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结束,那木琴也被杨凡缓缓的放下,但他依然闭着眼睛没有睁开,脸上的表情惆怅落寞,似乎在苦苦的追忆着什么。而众人依然沉浸在余音袅袅的琴音之中没有醒来……一曲琴音,竟梦幻般的在他们眼前呈现了万物的神奇,又让他们看到了一个人从稚嫩,到美丽,到成熟,再到完结的一生。
他们犹如做了一场梦,梦境之中看到了自己注定要一步步走过的一生。带他们入梦的,是那有着无限魔力的琴音。
他们震撼了,如果没有今天,他们一直都以为琴声带来的是听觉上的享受,却没想过,一曲琴音竟完全触动了他们的心弦,在他们内心深处描述了一幕幕动人的画面。这是何等神奇和难以置信的琴声,又是怎样的奇人才能吹奏出这样的琴声。
除了震撼,他们再也想不到其他。
不知有多少人甚至以为自己其实是真的做了一个梦,直到现在都没有醒来。
“此曲名为《红尘如梦》,是我每rì必奏之曲。每次吹起,我便会忆起我亡去的母亲,琴声便如她的轻唤,让我感觉的到她没有离我而去,而是一直都陪在我的身边,看着我走过人生的每一步。”杨凡轻声说着,眼角竟微微有了湿意。这是他第一次当着如此多人的面吹奏《红尘如梦》,对众人的反应没有任何的意外,更没有自傲,因为在他心中,这再正常不过。
他的声音很低。不足以将人从震撼之中惊醒。直到龙翔一字一顿重重的赞叹:“好!好一曲《红尘如梦》。好一个杨家杨凡。直到今rì。朕方知何为真正的琴声,何为人琴合一,何为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朕这半生聆听妙音无数,今rì方知与这曲《红尘如梦》相比,朕之前所闻之妙音真是俗不可耐,难以入耳。你之前提到世俗之音不配与你的琴音相比时朕还不以为然,现在朕终于相信。你的琴音,与无月的画技,的确非俗世之技所能相提并论。我yīn阳帝国出你二人,实乃神之赐福,天佑我yīn阳啊!”
龙翔的声音慷慨激荡,毫不掩饰其中的激动、惊叹、赞赏、欣慰,他的这番话将众人惊醒,也喊出了他们的心声。一时间,场上的惊叹之中哗然响起,这些平时不苟言笑。对褒奖之言吝啬至极的达官贵人们纷纷用自己能想到的最华丽的词藻去赞叹刚才的箫声,赞叹杨凡。甚至觉得还远远不够。世间的华丽之语又怎么又资格去修饰这只应天上有的琴音。
今天,他们重新认识了杨家杨凡……一个能吹响天乐的惊世之才。
每个人都确信,这场比赛,杨凡赢了。因为他们不相信还有什么琴音能超越刚才的《红尘一梦》,一曲琴音将每个人都带入了梦幻般的奇境,讲述了一个人梦一般的人生,其中对母亲忧伤的追忆,对人生的惆怅和淡淡的茫然,他们每个人都听在心里,与之共鸣。
这些人中,也同样包括无月。他之前绝没有想到,杨凡在琴上的造诣已经到了如此惊世骇俗的程度。
“果然惊人!”无月对着杨凡说道。
“琴……是我一半的生命。”杨凡面无表情的答道。
“哦?呵……对我来说,琴只是一件乐器,仅此而已。是不是就是说,若你以后不能碰琴的话,就完全相当于失去了一半的生命?”无月有些玩味的说道。
“是!”
“除非有着绝对的自信,否则不要拿自己的生命为这种无所谓的比赛去做赌注,而且是没有任何回报的赌注。这是只有蠢人才能做出来的。或许你认为你有着绝对的把握。但我认为……”无月没有说下去,耳边的哗声久久没有散去,他长舒一口气,朗声喊道:“各位先听我一言。”
清朗的声音让他们心头一震,终于逐渐的平静下来,目光重新聚焦在无月身上,期待着他的表现。
无月微笑着说道:“杨公子的琴艺果然不负虚名,让人佩服。连在下也没有了胜过杨公子的十足把握。但我无月绝不是不战而退之人,在下还是要献丑一番了。”
他看了一眼杨凡手中的长箫,接着说道:“杨公子此琴是他生母的遗物,视若生命,从未离身,自然也从不允许他人碰触。所以这琴在下是万万碰不得的。”
无月对龙翔道:“不知陛下能否让我以树叶为乐器?”
