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成长公主先是一怔, 随后笑嗔一句:“长幼有序, 你不成亲我如何能给四郎说亲。”说罢,又温声道:“好孩子, 我还能哄你不成, 倒是且随我到你姨母府上贺寿,只要见了妡娘保管能叫你中意,若真不喜欢, 我还能逼你不成,到时咱们在慢慢挑一个合眼缘的, 你这亲事,如今是我心里头等大事, 可在耽误不得了, 若不然我来日我到了底下有何脸面去见你父亲。”
三皇子被引进来时,正巧把后半句话听在了耳中,心下一动, 进屋后与福成长公主见了礼, 便笑问道:“姑母在给谁说亲不成?”
福成长公主见了三皇子眼底便透出了笑意,这几个侄子中唯有老三燕灏最讨她喜欢, 知道个亲疏远近, 她才是他们嫡嫡亲的姑母, 便是孝敬,头一个也该是她才对。
“你来到倒巧, 我正与阿卿说起他的亲事呢!到底是年纪小脸皮薄, 说起这事便有些不好意思呢!你且帮我劝劝他, 也好叫他早日成亲,我也能了了一桩心事。”福成长公主笑眯眯的说道。
三皇子扭头看向与他见礼的姚颜卿,笑着扶着他手臂把他托了起来,之后说道:“原是给五郎说亲,要我说姑母很不必操心这些,如今五郎极得父皇器重,说不准哪日便为他赐了婚,到时才叫一个体面呢!”三皇子心里一紧,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原以为是要为四郎说亲,不想竟是姚颜卿,一时间倒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只觉得寻常女娘怎能配得上这小狐狸,贸然说了叫他不中意的,反倒是害了他,况且,他亦有私心,姚颜卿既引得他动了心思的,怎能叫旁人先得了去。
福成长公主抿嘴一笑:“你这孩子惯来会说话,我也不指望什么体面不体面的,就想着叫五郎娶一个贤惠知礼的,我便放下心了。”说着,她轻击一掌,笑道:“安成侯府的六娘子你也是见过,那孩子如何?我刚与阿卿说,他倒好,一推二拒的,倒好似我能为他说一个胭脂虎回家一般。”
安成侯府的六娘子三皇子自是见过的,不管怎么说安成侯夫人他都得叫一声表姑,她家的女娘便是他的表妹,虽说关系是远了些,可到底祁太后还尚在人世,这份关系便断不了,这点体面皇家也是要给的,他们这些皇子,更不会得罪了与祁太后有干系的人。
“原来姑母是想给五郎说安成侯府上的女娘,那六娘子我倒是曾有几面之缘,若说配五郎倒是勉强了些,我看姑母还是在仔细挑挑才好,总不能在亲事叫五郎受了委屈,只凭着咱们五郎的模样,这京城里什么样的小娘子是配不得的,若是我有个妹子,亦是愿说给五郎的。”三皇子笑眯眯的说道,那六娘子是何模样他早就不记得了,可只凭着安成侯府四字,他府上的女娘便是娶不得的。
“瞧瞧,我还想叫你帮着我劝一劝五郎,你倒好,反倒是帮他说起话了。”福成长公主笑着摇了摇头,嗔道:“我知你们这样成了亲的最不想叫人拴着了,问你也是白问。”
三皇子哈哈一笑,与福成长公主道:“五郎年纪还小,姑母且先挑着便是了,免得日后有了更好的反倒是叫您后悔了。”说完,与姚颜卿道:“我刚去你府上寻人,没成想扑了个空,你若不在姑母这,我倒是不知该到何处去寻你了。”语气中带出了几分委屈之色。
未等姚颜卿开口,福成长公主便咦了一声,问道:“你找阿卿有事不成?若是正经事你们便自去,若是带他寻欢作乐我可是不依的。”
三皇子笑道:“哪里敢,不过是听说父皇叫五郎南下,我便想着问问可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的。”
“南下?”福成长公主看向了姚颜卿,朝堂的事她自是不晓得的。
姚颜卿不愿与福成长公主细说,只道:“圣人令我南下办差,是以安成侯夫人的寿宴我是去不成了。”
福成长公主秀长的眉头轻轻一蹙,有些失望的道:“倒是不巧了,圣人也是,朝中这么多人怎得偏生使唤你一个,我说怎得越发清瘦了,原是累的。”
三皇子端着盖碗轻呷了一口,随后瞥了姚颜卿一眼,笑道:“旁的人父皇哪里信得着,要我说这还是抢破头的差事呢!别人想去父皇还未见得肯用。”便说他,都恨不得能抢了这桩差事,在江南敛财,便是手指头缝里露出一点,都够享用一辈子的了。
福成长公主听了这话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口中却道:“阿卿才多大点年纪,亏得圣人忍心这般使唤他。”
三皇子笑而不语,心道,有那年纪大的老臣想叫父皇使唤还寻不到机会呢!
