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上拉链,拎著包自己去里屋里翻找出,但一无所获。
来到坐在沙发上的女人身边,把包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扔,耐着性子问:“把东西交出来。”
女人毫无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嘴里不住地念叨着:“我的钱……我的钱……”
林亦蓝无法,拎着桌上的包转身就走。
她一刻也没有停留,连转三圈下了楼,直接冲进雨幕里站着,在胸口空翻涌了很久的恶心感终于压制不住,蹲在雨里就吐了起来,太阳穴不断地突突乱跳,整个人抖得不行。
吐完,林亦蓝感到轻松了许多,只是胸口不是那么的烦躁了,只是眼前有些发黑,估计走不了多远就得晕倒,叫住一个骑摩托的。
“去旅馆。”
她坐在摩托车上回头看一眼三楼,只看到黄黄的一点灯光透过玻璃窗钻出来,晃来晃去就不见了。
林亦蓝带着一身水随便寻了个旅馆住下了。
丢下包,她径直走进浴室,呆呆地站在冰凉的花洒下。水很凉,落在裸露的肌肤上蒸腾起小小的热气,浑身开始不自觉的发起抖来。
但她只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里的人,没有氤氲的水蒸气,她更加看得清楚镜子里的人——漆黑的长发贴在脸上,额头不知道什么划了一道长口子,嘴唇青紫,浑身发抖。
她茫然地伸出手,和镜子里的人指尖相对,她笑了,镜子里的人没笑。
她猛然缩回手,后退两步背部抵在门上,但那个“自己”依旧冷冷的看她,仿佛是那个世界的主宰,一伸手就能把自己抓过去。
她终于支撑不住,压抑着一声尖叫,慌乱的打开浴室的门,冷白地灯光照亮一室寂静,她眼中唯一的色彩,就是烧水壶橘色的灯。她赤裸着身体奔出浴室,三两下跳到床上用被子抱紧自己,那一声尖叫才释放在被子中。
许久,她就这样呆呆地坐着,好似一尊雕像,床上的手机亮了几次屏幕,她也没管。
“咚”
水壶自动断电的声音不大,却将周围的一切声音才重新带回她的耳中。
“滴滴滴”
手机屏幕又亮起来,预备她终于扭头看了一眼,捏着被子的手紧了一下,按下接听键:
“喂。”
那边静了静,才传来那人带笑的声音。
“怎么样?家人不是特别热情?你不会连跟我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吧?我一个人好无聊……”
沉默。
那边又嘟囔起来:“你都不知道有很多无聊,我想跟你回去,又就怕你不让我去……你做了好多菜放在冰箱里,但是热了起来没有刚做的好吃……你都去很久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两三天。”
“啊?早知道就只给你准备一只茶包了……”
“什么?”
“没有!我是说我把你的土豆丝吃完了,你再不快点回来,我就把醋溜白菜也给吃掉!嘿嘿……”
“我在这边吃得比你好!”
“不行!你快点给我回来!我也要吃好的——”另一头气得哇哇大叫。
林亦蓝终于笑起来。
“看好花苗,我就回来了。”
“那可说好了!那……你去吃好东西吧,我和花苗一起等你回来。”
“好。”
挂上电话,林亦蓝看着逐渐黑下去的屏幕,身体逐渐放松,她从包里翻出沾着泥的睡衣穿上,又翻出密封袋装着的茶叶,撕开一小包扔进杯子里,静了静,抱着水杯喝了一气,才觉得心里被一些热腾腾的东西重新填满,如同病入膏肓的人被路过的神仙渡一口仙气,重新活过来。
清理湿衣服时从里头掏出一个信封,里头是向海为她准备的钱。她从厚度上得知数量应该不会很多,拆开信封后,发现一些现金里头卷着一只小小的密封袋,里头是一张银行卡和一个小纸条。
【密码是尾数后六位,金额随便取。】
“笨蛋。”
她紧紧抱着水杯,拎着密封袋的下方把里头的小茶包倒出来,里头只余白白净净的三个小茶包。捏起一个凑到鼻尖去闻,只闻出了淡淡的玫瑰香,似乎……还有一些中药的味道。
她从抽屉里找出吹风机坐在床上吹头发。
额头的伤并未过多处理,手指在拨弄头发的时候还会碰到,嘶嘶地疼。林亦蓝吹完头发,又下楼跟店家接了急救箱处理伤口。
林亦蓝额头上打着块纱布,低头啜一口茶水,撕开边上的泡面,倒入热水。
很普通的泡面,她却捏着泡面的叉子笑了起来。
一口一口,吃得干干净净。
因为向海的有些要求,她需要保持垃圾不过夜的习惯,拿着房卡下楼丢了垃圾。
她似在不远处看到什么,继而转身飞快上楼,关灯,躲到窗帘后头。
过了几分钟,才回床睡觉。
————
“2005年4月5日,阴转小雨。
她说清明回去,想必是扫坟,难道她已经知道了?
