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筱望看江依依一直沉默着,飞机上也不敢和她讲话,怕江依依情绪不稳,在飞机上就撑不住了。
她低头埋在帽子里,呼吸都浅到无痕。
在r市落地的时候,江依依呼出一口气:“回去的时候坐动车。”
储筱望赶忙松开行李箱,掏出随身的小本子记下了。
江依依在逆向的人流里向她看过去,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脸,在这个外地机场,也被不少人当成了低调出行的明星。
“跟着我是不是挺麻烦的?”
储筱望的圆珠笔一顿,记了一半抬头看江依依的墨镜,笑了一下:“那要不你这几天多些几份稿子?”
江依依哼了一声,说:“要是觉得待不下去,就回了汤小柏,他会给你安排好。”
“我走了你怎么办?”储筱望重新拿好了行李箱,跟了上去,急了起来,“这么长时间了,我适应了你,你也适应了我,要我走了你又乱来怎么办?当初要不是你,我根本进不了这家出版社,我是不聪明,但我知道做人,我莫名其妙离开你了,以后还怎么做人?那个漆与白说不定真把我塞后备箱里兜风。”她已经对漆与白保证过了,一定守好江依依。
“你有点志向行不行,要是不围着我转,你说不定早就替乔惜完成了梦想,成为一名厉害编辑了。”想到乔惜,江依依嗤笑了一声,面试的时候所说的成为编辑的梦想,不知道有几分真。
“人活着,也不是要什么都为自己想。”储筱望突然高深道。
江依依不禁偏头看她一眼,她厚厚的镜片反射出了与平时不太一样的光:“但也没必要浪费时间。”
储筱望抬头看她,说道:“不是浪费时间,顾医生说,你这段时间还比较稳定。”
江依依在口罩下面咧嘴笑了一下,吐出三个字:“他放屁。”
储筱望打了一辆车,和江依依一起去了酒店。
“我认真和你说的,你走了我不怪你,别把最能闯的几年耗在我这个病人身上。”
“祖宗,你别骂我没志向,其实我一直觉得……做你的助理,拿钱比编辑多多了……”
“……这不合理,我待会儿和汤小柏说一声。”
“江祖宗!新书大卖!”
……
乔惜迫不及待从出租车里出来,望着周塔塔和楚陶然,情绪极其亢奋。
“哥,今天真的不回s市啊,小白哥还说晚上跟你喝酒呢!”
“明天回去。”
面前便是高级酒店,周塔塔甩了甩头发,条纹长裙是秀场款,十分新潮,她看着楚陶然把行李箱从后备箱拿出来,并不让酒店的工作人员插手,说道:“怎么住酒店?我记得你在d市是有房子的啊。”
她的中文不大熟练,发音有些别扭,在车上时,乔惜听到她和楚陶然说话时,大多是用的法语。
楚陶然没有说话,走进了旋转门,两边盆景,葱郁风致。
乔惜趁这个机会贴近了周塔塔,眉飞色舞问:“姐姐,你和我哥……是不是情侣啊?”
周塔塔望着她,淡淡一笑,纹得精致的眉动得细微:“我们很像?”
“像啊!”乔惜羡慕地看了一眼周塔塔的裙子,“特别般配!”
周塔塔就在酒店外面笑得更深了:“当然配,我可追了他三年呢。”
“哇!”乔惜觉得圆满了。
周塔塔仔细看着乔惜的表情,突然问道:“你知道他的前女友是谁吗?”
“前女友?”乔惜的笑容减了减,“我不知道,以前我舅妈老提,后来分手就不提了。”
“你哥哥不和你说起她吗?”
“不,我以前还闹着要见,但我哥非说她不会喜欢我这种人,让我别去烦她,就是不告诉我。”
“哈哈哈……”周塔塔推了一下红色墨镜,缓缓道,“好有趣。”
风把周塔塔的直发吹远,她揽过乔惜的肩,一起进了酒店大门。
过了午夜时,周塔塔放下手上的铅笔,抽一支美工刀出来熟练地削着,使笔尖轻松达到了她想要模样。
她望着桌面上散落的画纸想了想,起身开门出去了。
敲了敲隔壁楚陶然的门,等了几分钟,没有回应,她又敲了敲,还是没有回应。
周塔塔站在门外,挽了挽自己的头发。
……
d市的公共交通已经和记忆中的不一样了,脑子里一直存着过去了,如今,便觉得竟是天翻地覆。
曾听江依依在地铁里吐槽过的各种线路破绽,竟然已经被时间拒之门外。楚陶然手里握着陌生的地铁票,感觉有些奇怪。
楼下,应该已经没有鲜奶吧了。
楚陶然穿着墨绿色的风衣,从地铁口出来,依稀辨认着道路,会有经过的人偷偷打量他。
这座城市觉得他陌生,他也同样觉得这座城市陌生。
红绿灯也改变过了,以前这个路口只有短短三十秒,现在却要等好几个三十秒。
水果店变成了奶茶店,服装店变成了火锅店,写字楼被夷为平地,旧工厂上的高楼大厦拔地而起……他沉默地观望着,对每一个纤细的身影都紧绷了情绪。
不可能遇到,但也可能遇到,如果遇到,会是怎样的面目呢?
陌生人的眼光陌生,但她的目光,她的声音,还会像那日一样冷漠无情吗?
如果见到了他,那个在他心里为非作歹了这么多年,纠缠不休,任意妄为的小女子,究竟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楚陶然踩过一路而来的抵抗,在越发上涌的怀疑里,见到了住了三年的公寓小区。
旁边的鲜奶吧没有关门,一样的店名,一样的门面,与记忆里的别无二致。
楚陶然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鲜奶吧时,竟感觉松了一口气。
电梯老旧了,楚陶然走进去的时候,闻到了令人不适的异味。
他从电梯里走出来,随即便是一怔,望着抱膝坐在他门前的人影,心里惊涛骇浪。
但不是她。
楚陶然踩重了脚步。
瞿苒抬了头,齐刘海,黑色直发柔顺在背后,她望着楚陶然,似乎反应了很久,声音没有目的:“你……回来了啊……”
你,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