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也不知沉默了多久,林丹巴图尔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了她的沉思。
哈日珠拉茫然地抬起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虽然一路上没少拿林丹巴图尔吓唬过巴根和车尔贝,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而她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他们之间算什么?自己到底算是他的什么人?
前女友?现在的弟媳妇?还是阶下囚?
哈日珠拉觉得还是阶下囚最合适。
“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林丹巴图尔有些气恼地开口,再度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说什么?”哈日珠拉不禁苦笑,时至今日,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林丹巴图尔的口中有着淡淡的苦涩,“我费尽心机,牺牲了无数亲信精锐,不是为了看你在这里发呆的。”
“呵——”哈日珠拉的眼中满是嘲讽,“能被大名鼎鼎的林丹汗费尽心机地请到这里来发呆,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
林丹汗微微垂下头,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紧闭的双眼将所有的情绪藏了起来,半晌,他猛地将哈日珠拉拥在怀里,狠狠地勒着她纤细的身躯,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融进自己的血脉中去。
“哈日珠拉,别这样,我们之间不该这样!我爱你,我的心里有你,你是知道的!”
“听到你说这个,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或者,我该跪下来,谢主隆恩?”
正拥着她的林丹巴图尔身体一震,哈日珠拉冰冷不带一丝温度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撞击着他的耳膜,他的脑中一片混沌,耳朵嗡嗡作响。
“我知道你恨我,哈日珠拉,我知道,我是对不起你,可当时我也是不得已,你不能这样对我,你这样要我怎么活?”
哈日珠拉心中恨极,此人当真无赖,时至今日,不能活的倒是他了?那自己呢?自己这个先被他退下悬崖,如今又被他抓来做阶下囚的难道就活得逍遥了?
“哈日珠拉早就死了,林丹汗,你要找她就到地底下去找好了,没人拦着你!”哈日珠拉恶狠狠地发泄着这些日子所受的煎熬,“你想道歉也好,你想说情话也罢,没人拦着你,你去当着她的面说啊!”
“这些话你早就说过了,不用跟我再重复,我还没到老糊涂的地步,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着。”林丹巴图尔的脸色青中带红,“就算是我对不起你,你报复的也可以了吧,先是我那好弟弟,后有那叛徒乌恩其,你还嫌不够吗?你到底想怎么样?”
“哈——”哈日珠拉不可置信的笑,眼中一片冰冷,“你以为我在报复你?你以为我只是为了让你难堪?林丹巴图尔,你可真看得起你自己!”
“我就是喜欢恩和,怎么了?报复你?我没那么无聊!至于乌恩其,你那好奴才应该都跟你说了吧,我没什么好解释的,随你怎么想。”
热气氤氲的帐篷里,哈日珠拉端坐在浴桶中,缠着厚厚纱布的右手搭在浴桶边沿,左手中雕镂精细的碧玉葫芦瓢舀起带着新鲜花瓣的香汤,一点一点浇在光滑细腻的肩上,自白皙圆润的肩头迤逦而下,缓缓地流过光洁的脊背,乌黑的长发盘成高耸的发髻在头顶聚集如山峦,几缕发梢湿漉漉地披在肩上,偶有花瓣落在精致小巧的锁骨上,流连地不肯离去。
草原上得水不易,平日里都是极其珍惜,像这样大张旗鼓地洗澡,在蒙古人的眼中可是骄奢淫逸、人神共愤的表现,更何况现在还是在行军途中,寻找水源本就不易,大军能喝上口水就算不错了,居然还要给她这个传说中的大汗新宠烧洗澡水?士卒早就私底下牢骚满腹了,可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哈日珠拉冷冷一笑,骄奢淫逸,人神共愤的主角儿自三日前不欢而散地拂袖离开后,便再未出现。
“故意当着我的面跟我的亲弟弟调情,故意当着我下属的面对一个叛徒舍命相救,你不是报复又是什么?哈日珠拉,你明明知道我的心里有你,你却故意这样让我难堪!是,我是对不起你,可当时的情势我也是不得已!你好好想想吧,我们以后该怎么样,你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呵,想清楚?自己早就想得无比清楚!
再去找他?他以为他是谁?他以为自己是谁?在被他伤害得体无完肤之后再去找他?自己好像还没那么贱!
