人口的消费。
水运枢纽、人流极多,人多就热闹,而热闹的地方肯定生意兴隆!
因此上,涝水码头附近的店铺极多,酒楼、客栈、车马行……以及青楼楚馆、勾栏瓦舍,一座挨着一座的,专门赚往来商人们的钱财。
如今是国丧期间、民间禁止一切娱乐,这里的店铺也大都关门闭户,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可是仔细看会发现,前门是关着的、后门却是开着的,不时有客人进进出出的,一点也不耽误做生意。
……
“崔通,去找个地方,本公子要玩一玩!”
“玩一玩,嘿嘿,没想到公子爷年纪不大却是个风流人物,涝水码头附近大小青楼数十家,里面的姑娘个个身材婀娜、妩媚动人,一点不比长安城内的名妓差,价格还特别公道,找她们玩、错不了。”
“呸,想什么呢,本公子是要到赌场去大杀四方一番,快点头前带路,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本公子赏你一颗伸腿瞪眼丸。”
“是、是,小的这就领路。”
脑袋上挨了一记‘暴栗’,白日鼠不敢胡言乱语了,领着两人转了几个圈,来到了一家客栈附近:高升客栈!
当然了,客栈只是幌子,里面其实是一家赌场,不时有人进进出出的,有大腹便便的商人、有衣衫楚楚的贵族公子、甚至还有一些穿着官靴的家伙。
如今是国丧期间,民间禁止一切娱乐活动,那些闲不住的家伙、纷纷跑到涝水码头附近来玩了,吃喝玩乐、挥金如土,致使这里出现一种病态的繁荣!
“公子爷,这里就是赌场了,不过恕小人多一句嘴,您最好还是别进去。”
“哦,为何?”
“赌场里鱼龙混杂,小人是替您担心啊。”
白日鼠指了指客栈的大门,凡是进出的商人、公子哥,身边都会带几个身强力壮的护卫,还会携带匕首、短刀、峨眉刺之类的兵刃。
这不奇怪,进出赌场者绝无善类,输打赢要是常有的事,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事也不新鲜,要是没有一定的自保能力,根本就不敢来这里玩。
李昭今年才十五岁,身边只有一个小侍从,这样的组合进了赌场,那就跟羊入虎口没什么区别,赌输了固然糟糕,赌赢了恐怕更加糟糕了,非但钱拿不出来,还会引来麻烦呢,轻则被人痛殴一顿,重则小命不保、变成涝水中的两具浮尸。
如果李昭丢了性命,谁来给自己解药呢,白日鼠故而出言劝阻。
“哈哈,放心吧,本公子既然敢来这里玩,自然有全身而退的办法,附耳过来,听真切了……”附在白日鼠耳边,李昭嘀咕了一阵子,前者听的频频点头,目光中更是多了几分敬佩之色,而后跳下马车、大摇大摆的进了高升客栈。
他是赌场里的常客了,进出这种地方就跟自己家一样容易!
又过了一会儿,李昭、白馍把坐骑拴好,也走进了高升客栈,立刻有小伙计迎了上:“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咱们客栈的上房,又干净、又宽敞,包您住的舒服满意。”
“不打尖,也不住店!”
“那两位是要?”
“控銮!”(江湖黑话:特指赌博)
小伙计立刻明白了,这位英俊小公子是来玩的,不过看着有点眼生,如今又是非常时期,还是要多盘问几句。
“头回杵,报个万?”(您是第一次来吧,怎么称呼?)
“抄手蔓、火点,来控銮。”(本公子姓李,有的是钱,来这里玩一玩。)
“牵线子?”(谁介绍你来的?)
“雪花万,回头点!”(一位姓白的朋友,他是这的熟客了。)
……
进门之前,白日鼠把赌场里的规矩都交代了一遍,李昭牢记在心,故而对答如流。
小伙计微微点头,做了个请进的手势,领着两人进了一道小门,穿过几间房子,又转过几条走廊,来到了客栈后面。
……
“三个三,豹子,通杀,哈哈!”
“该死的,老子又输了!”
“下注啦,下注啦!”
后面果然是一家赌场,规模非常大,花样也多:骰子、骨牌、叶子牌、斗鸡、斗鹌鹑、斗蛐蛐……一切应有尽有;还有形形色色的赌徒们,一个个大呼小叫,玩的忘乎所以。
大唐律法规定:‘赌博者,杖一百,并没收浮财,至于设赌者,轻则充军发配,重则人头落地。’
可惜的是,历朝历代都在禁赌,历朝历代都有人在赌,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尤其开元盛世以来,随着社会稳定、经济发达,百姓们手中都有了点小钱,赌博的人也就多了起来,赌场也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了。
当然了,光明正大开赌场还是不行的,大都伪装成茶楼、客栈、饭庄之类的,标准的挂羊头、卖狗肉!
李昭略加思考,并没有去玩斗鸡,而是走向了玩骰子的桌案。
斗鸡虽然好玩,可是赢钱的速度太慢了,今天不仅要赢钱,还得速战速决才行,因此骰子才是最佳选择。
骰子桌前,玩这个的人很多,有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有大腹便便的商人,更多是满脸邪气、衣冠不整的地痞流氓,一个中年黄脸汉子负责坐庄。
规则很简单:庄家手持骰盅,里面有三粒牛骨骰子,用力摇动之后扣在桌案上,让赌客们猜测里面的点数!
桌案上铺着一大块牛皮,上面画有方形图案,中间有大、小两个字,周围是一圈小格子,写着不同数字。
赌客们可以压大、小,其中三至十点为小,十一至十八点为大,压中了一赔一,压错了赌注归庄家。
也可以压点数,赔率却各有不同,比如四、五,十六、十七,这样的点数极难出现,压中了一赔十二!
六、七、八,十三、十四、十五出现的几率略大,是一赔八!
九、十、十一、十二出现的几率最大,是一赔六!
还可以压豹子,就是三枚骰子点数一样,这个最难出现了,压中者通吃,不仅庄家一赔三十六,其余赌客下的注也全归赢家所有。
至于赌注,金银、铜钱、牲畜、房契、地契、古玩字画……乃至于女人、孩子都可以,赌场里有专人负责估价。
“开盅了,二四六,十二点大!”
“哈哈,我赢了,我赢了!”
“呸,晦气,接着来,老子这次压两亩水浇地的。”
……
骰盅揭开了,三枚骰子相加十二点,一个脸上有疤的中年汉子压中了,接过庄家赔的银子、笑的小舌头都吐出来了,那些输家则是垂头丧气,又取出钱财继续下注,其中有人输红了眼,已经开始赌家当了。
李昭挤进人群中,却没急着下注,而是一边暗暗计算各种点数的赢率多少,一边用耳朵倾听、三枚骰子落下的声音。
做为一名资深玩家,李昭当然会赌术了,扑克、麻将、牌九、转盘、骰子……无一不通,无一不精,心算能力更是惊人。
不过嘛,李昭会赌,却从不嗜赌,最多是逢年过节之时、跟亲朋好友们小玩几把,而且每次都故意放水、十赌九输。
原因也很简单,善骑者坠于马、善泳者溺于水、善赌者……那怕是赌神当世,早晚也会输个倾家荡产!
可是今天,自己必须大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