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彟?武则天的父亲?李泰旭吃了一惊,掀开车帘,看向那几个肇事者。
“哎呀,小郎君,您的额头!”小吉祥一下子叫起来,气得指着武元爽就是一阵呵斥,“你们是怎骑马的?连太子和晋王殿下都能遵从法纪,难道你们的身份比他们还尊贵?瞧瞧把吾家小郎君撞成怎样了?哼,应国公又如何?司农少卿又如何?难道就能凌驾于皇权、凌驾于律法之上?吾家小郎君可是陇西李氏范阳支嫡支嫡子,刚刚觐见了圣上和皇后娘娘……”
“小吉祥,住嘴!”李泰旭喝道,“我是咋说的?难道这就是咱们李家的家教?”
“大郎,小心!”李幸伸手拉了一把。
李泰旭微微一笑,对武元爽等人拱手道:“三位,今日是遇到我,我这人吧,挺好说话,只要你们诚心赔礼道谢也就不计较了。但是,要知道啊,这京城到处是达官贵人,像你们这样横冲直撞的,哪天不小心碰到了哪位惹不起的人,呵呵,甭说你爹是应国公,就算是齐国公是皇亲国戚,该咋的还得咋的。八十板子啊,不到一半恐怕就得一命呜呼了吧?就算金吾卫手下留情,也会让你屁股开花躺上大半个月。啧啧,说不定一时手重了或偏了,还会打到筋骨啥的,让你落得个半身不遂或者瘸了拐了,哎,那可就一辈子的事儿了!几位,是不是啊?”
他上下打量着这几人,据后世某些无聊人士研究,武则天之所以日后会那样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也全靠他两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和几位堂兄所赐,面前三人便在其中。看着这几人,倒是色厉内荏、欺软怕硬之徒,只能对弱小人群动手罢了。不由连连摇头。
武怀运脸色一变,不服气地嘀咕道:“你这小儿郎吓唬谁呢?不就是没控制好马速么?又不是不赔你汤药钱,几个金珠难道还不够?”
李泰旭一挑眉,不料就扯住了额头上的包,咧嘴轻嘶一声。
“大郎,很疼么?”王彦连忙问,对李幸道,“多说无益,九叔,要不我先带大郎回府,您在这里等金吾卫来处置?万一伤到哪里,如何向姑父姑母交代?”转来转去都是亲戚,故此现在他也跟随李泰旭一样称呼李幸。
“哎哎,两位郎君,这事儿千错万错都是某的错,真没必要惊动金吾卫了。修正,你是怎说话的?赶紧向两位郎君和这位小郎君赔礼道歉!”武惟良急忙拦住他们,向武怀运挤挤眼。
“是啊是啊,些许小事,何必惊动了官府?若是让家父知晓,必会狠狠责罚某的。李小郎君,今日某也是才换了一匹马,不知其习性,一时间没拉扯住,让你受惊了,甚为抱歉!”武元爽倒也能屈能伸,对着李泰旭连连拱手。
“抱歉有用么?吾家小郎君可是独子,头碰成这般模样,不知阿郎、老夫人、郎君和娘子该如何心疼呢!”小吉祥在旁噘着嘴低声嘀咕。
因为擦了药,这会儿那伤势看上去更加红肿骇人,李幸也觉得回去不好交代,更加坚定了公事公办的决心。至于什么应国公、司农少卿,就算是官司打到圣驾前,己方也自有道理。
李泰旭也想给他们一个教训,暗道,如果不是受到这群牲口的欺凌,后来的武则天怎会变成那样?如果没有武则天,说不定大唐的历史便将彻底改写,至少,李唐宗室不会差点被杀戮干净当然,如果没有武则天,哪来她与李治生育的几个儿女?那也就没李隆基啥事儿了,便不会出现将大唐推向衰败的八年安史之乱。“的确是挺疼的,头有些晕,还还想吐。”他扶着脑袋皱着眉头,一脸的痛苦,“九叔、表兄,该不是撞到脑子了吧?哎呀,万一撞坏了咋办?不行不行,得赶紧找大夫瞧瞧去!”
这下子,李幸和王彦都着急了,一边让人将武元爽主仆一干人等守住不许放走,一边扶着李泰旭让他赶紧上车回府。为啥不找家医馆?因为已经到了崇仁坊外,转过一道墙便是坊门。
一阵慌乱,李泰旭被簇拥着就要上马车。武元爽三人急了,若是真让金吾卫来处理此事,那就是小事变大,不能善了了。
这时,传来一阵喊声:“堂兄,且等等!”
