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淳回到德州城内便开始了布置,到了正旦时,国主便因为天象提示燕地应该改元换代而退位,由王淳接替。し尽管也有不同的声音,但是燕地的官员们大多数还是愿意顺应天象人心,这一次政权的接替很是顺遂。
枇杷顺理成章地被册封为新的国主夫人。因正在大节日中,她刚接了宝册,便穿了新做的大礼服与王淳参加种种朝会、祭祀、宴席等等重要的活动。
这些节日的庆典虽然礼仪繁琐,但是枇杷却举止自若,燕地先前有些贵妇曾领略过她恢宏的气度,自然更加敬服;至于那些没见过的,亦或有些小心机的,总以为玉将军未必能懂得这许多规矩,只这一次便心服口服。
更有一些庆典需要夫妻二人同时出席,见国主对夫人的温柔体贴,让那些总想为自家女儿谋个机会的人,个个彻底灰了心去。其实他们还没有看到新国主夫妻回到翔凤阁后的一幕呢,若是见了,又不知做何思何想。
王淳进了门便赶紧枇杷坐下,又关切地问:“是不是很累?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闹你了?”
枇杷由着王淳帮她摘下沉重的凤冠,又脱去大衣服,披了件红绸小皮袄靠在榻上笑道:“不过就是参加些庆祝活动,走个过场,哪里就能累了?再说我最喜欢孩子们在肚子里闹着玩了,可却不动的时候要多,真是懒的,我有时都想把他们拍醒。”
王淳赶紧道:“刚生下来的小孩子每天要睡好多觉,现在还在肚子里,睡得更多,你可不许随便拍肚子。”说着又担心地拉住枇杷的手,似乎她现在要去拍她的大肚子一样。
“我没有了,就是想想,并没有真动手。”
“你可真是淘气,”王淳气道:“如果儿子们将来知道了,一定会生气。”
“你不告诉他们,他们怎么会知道?”
“就算我不告诉他们,可是他们在你的肚子里,你起的小心思没准他们也能感觉到呢。”王淳威胁枇杷道:“所以呀,你一定要好好养胎!”
“知道了,知道了。”枇杷答应了,看王淳也将繁复的衣冠都换了下来,只穿了一件青袄坐下拿了自己的脚看,就又道:“不必看,脚没有肿。”
大夫说孕妇的脚特别容易肿,特别是站的时间略长时,是以王淳便特别注意,现在看到枇杷果然没有什么变化,便放下心来,轻轻地帮她在腿脚上揉着说:“还好,无怪大夫说从没见过怀像这么好的妇人呢。”
虽然外面刚罢过宴席,下面的人还是送了些果子点心,枇杷其实在席上已经吃了,但又拣喜欢的吃着,又悄声道:“今天我瞧着公公还有几分失落的。”
王淳也知道,“骤然从高位下来,总归有几分不情愿,但好在父亲一向最信观星看相之术,所以还是尊从得道高人的指教了。”
所谓的得道高人,其实就是王淳派去的。这些人拿出种种证据让先前的国主相信,只有他传位给儿子才符合天道。
枇杷一直觉得王淳这样做是对的,如果放任公公继续走下去,燕地恐怕就很危险了。但是今天祭祀上香时,王淳用的时间特别长,她便能理解他心里恐怕并不大舒服,所以才停了那么久,向祖父和祖母倾诉一番,便紧紧地靠在他的怀里,又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肚皮上,“燕地狭小,又处于数国之间,时值乱世,根本经不起荒废。祖父和祖母最明事理,他们一定会赞成你。”
“我也这样想,而且我也无愧于心。”
因是节日,又忙了一天,现在并无事情,两人便早早洗漱了,王淳见枇杷先不上床,却让人帮她拿来一个小玉瓶,打开盖子,取了玉簪在里面挑出一些乳膏来,用手在脸上仔细地抹着,便问道:“这是什么?”
“前些时候我娘得了前朝宫中秘方,好不容易配了两瓶便都送来了,说是最能保养皮肤,孕妇用了脸上不生斑。”
王淳奇怪了,“你什么时候也肯认真用起这些了?”成亲后他每见玉枇杷净了面便随便拿些霜膏在脸上一抹,就算了事,有时甚至连这一步都省了,用布巾擦过就出门了。
枇杷对着镜子一点点地将那乳膏细心抹均,闻言一笑,“还不是因为你!今天庆典时我见你穿了那套冠冕简直太年青英俊了,突然就想到,我不能变得丑了老了,否则怎么与你并排站在一起?所以以后我每天睡前都要搽一遍。”突然又想道:“我娘在信里还说搽了乳膏还要用手轻轻揉揉,这样效果才好呢。”说着便揉了起来。
王淳看看枇杷,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显然是认真了,不由噗地笑了,上前轻轻捏了她的脸,“瞧你这脸,白皙里透着红润,只有气血旺盛的人才能有这样的好肤色呢。且现在孩子已经几个月
了,你不但一点斑也没有长,反倒更漂亮了呢。”说着上去就香了一口。
枇杷这时候还是会害羞的,垂了眼睛,王淳便抱了她道:“到床上躺着吧,我帮你弄。”
很快便将一张脸擦好了,王淳又挑了些擦脖子,枇杷赶紧按住,“这乳膏难配得很,上面的东西都是极贵重少见的药材,只擦脸就行了。”
王淳又笑,“凭它怎么贵怎么少,我的夫人还用不起吗?”一定要给枇杷接着擦,“明儿个我派人去配。”
枇杷虽然由着他擦了,但还是笑他,“幸好你只有我一个夫人,要是有两三个一定用不起!”
