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飘雪医馆的人主医,秋水楼的人主辅,对于城西的管理,很快就出了成效。有些大家出身,觉得和大家共住委屈,也都在秋水楼或飘雪医馆或武或毒的威胁下逐渐冷静,不敢闹事。
当日太阳落山时,冷枫晴带着一部分人回秋水楼,毕竟秋水楼还有一批人,清木则继续留守城西。
今儿个是农历十五,月圆之日。
大家都歇下之后,冷枫晴今日虽累,却不大睡得着,披了件披风,就坐在院子里的亭子里,看着皓月当空,忽然觉得有点凄凉。
望月思乡,是最常出现在古诗中的故事。
冷枫晴很早就独立,很少想家。当时今日,她却看着月亮,有些想念现代的父母、妹妹、雨南哥哥了。
纵使她从小知道命运,从小学习的都是她能用得上的,但不代表,她对那片土地就没有感情。看着看着,便觉得眼睛有些发酸,连身后的脚步声都没察觉到。
温云琅本也歇下了,听见隔壁的动静,担心又有什么事儿发生,就跟了出来。就看见飘雪神医独自一人去了池塘边的亭子。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了过去。远远地,就看到飘雪神医靠着一根柱子,抱腿斜坐着。
月光照在少女身上,仿佛打了一层柔光。她就静静地坐在那里望月,褪去白日的强势,没有了什么事情都掌握在手心的感觉,就和普通的女孩没有差别。虽然她的脸依旧被面巾遮住,也挡不住君子好逑。
温云琅忽然想确认一下,她,是不是就是当初他遇见的女孩。
突然开口太过突兀,便清了清嗓子。
冷枫晴余光往后瞥了瞥,用力眨了眨眼,努力把可能溢出的泪水逼回去。没有回头,继续看着月亮,和他打招呼:“这么晚了,王爷怎么出来了?明日不是还要回凉城吗?”
温云琅站在亭子中间,没有再靠近,也没有在哪处坐下,只是一直看着她,“听见声响,担心神医。”
“神医名字……是就叫飘雪吗?”
冷枫晴想了想,“您可以这么认为,我字飘雪。”
“那……不知可否询问,神医姓名?”
冷枫晴心虚地伸手摸了摸面纱,确认自己确实戴了之后,淡淡道:“不愿让名字束缚,还望王爷谅解。”
温云琅没有问到名字,沉默了一会儿,想来飘雪神医出身也有些故事,所以才会不愿透露姓名。
就在冷枫晴觉得,温云琅不会再和她搭话时,他的下一个问题来了。
“有个问题困扰本王很久了,本王想问问神医,三年前,神医可有在凤城待过?”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冷枫晴措手不及,一时之间,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爷何出此问?”
温云琅拢了拢袖子,有些不好意思,“本王昨日初见神医,便觉得神医与当年本王遇见的那位姑娘相像……”
温云琅的话虽没点明,但但凡认识他的,听到这句话,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冷枫晴抱着腿的左手收紧,衣服被她揪在一起。
“王爷请自重,晴儿还在王府等着您回去呢。”
月光透过亭子洒入亭中,月光能照着的边缘在他脚边,飘雪神医坐在月色中,他在月色外。他忽然想到从天牢回府那天晚上,他在阴影中,冷枫晴在月光下,当时他觉得自己配不上月光下纯洁的女孩,现在他依然这么觉得,脱口而出。
“我配不上晴儿。”语气有些颓丧,并且连自称都改了。
冷枫晴一愣,咬了咬唇,冷笑一声,“配不上晴儿,就来招惹我这弃妇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温云琅连忙解释。
亭子中的气氛忽然就有些僵了,冷枫晴再次用余光瞟了眼身后的人。语气颓丧,眼神却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她别开视线,落在池塘中已经开始枯萎变黄的莲花荷叶上,心情也如这景一般。
“我只是后悔,当初放了手。如果不让她跟那个男人回去,遵从自己的心意留下她,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神医也别为了王妃否认,我基本可以确定,神医就是当年那个人。”温云琅两句话连的很迷,生发飘雪神医一口否认。
冷枫晴低垂了眼睑,她才来过大周几回,怎么可能是她呢。就算是,她现在也高兴不起来。作为冷枫晴,是他温云琅明媒正娶的妻子,在府中等着他。他现在在这里做什么?和妻子的朋友,飘雪神医示爱。
“王爷,不是因为晴儿,是事实,三年前,我没在凤城,甚至我都没在大周。”她的声音中夹杂着些许怒意,生怕他追问,直接把自己和大周都撇开了。
“但是,王爷,您不觉得您很过分吗?一边说着配不上晴儿,一边在这儿向她的好友示爱。现在证实您这爱不是我,但是我现在知道了,您还有着旧爱。”
冷枫晴右腿边的衣裳已经被揪得扭在一起,说话的声音都微微发抖,她现在知道,清木那天在愁什么了,想必是他嘀咕时,被那小子听见了。
“王爷,今日这件事,我不会和晴儿说,但我希望您能尽快和晴儿说清楚了。”冷枫晴不敢回头看他,稍微挪了挪身子,基本完全背对温云琅。
温云琅没有说话,站在原地,看着飘雪神医转过去的背影,有些不自在。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一旦点明,就会陷入尴尬,但是他不得到一个答案不放心。
“我知道,王妃为我做了很多,我也有好好待她,但是感情这种东西……”
强求不得。
冷枫晴靠在亭柱上,看着池塘,有些许悲凉。
是啊,感情这种东西,强求不来。
他把我冷枫晴,当作王府的一员,所以看到紫苏半夏出现在这里时,匆匆进屋看看我是不是也来了。但现在和飘雪神医聊天,示爱,谈到冷枫晴,他口中的叫法都是‘王妃’。
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自嘲地笑了笑。
“神医是在笑话本王吗?”这里太静,冷枫晴的笑声他听得清清楚楚。
“王爷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去凉城呢。”
她的声音冷冷清清,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
“那本王先回去了,神医也早些回去休息,给百姓治病辛苦神医了。”温云琅抱手行礼,转身离去,刚出亭子,听见身后传来声音。
“如果有一天,王爷您找到了您那位意中人,她尚未成亲,您会负了晴儿吗?”
温云琅脚步一顿,停下,“没有如果。”之后迅速离去。
冷枫晴转过身,看着那道背影,觉得被风吹过,浑身冰凉。
她刚才想起来,她和温云琅的婚姻,所有的承诺,好像都是她说的。她对温云琅说‘只要你不负我,我便不负你。’
可温云琅需要她冷枫晴的不负吗?
当温云琅找到那位意中人,她有很大的可能,就是降位留在府中做侧妃。到了那时,她冷枫晴会稀罕侧妃之位?
她本来真的不求温云琅怎么怎么爱她,现在的生活方式挺好的,但是没想到他心里有人。
她紧紧地抱着自己,蜷缩在柱子旁,觉得胸口有些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