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敢尽咬牙切齿,不得不去了苏州,很显然,他是没有机会参与银库案的侦破了。但骆养性这个一手策划了银库劫案的主谋,作为应天锦衣卫的正牌子千户,却有这样的机会。
大案一出,两京震动,陪都里主管缉盗逮匪的各级官员,面临着空前的舆论和弹劾压力,市井小民的议论纷纷尚还可以忍忍,那些除了骂人之外再没有事情可以干的言官御史,则万万不可以等闲视之,说不定一份奏章上去,几十名官员就得要被摘走乌纱帽。因此,当骆养性来到南京刑部大堂申明要参与侦破此案的时候,在场的各治安衙门官长们,不仅没有反对,甚至还深表欢迎:多一个锦衣卫来参与侦办,就多了一个分摊责任的部门,求之不得啊。可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连悍匪们都参与到了抓贼的队伍之中,啥进度都被骆养性了如指掌,这银库被劫的案子,又怎么可能破得不辛苦呢?
每听完一次六扇门里的案情汇报,骆养性等人就暗笑一次,你们就慢慢去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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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咱们的楚瑜也在为一件事情暗笑不已,因为,这件事太搞笑了。
案发的第一天上午,楚瑜带着凌波出门溜达,华安邦等在嫡宗府门口苦苦等候,只为能够惊鸿一瞥,但因为暂时没有三万两银子的实力去证明给楚瑜看,他只能远远瞧上凌波一眼,在楚瑜一眼瞪过来的时候,赶紧逃之夭夭。
第二天上午出门,那华安邦竟然学贼了,破麻袋儿套在身上,披头散发满脸脏兮兮,扮成个叫花子守候在路口,见楚瑜并没有在意,便远远跟在他们兄妹的后面,只为了欣赏凌波的背影。楚瑜也是给了他不小的考验:在小馆子吃早点的时候,要了几根油条几块油饼,口里高叫着是打赏叫花子,砸得人家华安邦满脸都是油渍斑斑,却一点都发作不得。
到第三天上午,华安邦终于受不了,昂首挺胸来在楚瑜和凌波的面前,一拍胸脯道,“哥,华某那五万两银子的买卖上门了,今天,就是双方接头人约定在杜康居里收钱的日子。哈哈,咱们是江湖上信誉卓著的盘子,先收钱后办事,到时候你看了那些银子,就再也无法阻止华某和凌波姑娘直接接触啦。”
楚瑜好奇心大盛,倒了个个,反倒是他带着凌波跟着华安邦一群人,径直去了杜康居,一同坐在早已经定好的一间雅室内,集中注意力,看着斜对过的另一间雅室。他是在有些感兴趣,想瞧瞧这个华安邦要做的究竟是什么大买卖。。。。。看华安邦这么有把握的样子,似乎不是吹牛,若真有做几千万人民币额度买卖的实力,草莽之辈们的能量也不可小觑啊。
但令楚瑜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杜康居,他所看到的买卖接头人之一,赫然便是一位锦衣卫应天镇抚司的百户,阎敢尽公公的那个亲信心腹,曾带着楚瑜四处羞辱的郎讯郎大人!
“噗嗤!”
楚瑜同志差点没笑死:不会吧,阎敢尽想找江湖上的特级杀手去北京弄死王安,以解除汪文言给自己施加的性命之忧。拐着弯,抹着角,小心翼翼找来找去,哪知道所联系到的杀手,竟然还是人家汪文言的老属下————你老阎也未免太倒霉了些吧!
华安邦见楚瑜在笑,还以为他是因自己即将做成的买卖而见钱眼开,便得意地笑道,“哥,现在我可以和凌波姑娘说几句了吗?”
“不能!但我可以告诉你,你要找的人在苏州!”
楚瑜苦忍着狂笑冲动,板着脸撂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便带凌波转身离开了杜康居。
直到两人到了另外一条街上,他方才捂着肚子哈哈大乐,笑得站都站不直。他已经明白,汪文言要华安邦去做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买卖了。想必,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汪文言为了接近和阎敢尽有仇的王安,的确是只需旷日持久的吓唬他就行,并不是非下杀手不可的。但如果有江湖传言说,阎敢尽想要请好手上京刺杀王安,汪文言听了消息之后,那就非得要弄死那阎敢尽不可了!不然的话,太子身边的红人王安要是死了,他汪文言还结交个屁啊,以后想要当官报国留名青史,全都没指望!
所以,阎敢尽既然不肯老老实实接受那战战兢兢过日子的命,那他就不该再活命,汪文言只好动用第一道“召之即来令”,令华安邦来弄死阎公公,以绝后患。只不过,汪文言也很无耻,人家阎敢尽的命,他要。阎敢尽请杀手的钱,他也不放过!
真他娘的黑啊!
楚瑜笑到嗓子都干了,却还是忍不住要继续笑。
汪文言黑不黑,楚瑜是不在乎的。他所在乎的是,阎敢尽活着终归是自己的一大威胁,骆养性也准备在时候再想个辙暗杀了这厮,现在好了,根本就不用骆养性冒大风险去动手————即使没钱拿,汪文言也还是会命令华安邦,为了确保王安的安全,务必尽快弄死阎敢尽!