虽然王淳先前也有些私产,可是在王玉两家收复德州时都买粮草招募军士用光了;随后祖母分家产时,并没有分给孙子,而是直接给了孙媳妇;这几年王府的财物又都由公婆二人掌管;眼下他成了国主,又将前殿和翔凤阁与后院分开,一座王府倒有九成划给老国主和夫人颐养,王府的用度也是如此,是以他现在的财物比起有大笔嫁妆的枇杷竟然差得远了。
“还是夫人懂我,”王淳也与她笑闹,“其实我不肯再要侧夫人和妾室就是因为养不起,只是说出去怕别人笑话,才另找了理由说我不喜欢她们的。”
枇杷又想起了这几天颇有几个想送家里的女儿入王府的,却被王淳和自己相互配合几句话噎得讪讪退去的尴尬样子,当时不好笑,只能板着脸,现在便笑得直叫“哎呦”。冷不防王淳的手又向下挪了挪,还说:“这里,那里都要擦擦。”
“你又胡闹!”
“我才没胡闹,”王淳理由十分充分,“你若不多用些,将来有了剩下的,我只得再养两个侧夫人帮忙用了。”
“可是只我一个人抹了,将来你变老了可怎么办?”
“夫人言之有理,”王淳赞同,又拿起些涂到自己的脸上,“夫人本就喜欢我的这张脸,若是老了可了不得!”
“这是女人才用的,你乱弄什么?”
“其实我就是不用,一会也会蹭上,还不如我先涂了,其实也等于擦在你身上了。我们之间,哪里能分得那样清楚?”
两人闹着笑着,当晚竟然用掉了大半瓶乳膏,其间的旖旎风情自不必说。第二天一早,王便赶紧吩咐人去配那膏,他倒不大信这东西就一定有神效,但是枇杷竟然懂得了爱美,却是一件极好的事,女为悦已者容,那悦者不正是自己嘛。
新年刚刚过去,杨夫人就又到了德州,女儿产期在即,她哪里能放心,总要亲自来好好照顾。见了女儿,母女间自有一番亲密。
最先说起的自是枇杷最关切的营州之事,听说爹、三哥三嫂和木子都好,阿鲁那等小伙伴也各自安好,又都给她和肚子里的孩子送了大堆的礼物,自是欢喜,一样样翻看拣视,“这块皮子好,留着做衣服用,”又道:“孢子肉我最喜欢吃,今晚便让厨房做了。”
杨夫人又替木朵的家人捎过来一些东西,分拣出来让人拿去,却问枇杷,“我刚去你婆婆那里,因她病着,便没有见面。却看到了木朵,也有了身孕,只是欲言又停的,也不知她过得怎么样?”
枇杷摇头道:“又能怎么样?先前是极好的,也时常欢欢喜喜来找我说话。后来便渐渐有了不顺意之处,且我们在一起时越发说不到一处了,现在来往也少多了,自我搬到这里,她也只过来一次。”
“我就见过年青女孩原本是最好的手帕交,后来因为嫁了不同的男子,便成了仇人的,你们现在一个身为庶母,一个身为嫡子媳妇,且她又有了身孕,立场便完全不同,虽不能成仇,但亦难如过去一般的亲密了。”杨夫人亦摇头道:“只是这样的事,并非你能左右的,只要你问心无愧就可以了。”
“正是娘说的这样,”枇杷道:“只是我们毕竟曾经一起出生入死过,心中的情谊并不会因为身份就变了。现在木朵和我表面上淡了,其实心里就未必真淡了,真有事情时又是与别人不同的。”
杨夫人并没有如女儿般的那些伙伴,是以并不理解,只是道:“你还是不要十分相信别人,总要留一分才好。”
枇杷却笑道:“我倒不信木朵会有坏心。”
杨夫人虽有几分保留,但见女儿吃穿用度,皆有可靠的人管着,不用说木朵,就是国主和国主夫人想插手都不能,便彻底放下心来。然后她很快就发现,枇杷根本不用她照顾,她身子好得很,又灵动异常,若不是女婿又会哄又会劝的,这孩子恐怕还要上马带兵操练。
而且据杨夫人看着,女儿就是果真去操练了,应该也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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