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放灶口温着的。”
启开坛上的红布塞子,带着热气的酒香氤氲上四周空气,梅果上缀着露水的图景,仿佛就在眼前。
楚陶然抿了一口,味道不错,很见功夫,不过……
“跑着来的?”楚陶然问。
“没。”
“说谎。”
江依依眼角一动,明明她在走到附近的时候刻意换成步行,气息也稳定下来了,脚步声也是慢慢的……
“酒里沉淀的杂质被你晃得翻上来了。”
家酿的酒品没有专业的用具,过滤的效率不好,稳定了,杂质都是积在坛底,日常取来喝时不过也是轻拿轻放,不会有多少影响,江依依这么晃荡着跑来,好好一坛酒,倒是浑了些许。
“不要挑剔,瑕不掩瑜。”她说道。
“穿着拖鞋就不要乱跑。”
“我不跌跟头的。”
“我是怕你把酒摔了。”
江依依眉头一皱,伸手就把他举到唇边的酒坛抢了过来:“不许喝了,不给你喝了。”
“你是特地拿来给我喝的。”
“我不是,我是拿来自己喝的。”说着,她仰头灌了一大口,梅子酒清新,小口喝最好,这么一大口,鼓着腮帮子咽下去,滚滚入腹,江依依却也没品到什么滋味。
“自己喝你跑什么?”
江依依示威地睁大了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我乐意!我喜欢!我就爱把酒拎着跑这儿喝!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觉得你挺可爱的。”
“哪里哪里,空有皮囊罢了。”这话,不知道是在自谦,还是在自夸。
“非也非也,只缺皮囊而已。”
江依依再也闹不下去,扑哧笑了,连带着喷出了一口来不及咽下的酒,于是那方既擦过了楚陶然的手,又擦过了江依依的脸的手帕,再次被用来擦酒水。
她由着楚陶然拿着手帕在她脸上按来按去,把酒坛又塞进了楚陶然的怀里:“我跟你说一件事。”
“嗯。”
“你在s市,见过我爸妈了吗?”
楚陶然手上一顿,目光看进江依依的眼睛:“什么时候?”
“最近啊,过年的时候啊。”
楚陶然的眼睛闪过暗芒,他刚刚以为是年前他和林静涵去的那次。
“没有,打算等我回去,再去拜年。”楚陶然的手帕放下来了,“怎么了?”
江依依望着楚陶然的眼睛,楚陶然望着江依依的眼睛。
江际扬于楚陶然来说,是个长辈,而且楚陶然和夏帆不一样,夏帆和江家没有交集,而楚陶然,是从小在眼前长大的人,要是告诉他,江际扬出轨的事,江际扬有私生子的事,江依依知道楚陶然不是小人,也不会把这些事放在脸上或说与别人听,但这对江际扬来说,却是真真正正地撕碎了他的面子,要是江际扬察觉到了,他又要如何面对楚陶然这样的晚辈呢?曾经的江际扬衣冠楚楚,现下却是一片难堪。
【守护一个秘密确实很艰难,但多告诉一个人,你心里只会更艰难,哪怕和你分享秘密的人是我。】
这是楚陶然和她说过的话,一个人承受秘密很辛苦,又何必再多告诉一个人,让他和你一起背负呢……如果楚陶然为她担心,她只会更难受。
“他们最近吵嘴了,你看我,大过年都躲到这儿来了。”
说完,江依依无拘地笑了笑。
楚陶然偏偏头,没有怀疑,说道:“那拜年的时候,让我妈劝劝。”
“也不一定,说不定现在他们又好了。”
楚陶然没有多想,拍了拍她的头。
“三三。”
“嗯。”
“我们以后会吵架吗?”
“我们不是经常吵架吗?”
“那不一样,我们是吵着玩的。你会给我翻篇的,你会让着我的。”
“不会吵架,我对你说不出重话。”
“万一呢,万一有那一天呢……”
楚陶然对上她不安的视线,他的额头抵上她的额头,一字一顿道:“没有万一,我想象不到你能有什么事惹我生气,就算如何了,只要是你,我就不会。”
“可是……”江依依的声音小小的,“我看过我爸我妈吵架,他们以前老吵架,我爸不肯戒烟的时候,我爸又喝多的时候,你知道吗,爱过对方,就知道说出什么样的话,最伤人……他们一吵起来……”就天翻地覆。
“我们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也没有人会和我们一样,相知二字,我们用了十四年。”
楚陶然的眼睛散发着绚丽的光彩,他的力量,似乎一点一点传送到了江依依的心里。
她闭上了眼睛,楚陶然细密的睫毛还是在大脑深处明晰着。
楚陶然抚上江依依粉红的耳尖,沿着软骨一直摸到耳垂,摸到她银质的星星耳钉,小小两颗陷在耳垂上,楚陶然展开手掌覆了上去,遮住了卷向这里的风。
“你只要一直笃定,我爱你,就好了。”他说。
我爱你,所以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伤害。
我爱你,所以任何时候都会站在你身边。
我爱你,所以永远都会等在原地。
你不要畏惧,不要担心,不要害怕有一天会失去我,我不会走,任何时候都不会。
“你太好了。”江依依轻轻说。
“那就牵好我的手。”
闭着眼睛,江依依笑了,拿脑袋撞一撞他的。
楚陶然柔柔捏了捏她的脸颊。
……
在江家的老院门前,楚陶然停好车,径直打开了后备箱,整整齐齐摆着大包小包的礼品。
江依依倒抽一口气:“你不是说没带东西的吗?”
“我骗你的。”
“你骗我干嘛?”
“正式确认关系要等到开学,我怕你担心我在逼你。”
“是有点催我的嫌疑。”江依依往旁边站了站,“我觉得一两个就行了。”
“那怎么行。”
“那你觉得?”
“这里都是的。”
江依依扫了一眼,说:“太多了奶奶会多想的。你来找我玩,新年带些礼物,也是表达你家长辈的问候,挺好,一两件够了,最多到三件,再多就隆重了。”
她是怕奶奶看了客人带的东西多,又计较起招待饭食上的简单起来。村中食材健康,却到底没有城市里那么精致考究,江老太太又是个极重体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