树叶?!
场中所有人再次被无月震撼,龙翔短暂的错愕后道:“你要以树叶为乐器?”
“是!”
“既然如此,朕就依你之言。”龙翔心底期待。
若是其他人说出这样的话,自然不会让人期待,可无月说出来,即使看上去有些匪夷所思,不过无月带给他们的震撼,已经使得他们jīng神麻木。
树叶吹奏乐曲,自然有人。不过那曲调极为单调,哪里比得上琴弦?
身体凌空跃起,伸手一摘,无月从不远处的树上摘下一片柳叶。
“柳叶,你不后悔吗?”龙胤问道。
柳叶在音质上是绝对不能与琴相比。
无月点了点头,微笑道:“此曲……是为我自己而奏。”
为自己而奏……杨凡与无月,一曲为亡母,一曲为自己。一用长琴,一用柳叶。为亡母而奏,他的孝心便先感染三分,为自己而奏,相对而言而显得平淡。无论是起初的给人的感觉,还是所用的柳叶,无月已经全部落了下风。
无月轻轻的将柳叶含在唇间,然而,人们等了许久,却没有声音发出,无月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如一个风化的化石一般。终于,他的眼睛轻轻的闭上,而就是这一刻起,人们忽然觉得他的气质一瞬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就连周围的气场都发生了明显了改变,短暂的沉默之中,一种淡淡的压抑感从他们心底生出,而且越来越浓重,直到将他们压抑的几乎难以呼吸,胸口如同压上了一块重重的铁板。
悲伤的情绪,无法停止……
一个音符轻轻的吹响,很轻很轻,轻的如同微风的吹过。然而就是这一丝轻轻的音符却清晰的进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心中,让整个广场一瞬间变得落针可闻……就连全世界,也仿佛在这一刹那变得安静,再无一丝杂音,只有那一个音符的余音绕在耳边,久久没有散去。
又是一个简短而轻微的音符,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内心被轻微的敲动了一下,在安静中轻微的抖动着。
音符的节奏终于开始缓慢的加快,他们的内心的颤抖也随之而加快,直到音符终于练成一片,汇成一曲凄婉哀伤到令人心碎的乐章。声音依然是那么的轻微,仿佛一阵清风吹来便可将其完全的吹散,但场中的每一个人却都听的那么清晰,因为那声音似乎不是在耳边响起,而是从内心的最深处徐徐传来,让他们不敢发出一丝的声音,唯恐将其打断。
伴随着音符在耳边回荡,人们仿佛看到了明媚的天,凄凉的风,一少年在不断地捶打着巨树,修炼武技。
一天,天空之中忽然乌云密布,漆黑的云朵带着一股沉重而恐怖的压迫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终于,霹雳响起,狰狞的雷电切开了云幕,大雨倾盆而下,狂风也肆虐着吹起。一粗狂身影悄无声息的浮现,庞大的威压,压在了少年身上。
少年没有倒下,挺立着自己的身体,任凭如何加强,他都紧咬牙关,因为,他不可以倒下。
人们的心慢慢的揪紧,疼痛。
最终,面对比自己强大数百倍的对手,它变得虚弱无比,但终究没有倒下,而是面向其,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然而,他的灾难才刚刚开始。面对强横的力量,他一瞬间便被击倒,然后昏迷过去,被那人带到了一个比地狱都要恐怖的地方。
在那里,面对比凌迟都要惨痛万倍的折磨,他依然在坚持,孤单的一个人。
自从醒来,没有记忆,不知道过往,显得那样孤单,现在,他又回到了孤单的以前。每天面对的,就是越来越痛的折磨。
无月的眼角微微有了湿意,但马上又散去。记忆中,面对痛苦,自己死死的咬紧牙关,因用力太大,牙缝间甚至渗出丝丝的血液,表情是那么的扭曲,身体颤抖的是那么剧烈,因为那时自己忍受的是怎样的一种痛苦,那种痛苦全世界只有三个人承受过,比用刀扎入身体要痛苦千倍,万倍……但这样的痛苦面前,自己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因为他必须承受一切。
他不能倒下……因为他的过往,需要自己去寻找。
娘……你是谁?现在又在哪里?为什么那时的我对你是那么的依赖,而这个字又让我内心这么的温暖,温暖的好想哭。
而那个希望又是什么?为什么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无法找到你。我的家人。
我……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往?我来自何方?
我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