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老爹不紧不慢地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他,说道:“来,帮我挠挠后背。”
石咏只好乖乖的照做,伸手在他背上隔着衣服挠。
他的脊背便如一块铁板,很难想象一个五短身材的市侩商人,竟也练了一身的武艺。
石老爹哼哼唧唧两声,闭着眼睛享受,笑道:“记得,以后没事别出门。李邈是阴险小人,咱石家杀了他的龟儿子,报复方式必定双管齐下,生意场免不了要被他压一截,这点我可以顶得住,怕就怕那老龟孙派人暗算你。老龟孙有几个龟儿子,我可就你这一脉单传儿子,比他家的金贵。”
石咏心头一暖,第一次对粗鄙不堪的石老爹渐生好感。
为人父母都希望儿女能好好的活下去,而自己却因为欠下天文数字的债务无力偿还一死了之,于人于己,都过于冲动。
人生,不只为自己而生存,也为了别人。
石燕缓缓道:“我让蓝衣箭队的大统领专程保护你,谅李万江再厉害,也决不能伤了你一根汗毛。”
石咏早已对蓝衣箭队为之神往,一箭一个秒杀敌人的绝技,几乎全是神箭手,也不知老爹花费多大的本钱砸出来的。他惊喜地说:“大统领是谁?”
“子夜,出来吧。”石老爹没头没脑地喊了一声。
石咏左右回顾,不见有人,忽觉头顶上的葡萄架微微一颤,隔着茂密的嫩绿叶子依稀辨别有团黑影,声音幽幽传来,“子夜誓死保卫少主的安全。”
石老爹坐起了身子,伸了伸懒腰:“有你护着他,我很放心。石家跟李家已有不共戴天之仇,动手不要有任何顾虑,谁敢要少主的命,你就先要谁的命,记住了么?”
“是。”声音既冰冷又稳重。
石咏上一句没听清,这一声倒听出来是女人的声音,不由得道:“赶紧下来,葡萄架不稳,别摔着了。”
同时悄悄向后让开一步,免得塌下来压住他。
葡萄架上的身影微微一晃,如一头大雁般腾空而起,轻轻落下。石咏定睛一看,这女人身材高挑,比他只矮半个头,身着黑色劲装结束,及腰的长发束着马尾辫垂在脑后,带着面罩,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眸子。
石咏好奇不已,这女人虽然身材苗条,可至少也有百来斤吧,她纵身落在葡萄架上,只发出一点声响,这完全违背了牛顿的理论。
“难不成她是趁牛顿不注意的时候,迅速跳到葡萄架的么?”
“臭小子,”
石燕抬手拍了他一下,勾着他的脖子拖到一旁,低声训斥:“你可得给我记住,以后别仗着家里有钱,就调戏她。子夜是我花重金聘请过来,专门训练蓝衣箭队的统领,可不是咱家的僮仆,没有义务陪你小子睡觉。上次你趁机摸人家的小手,差点被折断手指,这次长点记性。”
石咏苦笑一声,心想我可是“替罪羔羊”,你那真的宝贝儿子已经排队投胎了。无奈此石咏非彼石咏,既然占据原主人的身体,那就不分此荣彼辱了,乖乖点头道:“父亲您放心,我不会再吃她豆腐。”
“这才对,石头,我告诉你,石家的好男儿,都是靠魅力征服女人的,倘若用强迫、胁迫、利诱,算不得本事。”石燕嘿嘿一笑。
石咏心想有几分道理,只是听父亲的口气,似是在隐隐约约的告诉自己,要把这武功非凡的女保镖收为媳妇的意味……我的错觉吧?
石燕又向子夜吩咐几句,便转身离去。
“那个,子夜姐姐,你坐吧。”
石咏趴在胡床上,后脑有伤,不敢压着。
子夜不答,淡淡道:“少主跟人打架了?”
石咏心想这是女军人的一贯作风么?冷冰冰的毫无感情,好似面对地不是少主,而是冰冷的尸体。转念一想,原主人是个好色之徒,这女保镖对自己没有任何好感,强笑道:“是啊,李青让我给杀了。”
“恐怕事情不会那么容易结束。主人对少主倍感关心,以往一点伤风感冒,主人都会长伴左右。可现在匆匆忙忙的就走了,想来不须多久,李氏就会在生意场和主人为难。”
石咏道:“我有能帮上忙的么?”
“少主管束好自己,就已经是在帮忙了。”子夜鄙夷地说。
石咏干笑几声,说道:“好……麻烦这些日子要你保护我了。姐姐你喝茶吧。”
子夜柳眉一蹙,深知少主为人,年纪虽小,为人却放浪形骸,去年深秋便有一个侍女吃了他赏赐的桂花糕,随即昏迷,醒来时浑身脱光地躺在少主的塌上。侍女社会地位低下,也只有含泪承受的份。石咏仗着身份欺男霸女,可说是会稽一绝。
石燕虽然精明,却对一脉单传的儿子宠溺有加,只口头批评几句了事。
“不喝。”她的声音明显隐含愤怒。
石咏可不知道自己这一句话,在女保镖的心中产生多大的恶心,他也没注意,顺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好奇道:“姐姐,这天气炎热,你还带着面具,小心捂出痱子,还是摘了吧。”
子夜心下冷笑,果然露出狐狸尾巴了,上次折指之痛居然忘得一干二净,依旧色心不改。她淡淡地说:“不劳少主担心,我脸上都是刀疤,面容一塌糊涂,摘下面罩只恐吓坏旁人。”
石咏信以为真,不由得心痛,听这声音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年纪轻轻的就毁容,该怎么嫁人?立即避免这一话题,免得揭人伤疤,戳人短处,改口道:“子夜姐姐,你认为李氏会怎么对付我们?”