后患之一解决得真轻松啊
楚瑜终于笑到嗓子都哑了,却仍然在肋肌抽搐个不停。岂止是阎敢尽这个后患被解决了,还有银库被劫惊天大案的后患,也一下子迎刃而解!按照骆养性策划的方式来看,他显然是准备就这么拖着,拖得这案子最终不了了之,最后以一些替死鬼问斩和银子不翼而飞为结局。虽然这结局也没什么不好,但总归是有着大白于天下的隐患,而且还得赔进去不少人的性命和前程,有伤天和呢。
而如今,显然有种好办法将此事完美解决掉。
“凌波,哥哥给你说句真心话。华安邦,哥哥其实也并非是很厌恶他,只是因他不是善人,怕你遇人不淑罢了。你也给哥说句心底话,你真的喜欢他吗?”
一直在帮楚瑜捶背顺气的凌波,脸上刷一下红云迷漫,好久都没有说话,半晌才嘤咛一下小声道,“妹妹不太知道。若说不喜欢他,我又觉得他很会讨女孩子的欢心,看见他搞东搞西只为瞧我几眼,妹子也真的很感怀于心。可如果说妹妹喜欢他,我又不明白,为什么哥哥你扔油条儿作弄他的时候,妹妹一点都不觉得生气和心疼呢?”
这是什么矛盾感情?
楚瑜一愣,想了想也没弄明白,便暂且抛在一边,笑道,“没关系嘛。天成不好不好一年,遇人不好不好一生,哥哥一向反对盲婚哑嫁,也不像道学先生那样不许你们出闺阁,你还年幼得很,对男人应该以熟人朋友身份多接触接触,在相处中慢慢去判断,遇到可以托付终生之人的机会会更大。这样吧,你既然不反对和华安邦接触,得,他今日的买卖注定不顺,肯定会收到一张无法兑现的大额票贴。。。。。嘎嘎,你现在就去,要他把那票贴收下来,再送给咱们当描摹画画的玩具,呵呵,他肯给你就说明他对你还有几分诚意,你便可以和他接触接触,我则拿了它去救一些可怜的官员和替死鬼,也算是给我们兄妹积攒阴德!”
凌波在此世界上最信任的,除了楚瑜再别无他人。她听了前半段话,被楚瑜这饱含关爱之心的话语所深深感动,她再听了后半段话,又被楚瑜积阴德的悲天悯人所彻底折服。当即也不细问究竟,凌波又凝望了这哥哥片刻,答应一声,立马便回头去了杜康居。
果然,楚瑜料定得一点不假,汪文言是有钱也必须杀阎敢尽,没钱也照样要弄死他。
凌波赶到杜康居里的时候,整个二楼被他们全包了下来,华安邦已经彻底地翻了脸,蒙汗药都已经把那郎讯大人给麻翻了,正恼怒地捏着两张票贴火冒三丈,一边怒责朗讯没有信用,用无法兑现的鑫丰票子欺骗人,一边显露出他职业的本色一面,刀架脖子逼朗讯交代出阎敢尽的位置呢。
看到一见钟情的心仪女孩去而复返,华安邦脸都红了,赶紧收敛了职业本色,欢天喜地地迎接凌波。凌波并不关心他在做什么,只认准华安邦手上的票贴,笑着一伸手,“华大。。。大。。。老板,这是你说过的五万两银子吗?”
华安邦见她不叫华大哥,也不叫华兄,却给自己冠了俗不可耐的老板名号,顿时后悔不迭,深恨手下人放她进来瞧见了自己的凶神恶煞之态,脸更红了。又见凌波问票贴,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沮丧得差点哭了,道,“又搜出一张来,一共是十万两。可惜,是刚刚被人抢劫过的鑫丰钱铺的票子,没用。唉,你那势利眼哥哥,只怕总也不会。。。。”
“给我当描摹绘画的玩具。”
凌波二话不说抽过了票贴,又反手用那票贴在华安邦脑门上轻轻一敲,“我哥不是势利眼,他说了,这就能显示你的诚意,许你和我以熟人身份接触接触呢。再敢说我哥坏话,我便再不理你!”
华安邦大喜,哈哈笑道,“好险好险,华大哥还差点儿把这诚意给撕了呢。”
“不许对我自称哥哥。”又是轻轻一敲袭来,带来阵阵清郁的香风,凌波怨眸忽闪忽闪,扬长而去。
华安邦连魂都酥了,望着凌波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不许我对她自称哥哥。。。。呵呵,你们听见了没?。。。。。难道,凌波姑娘是希望我下次见面,自称华郎?”
那中了蒙汗药的朗讯,自知惹上了极度没有信誉而且貌似是汪文言收下的杀手组织之后,必然没有幸理,恨得正牙痒痒呢。
听到华安邦的话,朗讯一瓢冰凉的水泼了过去,“你个傻逼王八蛋小人浑虫糊涂鬼,这丫头片子,老子不仅认识她,还曾经监视过,连她在锦衣卫里面的转卖手续都是老子的手下办的!哼,真是见了鬼,她不许你自称哥哥,你还在这里自我陶醉说什么郎啊君的,实话告诉你,她本是徐麟握有卖身契的瘦马,徐麟放生了她做义妹,所以在她心中,全天底下的男人只有徐麟一个人有资格做哥哥,他人再称哥哥就是侮辱这个字眼呢。你这憨货,说不定这丫头还暗恋着那徐麟呢!”
“放你娘狗屁!”华安邦哪里肯信,怒极了一掌砍在朗讯的脖子上,然后继续陶醉。
朗讯临死之前却是一阵的得意。。。。。老子是放狗屁又怎么样?埋下这根刺,说不定就是让你和徐麟斗上一斗的根由呢,哈哈,你们两人老子都不喜欢,九泉下可能有好戏可以看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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