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理想化的状态才是她儿子
“你们两个都得死。”他说完之后就加大了手的力度,再不说话,恐怕就再也没机会了,顾不得说话费力,梁植只能忍着不适开口,“娘亲……在寻我……你不能……杀……我。”
既然娘亲已经带着鲛人出逃,那花满天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呢,完全没有道理的。若不是今天花满天自动跳出来暴露身份,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伶人竟也是鲛人的。
他小时候就开始听他的戏,连表姐也是,不仅是在大梁,花满天的名声在整个东陆都响亮的,但从没人知道他来自哪里,只知道他是被师父在路边捡到并抚养长大的。
如此看来,他常年流连于东陆诸国,难道也是在暗勘探,为鲛人族的进宫做准备?
无论是何种情况,起码像花满天那样的元老级人物,怎么也无需亲自刺杀、解决一个碍眼的小人物的,能请得动他来的自然是有些分量的人。
这个人,除了自己的娘亲,梁植想不出其他人。娘亲是绝对不会希望他死的,所以花满天很可能是瞒着娘亲动手,等到真杀了他,娘亲再生气也是无可奈何,必须要以大局为重忍下这口气的。
所以,要活下来就必须闹出动静,让花满天无法悄无声息、如他所愿的杀掉自己,梁植虽不像他们鲛人那般有鱼尾,但他自小便极为熟悉水性,潜水游泳之类的活动对他来说比读书容易。
为了达到更好的效果,梁植又补充了一句,还附带了一个蔑视的表情,只是在水下他也不知道能不能被对方看得真切,“你阳奉阴违,擅自做主,就不怕被我娘亲发觉杀了你?你以为自己是谁,多干了两年密探就能跃过身份去了?奴仆永远都是奴仆,还不快放开我,你这条傻鱼!”
“你说什么?”花满天猛地露出一口獠牙,白森森的尖牙唬了梁植一跳,妈呀,书上也没说鲛人还有一口大白牙啊,这家伙会吃人吧?
“你几次三番不知好歹,你以为公主还会再给你机会?优柔寡断如何能成大事!她狠不下心,我来替她动手!”他说得很清楚,梁植也听得很清楚,他说的是公主,也就是说娘亲是个鲛人族的公主?也对,否则应该也没有权力能够带领手底下那么多的鲛人。
按东京已经发现的数量和其他各地正在和已经找到的鲛人,恐怕这数量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地步。
花满天的后半句话显然是说的他娘亲,他在抱怨公主优柔,对谁优柔?自然是她的儿子,梁植。梁植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在祠堂里的时候,表现得就一直不是娘亲希望看到的样子。
要一直按照她想要的方式和想法去活那才是她想要的乖儿子,可那终究只是理想化的模样,他就是他自己,有他的坚持和想法,是绝不可能成为另一个人的附属品的,哪怕这个人是生他养他的母亲。
可即便如此对立,即便他已经逃出了她所能及的掌控范围,她还是不死心,在临走之际还想再来看看他,说服他一起离开或者将他带走。
梁植有一瞬间鼻子发酸,这世上除了他未出世便死去的父亲,也只有娘亲是与他最为亲近的人了,表姐再待他好,终究隔着一层血脉,更何况她是嫡长公主,肩负的责任比他更多。他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可再怎么亲疏有别,有一件事是梁植怎么也无法让步的,那就是大梁,是他们所站的这片土地,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可以千差万别,明争暗斗,甚至兄弟阋墙,但大梁的土地不能让外族人所践踏,十五年前的虞夏联军也好,如今的鲛人族也罢,都不行。
如果他们要强行闯入,再次血染金陵的话,梁植承诺他会像自己的父亲一般拔剑去战斗,然后最终倒在这片故土之上,同千千万万的将士们一起。
他生在这片土地上,活在这片土地上,金陵承载了他所有的喜怒哀乐,他就是金陵人,是大梁人,没有什么能改变这一点,大梁没有因为他一半的血脉将他拒之千里,他亦不会背弃大梁。
娘亲和大梁之间,他做了选择,所以失去另一方的痛苦与后果,也只他一个人承担。梁植开始布局,“你计划得很好,你们策划了这起疫病,陷金陵于危机,趁此机会出逃北魏,是很高明的主意,可惜你们漏算了一点,也正因为这一点,你们终将失败。”
“什么?”花满天皱着眉,手却松开了一些,“你说清楚!你怎么会知道这是我们的计划之一?”
梁植沉声,说出完整的句子,“你以为,你们的公主是哪边的人?她是你们的公主,难道就不是我的母亲?天底下哪有母亲会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去死的呢。”
花满天怀疑他的话有几分可信,梁植扯开他的手故作镇定,“不信也罢,反正你们这些低贱蝼蚁,终究只配化成灰做帝国的基石,你说是吧,海奴?”
海奴,他怎么会知道海奴?难道寒毓婷真的什么都告诉这个人类的贱种了?!
海奴是所有这些被派往东陆潜伏的鲛人的代称,除了公主有自己的代号,其余所有人连名字都不配有,只配称作海洋的奴仆。
而黑暗的海底是他们所有人受训的开始,也是背上潜伏命运的厚重枷锁的开端,没有人能够逃脱,他们甚至没有选择去死的权利,家人的存在让他们连死亡都成了奢侈,只能日日夜夜待在那冰冷黑暗的海底的日子里,等待熬出头去往东陆。
可东陆又岂是一片坦途,没有人会欢迎鲛人的出现,而他们后退不得,便只能冒死前进。花满天是个艺名,他的本名是刚川,可是被抓为密探之后,他的名字只能是和千万人重名的海奴,那个名字就像是烙在身上的印记,将那些与家人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全部击碎。
他一路过来杀了很多人,包括那个传闻的师父,大家都以为师父待他恩重如山,师父离奇死亡必定与他无关,可当他亲手将刀尖插进师父胸膛的时候,那个瘦弱的老头佝偻着身子,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便闭了眼。这些东陆人还真好杀啊,皮肤脆弱得像张纸,骨头还不如他们海里的礁石结实,敲一下就断了,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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