“不好说,李氏的儿子死于少主之手,李邈报复的手段自不可同日而语。生意上还好说,彼此伯仲之间,最多以后产业受制,这点凭主人对生意的经营,不会有太大亏损。当务之急的,反倒是少主,他若派人刺杀你,这才是主人最大的亏损。”
子夜虽对这小子厌烦,见他发问倒也耐心回答。
石咏端着茶杯,杯缘抵在嘴唇,细细想来,父亲其实跟曾祖父石崇很相似,既喜欢赚钱,又爱花钱如流水,而且重感情,曾祖父因一个小小的侍妾丢了身家性命,何况是一脉单传儿子?
“不如子夜姐姐,你找我武功吧。”
石咏想到李邈临走时凶恶的目光,绝对想杀他以泄心头之恨。女保镖能保他一时,总不可能吃饭睡觉蹲茅房都有人跟着吧?
子夜眼睛微微一眯,淡淡道:“你想要学武功?”
“对啊,学会以后,我就有能力自保了。”石咏很羡慕她那高来高去的武功,双手托腮地说。
她心下愕然,素知这小子好吃懒做,游手好闲,偏偏又是一个好色之徒,极具纨绔子弟的特征。忽然说要学武功,那是天方夜谭了。
她轻声道:“少主想学什么武功?”
“强身健体,最好是能学上一两招必杀技,可以瞬间致对方于死地……不,那太残忍,半死不活就行。”
石咏一挥拳头,笑嘻嘻道:“只要子夜姐姐手把手的教我,很快就能学会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手把手”三字在她听来,显得尤为刺耳,这小子当真是不愿放弃与自己有任何肢体接触的机会,当即冷笑一声:“好啊,那我便教你一招杀招,瞬间让对方痛不欲生,你可愿意学?”
“愿意,愿意。”
石咏刚说出口,便觉眼前一花,子夜如鬼魅般飘上来,他精神一振,一记直拳打了过去。子夜侧身躲避,右手如闪电般探出,在他的腰间右侧点了一下。
石咏只觉一股酸麻无力感扩散开来,脚下一软倒在地上,紧接着浑身的毛孔都逐渐发痒起来,便如千万只看不见的蚂蚁在他身上噬咬,惨叫道:“这……救命啊!”
子夜心下暗自好笑,暗思:“不给你一点苦头吃,你是不知道该怎么尊重人。”当即蹲下身来,补上一指。石咏感觉千万只蚂蚁如潮水般退走,身子不痒也不酥了,惊喜道:“这个……这个武功好厉害呀,子夜姐姐,教我。”
子夜见他满脸认真之色,决不似作伪,看来是真的有心练武功。传授武功却也不难,只是点穴功夫易学难精,首在摸清人体穴道,教导之时不免要有肢体接触,她淡淡道:“这个太难,你学不懂的,我教你其他的。”
“再难我也学,这种点穴功夫最好了,我就要学这种。”石咏脸上透着坚定的神色。
“为什么?”
“这种武功不会杀死人,又能有效的制服对方,所以我要学。”
“学武功不杀人,学了又何用?”
子夜哼了一声。
石咏心想我可能是太wol了,小说里的穿越者无不杀伐果断,杀人如麻,好似一穿越就放脱道德约束和法律约束,美名其曰“生存”,大肆鼓吹丛林生存法则。也是,这种乱世真的是弱肉强食,可要让一头温顺的食草动物变成食肉动物,需要时间,他可做不到。石咏自杀过一次,用另一个角度说,自杀是既可以享受杀人乐趣又不用受到法律制裁的活动,可那只是走投无路的不智之举。
“我不愿意杀人,杀了人良心难安,而且,我也下不去手。我杀了李青,是因为他要杀我,我才杀他。”石咏垂着脑袋道。
子夜微微有些动容,石家的“顽石”,似是一夜间长大了,不再是那个玩世不恭欺男霸女的混世魔王,印象大为改观,点头道:“我可以教你。”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但你学会了,不能用来折磨下人。”
“不会的,我就是用来自保而已。”
石咏眉开眼笑,恨不得直蹦起来,兴奋地问:“这个点穴,有什么响亮的名堂么?”
“人体周身数百处穴道,各有置人死地、杀人无形的妙用,没有哪位武学大宗有闲功夫一一命名。”
“那不如,就叫葵花点穴手吧。”石咏灵机一动地说。
“可以,葵花点穴手,听来甚是幽雅。”
子夜轻声低吟一遍,淡淡道:“明日午时,我会亲自教导你的。”说罢,飘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