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距离镇上有十里地,徒步个把小时就到了。
北方的夏夜温差有点大,随着深夜临近,气温也变得凉了些。小风乍起,还能吹的这些单衣薄衫的人们冷不丁的来个轻抖,就如那憋久了刚尿完的汉子,情不自禁地爽爽一颤!
放映场地是个露天的小广场。不出所料,看电影的人密密麻麻,非常多。就连旁边的老树也遭了殃,被十里八乡的小青年们逐个攀上。
他们个个喜气洋洋的,为自己终于占据了难得的高度优势而欣喜,再也不怕前面的人就像得了尿频一样,动不动就站起来走动。
很多人都觊觎老树的战略优势,不一会儿,碗口粗的枝杈上就挂满了人。一眼望去,特像老乡家那群不安分的鸡,专挑各色的地方落着!
看那不及手臂粗的枝干,就那么被这群猴崽子们压得微微颤抖,很是吃力的样子。真不知道这些瘦猴们,咋有那些个多余的劲儿,能爬上去?
这事不能往深里想,不然你就越想越生气,越琢磨越怀疑。难道就自己所在的大队惨,平时只能喝那泔水似的清汤稀粥?难道人家是吃了硬面馒头窝窝头才来的,不然怎么攒下了这么一把子上树的劲儿?
不管你怎么想,人家可就是上去了,不得不心生羡慕、嫉妒、恨啊!
也难怪这群人费脑子找地方,老乡们往常为了抢到一个合适的位置,甚至曾经引起过两伙年轻人的武装冲突!
人多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是非也多!
一切如常,看完电影散场,陈青云一行二人抄了近路,穿过一条田梗。
便道两边都是玉米地,一人高,墨黑色,放眼过去一大片,望不到尽头;夜风中带着凉意,吹的玉米叶哗啦啦地轻响;空气中散发着微微地甜香,那是玉米花粉的味道;月光皎洁,路面银白,二人行路不算困难。
此时,王军正拿腔弄调说着台词:“各位父老乡亲们,呵呵,没想到吧,我胡汉三又回来了!正如今,还是我胡汉三的天下。若是谁拿了我的什么,给我送回来,谁吃了我的什么给我吐出来。有人欠我的帐那得一笔一笔慢慢算!”
陈青云呵呵笑着,真佩服王军的脑子好,看一遍就能背下来。
这段路不远处都是乱坟岗子,老人闲聊,竟说些狐狸炼丹的诡异故事。
二人走上这段夜路,心里多少有点怕,干脆找个由头,搞出些声响壮胆,正搭腔斗嘴呢。
忽然,前面远远地传来年轻女人的声音,应该是两位年轻姑娘。
王军扯了扯陈青云的衣服,小声偷笑道:“莫非咱遇到狐仙变的小娘子了?”
陈青云忍着笑,挖苦道:“想女人疯了吧!你没听出这声音非常熟悉吗?”
其中一个女孩骂道:“臭流氓!你们想干什么?”
紧接着,好像还有个半大小子的声音:“姐,我们别理他们,赶快回家!”
陈青云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又听到一个男青年坏笑着说:“小兔崽子,一边让开!我们就是想跟你的两位小姐姐认识一下,随便聊聊,谈谈天、说说地、畅想下革命未来......”
王军骂了句,“咱遇到二流子了!”
半大小子好像挡在了两位姐姐的身前,推搡了几下那个找事的痞子。
那个无赖痞子又骂道:“识趣点就让开!被让老子动手,揍死你丫的!”
其他人配合着一阵哄笑!
王军有些没底气的小声道:“还有不少人呢!咱......”
陈青云没给他好气,嘀咕了句,“人多怎么啦?咱也得帮着老乡不是!要走,你自个走!”
王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也跟着陈青云紧往前面赶,就是有意无意的落后了那么几步。
随着二人走近,声音就更清晰了些。
男孩生气的骂道:“你们这些革命坏分子,胆敢动我们,就不怕民兵抓到你们,送去枪毙吗?”
那个时代流氓罪可是重刑!
那个男青年阴恻恻的说:“小兔崽子,我看你才是破坏分子,正在搅扰老子们的革命大业……”
又是一阵哄笑!
紧接着,那个熟悉的女声喊道:“我大伯是县革委会的胡玉权,谁敢动我们,绑起来,批斗死你们……”
还是那个男青年噗嗤一声笑了,不屑的说:“呵呵,昨天我还找他儿子,一起拍婆子,也没见他家有你这号穷亲戚啊!吓谁呢?大话压不住我们坚强地革命小将!”
