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麟说得不假,他极度无聊,也极度害怕继续无聊下去。
机缘巧合下的一番*,造就了徐麟的有钱有势,然而,没有坚实的奋斗目标做支撑,他锦衣玉食的表象之下,是一颗空虚迷惘的心灵。但那范家汉奸的出现,仿佛是上天赐予徐麟的一种启示:死到明末来,不一定要去拼了老命去辅保明朝这艘破船,也不一定非要豁出老命去改朝换代,只要徐麟瞄准一些知名的历史反面人物,如大汉奸大奸臣大敌寇之类的,能狠狠地去破坏他们的事业,能往死里面去狙杀他们这些害虫,不一样也是利国利民的,不一样也是在为民族和国家作贡献?!
所以,范梓的事情并没有完。第二天一大早,当聚宝门官兵报称逮住了一个叽里呱啦不知道说着什么的番邦奸细的时候,徐麟直觉地感到,这个番邦奸细和可能与范梓有关,甚至就是解读他那句“金陵王气黯然收”的关键人物。
徐麟猛然来了兴趣,一声令下,请来了南京鸿胪寺的通译,再次提审这个番邦奸细。
“大人,他说他是科尔沁蒙古孔果尔贝勒的侍卫,护送本部的小世子裸本尔赖,游历江南而来的。”
蒙古人?徐麟一愣,见那奸细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后金人,他很好奇,想了半天也弄不明白,范文程一家人怎么会和蒙古人也有关系。
“大人,他说同伴之中,除了范梓主仆、苑康、裸本尔赖和四个巴图鲁护卫之外,还有一个人是他们的客人大阿嘎钦,也就萨满教的大祭师。”
萨满教?宗教的涉入,令徐麟更为糊涂,想来想去,也无法把所有的事情联系到一起来,只觉得雾里看花,朦朦胧胧。但当徐麟直接询问这一切有什么关联的时候,那蒙古护卫却不再合作,咬着牙总是不肯交代。一来二去,徐麟火了,干脆将锦衣卫的看家本领拿出来,令属下搬进来一个稻草人,绑在那蒙古护卫的脖子上,供他仔细观摩。
这稻草人,便是大明朝最最臭名远扬的“剥皮实草”。那蒙古护卫睁着眼,看见的是纹理细密的干枯人皮,闭着眼,闻到的是皮下残肉的犹余腥臭,真正是令他毛骨悚然。没有半个时辰的亲密接触,蒙古护卫便承受不住,将他所知道的事情全都抖出。
原来,别看范文程只是今年才在抚顺投靠后金的努尔哈赤,却其实,十八岁就考取秀才的这厮,奸才敏锐,早就已经开始了为后金筹谋布局。
范文程看出,对明朝颁布七大恨而起兵的后金,要想卷土重来进入中原,光凭一己之力,是难以成事的。必须要想办法融合近在咫尺的科尔沁蒙古和内喀尔喀蒙古,一定要把他们捆绑到自己的战车之上,共同征讨汉人主政的明朝,才有成功的可能性。而努尔哈赤也并非不知道这一点,多年以来,他除了对一些蒙古小部落刀戎相见以外,也在努力和另外一些蒙古部落想办法和亲结好,此次南来的科尔沁的小世子裸本尔赖,便是努尔哈赤的小舅子。
但范文程叔侄却认为,光是征讨异己与和亲结好还不够,太慢了,代价太大,效果也不理想。必须要借用另外一种形式加快整合满蒙联盟的进程,那便是萨满教-------东蒙古不同于西蒙古信奉喇嘛教,而和后金女真一样全都信奉着萨满教,萨满教大阿嘎钦拥有着很高的声望,而且主掌整个东蒙辽东地区的祭祀占卜事物,如能取得萨满教大阿嘎钦的全力支持,努尔哈赤便可以打造一个政教合一的体系,整合满蒙联盟的进程也将大大加速,即使不指望东蒙能帮自己去打明朝,却至少能指望他们不在背后捣乱。
因此,范文程叔侄在还没有投靠努尔哈赤之前,便想方设法地联络上了亲后金的科尔沁小世子裸本尔赖,由他出面邀请到萨满教大阿嘎钦,和范梓结伴,一起深入大明江南之地,亲眼看一看这里的礼崩乐坏和文恬武嬉,亲眼瞧一瞧这里的富裕繁华和天堂百景————只要那大阿嘎钦对关内花花江山动了心,对明朝虚弱本质放了心,这番范梓回去,他们范家叔侄便能将大阿嘎钦的态度,作为投靠努尔哈赤的第一功,日后得到言听计从的谋士好待遇,自然不在话下。
“范家幼叔下沈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好你个大汉奸,越奸越有害!”