李泰旭探出头去一看,是李治。
“咦,咋这么多人围着?干嘛呢?”李治诧异地问道。随从们速速分开留出道来。看到李泰旭头上顶着一个红彤彤的大包,李治被唬了一大跳,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哎呀,堂兄,这是咋了?先前都好好的,怎一出宫就成这样?”
环顾一周,立即便明白过来,指着武元爽等人问道:“可是这几人冲撞了你?”
小吉祥连忙上前噼里啪啦地将事情说了个大概,道:“晋王殿下,您瞧瞧小郎君这伤,呜呜,万一伤到脑袋怎办?他们倒好,想随便打发几个金珠子就企图不了了之!哼,就算是金山银山也抵不上吾家小郎君一根汗毛!他们居然还搬出啥应国公司农少卿,难道国公爷的子嗣就能横冲直撞为所欲为?你们瞧瞧,这可是正正经经的皇子,晋王殿下,即便贵为亲王,也从不曾在城中扬鞭疾行,从不曾惊扰过行人。”
应国公?李治眼珠一转,淡淡地问道:“可是荆州武刺史?今日听阿爹说应国公听闻祖父驾崩,上本请求进京祭拜,原来是已经到了啊?”
武元爽等人连忙行礼参拜。“回晋王殿下的话,家父现已赶往官衙。因家中一向少人,很是缺了些物什,某奉家父之命带人前往东市去购置,不曾使唤过这马匹,所以未能及时控制住速度,让李小郎君受惊,某已知错,求殿下开恩饶过某这一回!”武元爽垂着脑袋一个劲儿地求饶。
李治板着小脸,皱着眉头,一言不吭。虽然年少,但已有未来高中皇帝的两三分气势,也挺能唬住人。场内顿时鸦雀无声。李泰旭暗道,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千古一帝的遗传基因果然强大。
“咳咳,九皇兄,可是追到堂兄了?”一个娇娇弱弱的声音传来。
李泰旭吓了一跳,忙踮起脚尖,一瞧,哎哟,未来的晋阳公主咋跟来了?紧跑几步,穿过人群,来到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前:“公主殿下,您咋来了?”
李明达掀开车帘,探出头来:“堂兄,不是说好给兕子讲故事的吗?”
“呃,那时公主不是没醒么?”李泰旭无奈地道,“好吧,既然已经出宫了,那就到我家去吃个便饭。殿下今儿好些了吗?刚才听到您咳嗽了,可是嗓子不舒服?”
李明达笑嘻嘻地摇摇头:“没有,刚才只是灌了一口风。堂兄,九皇兄说他吃到好吃的糕点,兕子没吃过哟!”
“公主殿下!”女官轻轻地唤了一声,对李泰旭尴尬地笑笑。
李泰旭摇摇头:“没啥,是公主与晋王殿下亲厚,见晋王殿下出宫,所以舍不得呢!”
这时,李明达也看清楚了李泰旭额头上的大红肿包,吓得捂住了嘴巴。“哦,就是不小心碰到车窗上,没啥,看着吓人,过两天就好了。”李泰旭忙安慰道。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瞧瞧,都眼泪汪汪的了。历史上的晋阳公主温婉机智、聪慧伶俐,与长孙氏一样,总能委婉地劝解李世民,“省中”大臣多蒙其恩惠,十分喜爱她。
“真的吗?堂兄都这么大人了,怎么如此不小心?”李明达脸上挂着泪珠,噘着嘴道。
女官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李明达瞪大了眼,向人群中的李治看去,皱起了秀气的眉头:“哼,居然敢纵马伤人,得狠狠地惩罚,若是撞到行人怎办?”
这一会儿,金吾卫和崇仁坊的武侯都得到消息匆匆赶来。武元爽等人垂头丧气地站在一旁,李幸将事情大致讲述一遍,金吾卫当即便毫不客气地将一众嫌犯带走。甭说这里有一位亲王和公主在,就算是陇西李氏这等世家门阀,他们都惹不起。
在武元爽等人经过身边时,李泰旭低声道:“听闻你们在家不太尊重杨夫人,也经常欺负年幼的妹妹,你们说,此事该不该给应国公说说?”