陈青云和王军终于听清楚了女人是谁,立刻就赶了上去。
转了个弯儿,绕过玉米地,陈青云隐约看到前面有一群人。忙向前紧走几步,借着银白月光,瞅见两女和一个半大小子,正被五个小青年拦住去路。
借着明亮的月光,他一眼就认出三人,是隔壁大队的顾晓宇、房东女儿大丫和儿子小春儿。那几个男人倒是眼生的很,他们均穿了件时髦的海军衫,看样子有些来头。
有熟人吃亏,这下可不能不管,陈青云高声呵道:“我是民兵,怎么回事,你们干什么的?”
领头的人是个大块头,身体强壮,见有人来救,心里也虚了下。月光下,他看清来人。一个蔫在后边,一看就是个怂货,不用担心。这个敢于靠前的个头不大,身材瘦消,也容易对付,这心里就又有了底气!
陈青云估计这斯精虫上脑,憋久了,变得肆无忌惮起来,心下就是一凉,知道事情不好办了!
大块头脸上带着狠劲儿,挑衅的说:“兄弟们打了个赌,想看这两个小娘们谁的**大。我就感念先烈的大无畏精神,扛起这攻破堡垒的鲜红旗帜,替兄弟们摸一下,鉴定下那俩漂亮小妞的货色。
革命工作很艰苦,你们群众代表国家,总要犒劳一下革命战士嘛。同志们说应不应该?”
跟随的四个小青年更是不怕事大,开始架秧子起哄,淫笑着,纷纷应和道:“那是当然,应该,应该!大哥可别忘了兄弟们,见者有份啊!”
陈青云就像个小大哥,身后跟着比自己还长两三岁的王军,快步走到顾晓宇三人身边。
大丫见救兵来了,担惊受怕的心松了些,心底的委屈一下子就翻腾起来,抹着豆大的泪珠,哭骂着:“挨千刀的臭流氓!我跟你们没完!”
小春子更是有了底气,梗梗着脖子,一副拼命的架势!
大块头嘻嘻奸笑,一把推开碍事的小春,嘴里不干不净的戏弄道:“小子,一边凉快去!这黑不拉几的小道都不让人清净,还有装大尾巴狼,多管闲事的愣小子!今天,大爷就好好跟你唠唠......”
小春子瘦的就跟个小麻杆似的,一把就被人家给起开老远,硬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丫见兄弟吃了大亏,又变得害怕起来,身子微颤,哽咽啜泣着,看的都让人有些不忍。
王军看大丫像受惊的小鹿一样,赶紧凑过去,轻言安慰她。
大丫就像找到了靠山,一下就贴上了王军,更加委屈了!
王军趁机搂住大丫,信誓旦旦地说:“有我呢!怕他个球!”
这话说的真漂亮,要是你不怕,何必躲在顾晓宇和陈青云后边搂妹子呢?
顾晓宇认出是陈青云,偷偷拉了拉他衣角,那意思就是,咱斗不过他们,趁机赶紧跑吧!
陈青云也有些害怕了,见对方这么多人,自己两人,还有三个拖油瓶,真要起了冲突,定占不到便宜。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不能示弱,不然自己也会很惨!
他打定主意,准备来个出其不意!
他指望王军是不可能的!
王军这货一心在后边殿底,假装安慰着梨花带雨,孤苦无助的妹子,还趁机轻轻摸两把人家的背!小春子有血性,但身子骨早被这几年的忍饥挨饿熬干了,年龄也小,能自保就不错了!
陈青云怕漏了怯,让对方小瞧,容易失去震慑效果!
他见大块头有上来动手的意思,就忙稳住身形缓步上前,嘴里尴尬地服软道:“大哥!我们就是路过,真不想找事,但这仨人是我们一个大队的。这见了要是不过来,定没法在村子里混了!”
大块头见这个瘦小子认了怂,开心地安抚道:“这大兄弟会说话,今天,你麻溜的走开,别管老子好事!以后见了,还是革命好战友。如果不识抬举,嘿嘿......”
大块头撸着袖子,一副吃定了陈青云的样子,看的顾晓宇心中就是一沉,虽然看不上陈青云的窝囊劲儿,但还是挺感激的,任谁都能听的出,这陈青云可是在为她俩脱身才认怂的。
另四个小青年也帮腔作势,“大哥!这小子要不识抬举,正好给战友们练练手!好久没活动筋骨了,这骨头节都硬了。这瘦猴子正合适,大哥就留给兄弟们耍耍吧!”
陈青云嘴里嘟囔着求饶的话,就像《小兵张嘎》中的汉奸一样,如不是深夜,这奇妙表情要是被顾晓宇看到,那可就太尴尬了。
陈青云讨好般凑了过去。
大块头呵呵一笑,觉得这瘦猴挺上道,这一夜也算没白来,摸不上**,耍耍猴也是挺开心的!
陈青云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等凑近了,见大块头还正洋洋自得的跟身后的跟班们一个劲的炫耀,那得意劲就跟中了彩一样!