这三日远比她想象的要好过得多,他显然没有在吃喝拉撒上刁难她的打算,所有的东西非精即贵,虽不能说是最好的,但大军在外,能找到这样的东西,已是难得了。更何况还能出去走走,虽然身边总是有人跟着,远处也总有些鬼鬼祟祟的身影躲躲藏藏,但好歹也能出来透透气,也算是聊胜于无吧。
那个毛伊西格也不知是谁的人,对她面上虽恭敬,心里,却有着自己的小算盘。每次出去,都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一回到帐篷,便又找借口出去老半天,哈日珠拉对她只是一笑置之,这也是个心思浅显的,若是来个深藏不露的,自己反而不放心了。
哈日珠拉又舀起一瓢水,缓缓地从肩头浇了下去,锁骨窝里的嫣红花瓣终于被流水冲了下去,划过胸前的高耸,淹没在浓艳荡漾的香汤中。
这三天,林丹巴图尔一次都没有出现,似是忘了她的存在,她倒真希望他是忘记了自己,他若是永远想不起自己才好。
哈日珠拉嘴角浮起一抹苦笑,可惜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他若真能这么容易地忘了自己,就不会费那么多的精力,派人潜入科尔沁将自己抓来了。从这三天来自己的待遇上看,他可是对自己关心得很呢。
他若再来,自己该怎么办?
哈日珠拉心中一阵犯愁,扔掉手中的碧玉水瓢,没有受伤的左手轻轻地在脖子上揉搓着。
自己如今便是那案板上的鱼肉,一丝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难道,就这样等死吗?抑或是就此认命,做他众多妻妾中的一员?
哈日珠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不,不行,绝不能认命,绝不能做他没名没分的妾侍,整日里为了他跟众多的女人争风吃醋,她不要!
“嘶——”只顾想心事的哈日珠拉手下没了轻重,只在一个地方不停地揉搓,等到发现时,只觉上面火辣辣地疼,她从浴桶中站起来,探起身子从一旁的妆台上拿起一面铜镜,一时不慎,竟将旁边放着毛巾脸盆的雕花盆架带倒,发出一声震耳的“当啷”声。
哈日珠拉也不管那一地的狼藉,只顾拿着那菱花铜镜瞧自己的脖子,也不知自己到底发了多久的呆,脖子已经被搓得通红一片,最严重的地方,已经搓起了一层油皮。
听到那惊天动地的“当啷”声,原本在帐外徘徊的林丹巴图尔不假思索地闯了进来,一挑帐帘看到的,便是哈日珠拉站在浴桶里,聚精会神地盯着手中的铜镜瞧,眼神有些担忧,有些迷茫,洁白无瑕的肌肤上闪着点点晶莹透明的水珠,顺着如玉的肌肤向下滑落,从胸前两只小白兔上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林丹巴图尔的脑子“嗡”地一声巨响,将他震得晕头转向,一脚里一脚外,就这么僵在了门口,可惜胸前那诱人的两点嫣红被哈日珠拉的胳膊给挡住了,他的脑海里莫名地冒出来这么个念头。
秋末冬初的的冷风已是极凉,飕飕地从挑起的门帘间灌进帐篷,帐中缭绕的热气霎时吹得无影无踪,感觉到冷的哈日珠拉抱紧了胳膊,茫然地抬起头,“啊!”伴着一声惊叫,哈日珠拉随手将手中的铜镜扔了出去,胸前一只失去了保护的小兔儿蹦跳着逃了出来,那嫣红如樱桃的一点诱惑也羞答答地露出了头,颤颤地挑逗着他已绷紧的神经。
好可爱的小兔儿,也不知道捏在手里是什么感觉?好诱人的樱桃,真想咬上一口,尝尝甜不甜——这是林丹巴图尔被铜镜砸中时,脑中的唯一念头。
坚硬沉重的铜镜砸在他的头上,额间立时出现了一条细细的红线,蜿蜒着向下延伸,混沌的视线立马清亮了起来,如鹰般犀利的双眼猛地瞪向对面——哈日珠拉已全身潜入水中,只有脑袋露在外面,脸上满是愤怒羞恼,“滚出去!”
“哼!”林丹巴图尔一抹脸上不停蠕动的红丝线,狠狠一甩帘子退了出去。
哈日珠拉长长地舒了口气,慌忙抓起一旁的长袍将自己全身裹了个严实。
“呦,大汗,您这是怎么了?谁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成?竟敢打伤大汗,对大汗不敬!”一个扭捏做作,令人闻之欲呕的女声在帐外响起,一惊一乍地仿佛是出了什么天大的大事。
“可不是有人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全身包裹整齐的哈日珠拉一挑门帘走了出来,脸上似笑非笑,眼神却是一片冰冷,“毛伊西格,我不是要你在这里守着的吗?你躲到哪里偷懒去了,竟让刺客闯进来伤了大汗,你有几个脑袋敢如此放肆,对大汗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