“啊?”武元爽惊呆了。自家的事情,怎么就被外人知道了呢?在荆州,因为武士彟勤于政务,平日极少在家,武元庆、武元爽二人对继母杨氏颇为不敬,也经常欺负三个妹妹,杨氏母女敢怒不敢言,只能忍气吞声。杨氏虽出身高贵,但作为前朝贵族,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未能出嫁,直到年近四十才得李渊做主嫁给了武士彟。她老蚌怀珠,可惜接连三次都是生下女儿,不过,武士彟对女儿甚是喜爱,特别是聪慧伶俐的二娘子武珝。所以,武元庆兄弟二人也最是爱捉弄二妹,比如将她骗到啥旮沓角落,然后将四周角门关上,不许人给她开门,让她忍饥挨饿担心害怕,任杨氏四处寻找。或者,抢走她的月例、首饰,撕破她的新衣裳。等等。反正,杨氏为了所谓的家庭和睦,从不在武士彟跟前诉苦,以免武士彟在外担心家中事务。前几天,武元爽还与几位堂兄弟嘀咕,说武珝这一年来眉眼逐渐长开,就像一个鲜嫩可口的桃子,是不是改日将她诱到某处尝一尝。哼哼,谁叫她终于忍不住给阿爹打小报告,说她才得的几本书被二兄抢走撕坏了,让他被狠狠地骂了一顿?哼,女子无才便是德,一个臭丫头片子,整日吟诗作对抚琴弄墨作甚?映衬着两兄弟便不学无术,每次阿爹回府都会骂他们。
武元爽回过神来时,早已被一群金吾卫拉扯开,眼瞅着李泰旭和李治簇拥着李明达的马车驶入崇仁坊。
回到李府,自然是一阵慌乱。老夫人郑氏和娟娘早就得到消息齐齐守在墨渊居,见到李治和李明达一起前来,急忙行礼,然后一把将李泰旭拉到跟前,瞅着那个肿包,郑氏便扬眉怒斥一群随从护卫,娟娘则是心疼得眼圈儿都红了。
“祖母,您甭生气了啊,晋王殿下刚才已经给我出过气了,就算看两位殿下的面子上,金吾卫也不会轻饶了在城内纵马狂奔那几人。”李泰旭忙安慰道,“事发后,九叔和堂兄立即让随从们将肇事者围住,该咋处罚,自有律法,咱们也不能太过干预。再说,应国公其实也是个好人,只是因为忙于政务而疏于对自家儿子的管教,但忠孝不能两全不是?而杨夫人作为继母,哪里好多管,最是为难不过。所以,孙儿才想着,若是能借着今日之事让武家儿郎和司农少卿家的两位儿郎受些教训,或许也能让他们收敛一些,说不得就幡然醒悟了。”
郑氏狠狠地瞪了李幸和王彦一眼,又呵斥让随从头领退下,转头满眼怜爱地对李泰旭道:“罢了,应国公也一向谦和有礼,武少卿也颇有贤名,却不知怎就有如此不争气的儿郎!前几日,你祖父感慨,道你说过一句话颇有道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做人做事须得脚踏实地,不能好高骛远、眼高手低,‘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李治在旁听得,暗暗点头,拱手道:“老夫人的话让某受益匪浅,怪不得堂兄做事如此谨慎周到,原都是老夫人和李侍郎、叔父和婶婶言传身教啊!”如今,作为“同宗”,他和李明达为表示与李泰旭的亲密,直接唤李勋泽与娟娘为叔父、婶婶。李文州和李勋泽倒是没在府中碰到过,但娟娘推辞不过,只等应下。
郑氏笑着谦虚几句,又见府中大夫诊治后称李泰旭并无大碍,便道:“两位殿下且在此歇息,老身这便吩咐人去做吃食,这两日,厨下又做了几道新鲜的菜式,既可口又好克化,两位殿下待会儿好生尝尝。”
李治尚且能按捺住内心的雀跃,但李明达立即就两眼发光,连连点头。
娟娘又叮嘱了几句,与郑氏带着一大群人离开。
“婶婶对堂兄真好!”李治羡慕地道。虽然自小在李世民和长孙氏跟前长大,但李世民忙于国事,长孙氏也是操劳后宫诸事,哪有时间陪着儿女?所以,就算同在一个殿内,李治等兄妹不过是偶尔吃饭时与爹娘说说话,大多都是由内侍女官奶娘们带着。至于“祖母”这个称呼,他是从未唤过,更不知啥叫天伦之乐。因为玄武门之变,李渊不得不退位,对李世民也颇有怨言,躲在自己的殿内整日莺歌燕舞,长孙氏虽然也常带了儿女们去探望,但李渊也只是随意说两句便打发走,故此,李治也没享受过祖辈的慈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