陈青云瞅准机会,二话不说,实际也没什么好说的,突然就暴起发力,卯足了劲,一跃而起,朝领头的裆部蹬去……
顾晓宇还正不屑的用眼角夹着陈青云,心说:“这陈青云平时人五人六的,没看出来,遇到事就这么怂了!你怂了也就算了,怎么还这么脸皮肉厚,一副欠扁的样,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但她忽然亲眼看到随后的惊变,当场就被震的张大了粉嫩的唇,借着皓月当空,银牙闪亮,那神情很是可爱。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个软货刚才还一副烂泥样,怎么就突然硬了!
海军衫小青年平时嚣张惯了,没想到这瘦个小子这么狠,直接下死手,躲闪不及,就被蹬了个结实。
要不是陈青云营养不良,年龄也不大,身子发虚,力气小,在此重击下,估计这辈子他也别想干那舒爽之事了!
那人立刻双手捂住裆部,栽倒在地上,打起了滚,嗷嗷的鬼哭狼嚎,那声音传出去老远,在墨色的庄稼地里就像发春的老猫一样瘆人!
事发突然,同来的小青年们也被震住,僵立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趁此机会,陈青云立刻转身,紧紧拉上顾晓宇的手,二话不说,撒丫子,开跑!
那些人看出这瘦子是个不要命的主,下手狠辣,暗淡的月光下,一时也看不清楚对方到底有没有家伙!他们心里多疑,只是叫的欢,仅仅追打几下,并不敢狠撵!
他们此时没人不心里发虚,都觉得毕竟自己这方理亏,真要走了霉运,遇到民兵,被扭送到革委会,那个躺地乱嚎的小子有老子罩着没事儿,他们这些跟着占便宜喝汤的卒子那可是逃不掉,弄不好得个流氓罪,那一辈子可就完了!
陈青云这一路猛跑,小心脏扑通通的跳个不停,上气不接下气!他还要费力拉着顾晓宇,没跑出几里地,实在是跑不动了!回身偷瞄,见后边再无追兵,终于松了口气,身子也软了,干脆停住酸麻的双腿,顺势靠在一颗大树上,喘着粗气儿。
这时他才感觉到右手握着一只嫩手,手指细长绵软,手心里都沁出了汗。一阵阵麻痒的舒适感顺着手臂,进入心田。
他第一次有这么爽的感觉,内心深处是多么的不愿意松开啊,恨不得就这样紧紧的握着,一直下去,非要给一个时间,那就一万年吧!
对方也没有抽手的意思,就让他这么握着。
等顾晓宇喘过气来,就咯咯的笑出了声。如银铃般的清脆笑声就那样悠悠地在静谧的树林里回响。每个有幸听到的人都会忍不住想,这么动人的声音,那要怎样的美人才配拥有啊!
粗大树干另一头的大丫早没了委屈的泪,只觉得累的够呛,长吐一口气,感慨道:“陈青云,没看出来啊,你还真下得去手!看样子,他下辈子别想碰女人了!真是活该!谁叫他耍流氓,欺负人……”。
小春儿接过话茬:“他们吃了亏,会不会带人来找我们大队的麻烦?”
王军此时来了机灵劲,想了想,推测道:“天这么黑,他们也看我们不清,看情形应该是较远村子的人,毕竟理亏,也不敢把事情搞大,不过以后遇到他们,我们还是避开的好,尤其不要吱声!”
这一套分析条条入理,深得大丫服气,她看向王军的眼神都放起了光,讨好的说:“王军哥,你说的蛮有道理的哈!”
小春儿不明所以,楞头楞脑的来了句:“我觉得青云哥今天才给力,直接废了那混蛋!”
这时顾晓宇一脸坏笑,看了下陈青云,颇有玩味地对他说:“青云!你闯祸了,知道吗?刚才那个可能是县革委会的干部子弟,这下你死定了!”
此时,刘青云也不好再享受肌肤之亲的快感了,忙松了手,无所谓道:“事都做了,怕也没用,难道他还能让我比现在更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不信这世间没了王法!得!我们还是先送你们回去要紧!”
五人同行,皎洁月光撒向大地,田间小路被照的像银色带子,蜿蜒在黑绿色的海洋里!在这银带路面上,行走着几个剪影,影影绰绰!
仔细看,你会发现一个变化,小春子一蹦一跳的走在最前面,大丫和王军走在中间,顾晓宇和陈青云并排落在最后,彼此悄声的交谈着,渐渐地两只手如磁石般相互吸引,再次拉在一起!
恢复高考后,陈青云顺利考进中国最顶尖的学府,原子物理专业,并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主动要求被分配到西部府城,那是顾晓宇所在城市的大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