徐麟听完,气得是浑身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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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徐麟根本就不需要亲自去追杀苑康和那些蒙古人。
他依稀记得,努尔哈赤这厮有着“车辕以上尽斩杀”的残暴,范文程在老酋时代并不得志,一直等到了皇太极上台,后金的生意越做越大之后,范文程和皇太极王八看绿豆对上了眼,这才渐渐得到了重用,在国家基本架构制度建设和善待投降汉人政策上给后金出了大力。不仅如此,在徐麟有限的模糊记忆中,根本就没有听说过什么“萨满教政教合一体系”在历史中诞生过,相反,清朝入关以后大力提倡喇嘛教,尽力压制和摒除萨满教的影响力呢。
可见,即使徐麟这次不动手,苑康和那些蒙古人回到了关外,却也肯定会发生某些徐麟所不知道的因素,去打破范文程的那如意算盘。
但徐麟实在是太生范文程这汉奸的气了,也实在是觉得太无聊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既然咱立志以铲除反面人物为使命,那便先拿这些混账东西来练手吧,反正弄死他们也不是逆历史潮流,何乐而不为?追杀没商量!
于是乎,一个超豪华阵容的追杀团,在徐麟的鼓动下在第二天便成立了:
八十名南直隶锦衣卫的缉捕好手,腰揣着骆养性亲自签发的追捕令帖,手持着明晃晃的春绣刀,胯骑着步步越灶的良驹,沿着安徽——河南——北直隶、应天——山东——北直隶两条驿道,一路过府跨州搜寻猛追,最后直抵长城各关,通知那里严密设卡。
两艘金陵守备水师快船满载士兵,全副武装,满挂饱帆乘风破浪,分别沿着大运河水道和松江登州海道火速北上,争取以比民船快两倍的速度,直奔临沂河关与登州海关,协同各地衙门以及漕运兵丁,稽查可能自水路而去的苑康等人。
而最最豪华的,并不是这些官面上的追兵,而是徐麟亲率的一支善于侦查的锦衣卫密探。
“凌波儿,跟哥追杀汉奸蛮寇去,蝶舞女侠你是当定了!”徐麟淡淡邀请了妹妹一声,凌波很兴奋,以为自己终于有了效仿古时候冯谖报答孟尝的机会,高兴得将腰带软剑擦得幽光闪闪。
“弟兄们,赶紧发出江湖救急令,有敢不来的消他字号!”华安邦一听凌波的转告辞行,当场就冒汗,生怕自己的心上人今日一去便会刀山火海般的危险,着急得赶紧召唤天南地北的兄弟。
因此上,别看徐麟这一路只带了十名锦衣卫密探,但还没等出城,华安邦为他召集来的草莽英雄便有百人之多,或猥琐或雄武或凶恶或市侩,三教九流杂七杂八,全都马匹毛驴骡子地跟随着出发,看得前来送行的骆养性等人哭笑不得,最后只得大笔一挥,在京卫骑兵处借了两百匹健马,交给老三的这些狐朋狗友,以壮行色。
很让徐麟有些快乐的是,蛇有蛇路,鼠有鼠道,沿途之上一路行来,草莽英雄们就是比锦衣卫密探还好使,揪住些城镇上的贩夫走卒关系一套,便总能得到些有价值的情报,诸如何时何地有疑似蛮夷的什么人,从哪条小路向什么方向上走了,消息纷纷接踵而来。徐麟和华安邦等人对着地图一分析,很快便锁定了苑康等人的行踪轨迹,知道他们是在沿着与皖豫京驿道平行的乡野小路在窜行,虽然忽东忽西地狡猾摇摆,但在这些注定无法高速狂飙的小路上逃窜,总有一天会被自己的队伍堵个正着————哈哈,老子的人手是你多少倍,你下一站可能窜经三个县,老子就在三个县都提前派人去堵!
是的,徐麟的人手越来越多,华安邦的江湖救急令渐次向北发出去,每天都有一些爱热闹讲义气的家伙加入追捕兵团,搞得没两天时间,徐麟的马匹就不够了。
面对仍然源源不断要加入的那些草莽,徐麟好生得意,不禁得意万分,“要是他们追来见面的时候,都远远地叫一声‘前面可是徐公子’,嘿嘿,那咱的排场,就差不多也算是半个令狐冲啦。”
但排场再像令狐冲也没用。人家令狐冲纠集群豪,对付的好歹也是武林泰斗少林寺,而你徐麟华安邦二兄弟纠集这么多人,不过是对付几个小小番邦蛮夷罢了。。。。。胜之不武,败则诚为天下羞。
若这么大排场也抓不到那苑康一行,别说是徐麟了,就是华安邦也会颜面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