思前想后,并未发现有何不妥之处……
不知她今日状态怎样,冰箱里还有很多菜……
海。”
向海收起笔记本,伸伸胳膊蹬蹬腿,下楼打开冰箱,眼睛从上扫到下,来回几趟,终于把所有保鲜盒都取出来抱进厨房。
他找了把凳子坐着,一盘盘地热菜,没多久就摆满了桌子。桌子上放不下就直接放在地地毯上,拿了双筷子直接吃起来。
每盘只吃一口,就扔了筷子,摊在沙发上听电视机嗡嗡叫,突然笑了。
他迅速掏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喂——”
——————
闹钟足足响了4回才叫醒林亦蓝。她左右翻了个身,头脑是难得的清明,她很珍惜现在的状态,甚至有些不想起了。
保持闭目魂飞九天的状态没几分钟,闹钟又响了。林亦蓝深深伸个懒腰,终于起床了。
洗漱完毕,退房。找了最近的银行,许久才出来,但包明显重了许多。
外头阴阴的,又蒙了一层小雨。远处那座山上已经起了烟,各色雨伞相聚又分离。
她打开手机按了三下,交谈几句后,遥遥往景山上看了一眼,挂上电话,撑开枣红色的小伞走进雨雾中。
雨天湿滑,山路难行。
林亦蓝抱着包歪歪扭扭走在一米来宽的水泥台阶上,有时人来人往地多了还得停下让让路,鼻尖全是烟灰的味道,不当心还会被烟雾熏了眼。
她在半山腰收了雨伞,买了些纸和打火机提在手上,转而下了大路进了泥泞的小道儿,在鞋子彻底湿透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那块冷冰冰的石头她才停下,提着东西走了过去。
打火机的火不大,点燃纸却绰绰有余。林亦蓝默默将手里东西送入火蛇腹中,浓烟卷着薄雨扑到她面上,她咳嗽起来,却不后退,反而凑近去抚摸着那块石头,动作温和而亲昵。
“妈妈,我来了。”
沉默。
“这些年……我很难过。为了活着,我离开林阿姨家了。虽然给了他们很多钱,但户口本没能要回来。”
沉默。
她说完,余下很长时间都在沉默,良久才幽幽道:“你说,人为什么活着?”
“为什么活着?为了钱呗——”
林亦蓝被突然提高的音量下了一跳,她回头,对上老杨和林女士二人戏谑的眼,老杨还一手提着招待客人用的小茶壶往嘴里灌着茶水,眯着眼睛吧唧嘴,“好茶!香!”
林亦蓝心生厌恶,转身欲走。
“哎——怎么走了?你不是很有钱吗?再……给杨叔叔两个!”
林亦蓝抽出雨伞作势要打,老杨缩手,林女士倒是上前来,眼睛上下打量一番,笑起来:
“别急啊,你不是要户口本吗?瞧,我给带回来了。“她扬扬手里的东西,紫红色的小本子,”但是……你得拿钱来换啊。”
林亦蓝看清户口本上却是是自己的名字,稍稍心安,听对方的条件后简直想笑。
“别忘了,我们可是白纸黑字签过契约的,我完全可以去告你们!”
“哎呦蓝蓝,你可别这样,”老杨满脸揶揄凑过来,“大伙儿都知道我老杨身体不好,要是被你气出个啥事儿可了不得……”
林亦蓝并不过多与二人纠缠,掏出手机直接报警。
“喂,绿桐镇公安局吗?我这里是景山,杨树成和林月梅二人在对我进行恐吓,企图侵占我的财产……”
老杨一见情况不好,赶紧上去抢手机,林女士一把将人抱住,老杨趁机得了逞,半壶茶水把手机浇的透透的,往自己兜儿里一揣,这才嘿嘿笑起来。
“想报警啊,你报啊!这回我看你怎么办?”他把茶壶嘴对着嘴眯了半口,“好茶啊,真是好茶啊!”
林女士紧紧抱着林亦蓝的包,眼睛似要发光一般,嘴里却说句软话:“蓝蓝,你一直都是听话的好孩子。以前是阿姨对你关心不够,都是阿姨的错。但是现在你不是有钱了吗?你看阿姨家里这么困难,你不帮衬着,真是说不过去。”
林亦蓝拽着包企图挣脱,但林女士力气极大,她反复几下都没有挣开,几乎想抬脚就踹。但要考虑现在雨天路滑,万一出了什么危险,也是没必要的麻烦。
况且身边还有一个老杨在虎视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