福成长公主见姚颜卿如今这般出息,才入仕不久便得晋文帝这样器重,不由想起了小儿子,说是年纪尚小,可却也只比阿卿小上一岁,如今阿卿能为外出办差,可小儿子的前程却是连个着落都没有,不免叫她有些心急。
“说起来四郎却也只比阿卿小上一岁,却比不得他能干,你们做兄长的还需多多提点他才是。”福成长公主温声说道,目光却是落在了三皇子的身上。
三皇子笑了一声,他自是愿意提携四郎的,可平心而论朝堂上的事他能提携的也是有限,若是四郎是与五郎一般是个有干才的,他倒可与父皇举荐,偏生那就是享福的命,哪里懂的朝堂上弯弯绕绕的门道,真入了仕,保不准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
“姑母何必心急,要我说等四郎高中后便在翰林中任职,既清贵又体面,操的心也少些,他心思单纯,哪里是朝中这些老油子的对手,没得在吃了亏。”三皇子倒不好说杨士英不是做官的料,且在他看来,在翰林中修书乃是最适合杨士英的差事。
姚颜卿闻言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意,前世他曾笑燕灏是个睁眼瞎,连杨士英是人是鬼都未能看清,其实细想他才是一个睁眼瞎,人家三皇子看人分明看的清楚,杨士英说是心思单纯却也无错,纯与蠢不过一字之差罢了,杨士英那点小聪明也只能用在妇人争宠的手段上,哄的三皇子本就长偏的心越发偏的没边了,哪里像他为在朝堂上挣一席之地什么手段都可使得,落得一个酷史之名,相比起杨士英的俗事不染,他这人憎鬼厌的可不越发衬得他单纯无害了。
姚颜卿懒得在坐下去听这些恶心人的话,当即便道:“您若无事且容我先回府打点一下行礼,圣人命我尽快启程,我也不好耽搁了去。”
三皇子本就是来寻姚颜卿的,当即便附和了他的话,如此福成长公主倒也不好在留人,便放了他离去。
不想姚颜卿刚一出定远侯府边与杨士英打了个照面,杨士英一怔,眼底难以掩饰的闪过一抹厌恶之色,似知自己有些失态,忙迁出一抹笑来,说道:“四哥是来看望母亲的吗?”问话,便是瞧见了三皇子跟了出来,他难掩目中惊愕,目光在姚颜卿和三皇子身上打了转,半响后,说道:“表哥是个四哥同来的吗?我还当表哥是来瞧我的。”说着,嘴唇撅了起来,越发显得孩子气了。
姚颜卿薄唇勾了下,回头轻蔑的瞥了三皇子一眼,却是头也不回的跃身上马而去。
三皇子瞧见杨士英也很是高兴,原想着与他多说几句话,可见姚颜卿打马离开,顿时也顾不得杨士英这头了,匆匆说了几句后,便赶紧追了过去,他这可有紧要的事要与姚颜卿说呢!
杨士英满眼愕然,脸上更是挂不住,他何曾被三皇子这般冷待过,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冷笑一声后,一跺脚去了福成长公主那处问个究竟。
三皇子厚着脸皮追到临江胡同那边去,若是寻常人,门子自是要进去请示一番的,可如今都知三皇子的身份,哪里敢拦,放了人呢进去后,只来得及急忙忙的去昆玉轩通个信。
三皇子去大堂没寻到姚颜卿人,拦住一个小厮一问,叫他引了路便去了书房。
姚颜卿不是那种嗜书如命的人,书房内布置倒也简单,右边靠墙的位置只有一个半人高的书柜,摆的却是他常看的闲书,用来打发时间的,左边则是博古架,放着几样珍玩,中间摆着四角雕花桌,上面除了文房四宝外还有一小巧的美人瓶,里面插着娇粉半开的半支莲,墙角四处都放着冰盆子,靠着窗边摆着一翘头美人榻,姚颜卿半湿着长发倚在那处,身上只着了一件名为玉锦的茶白色贡缎,发梢上的水珠滴在他肩上,瞬间就印湿了轻薄的衣衫,薄薄的料子便贴在了他略显清瘦的身子上。
三皇子推门而入,艳色入目,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心跳瞬间加速,心跳声大的连他自己都听的一清二楚。
姚颜卿冷眼看过去,远山似的长眉轻轻一拧,削薄的唇中溢出一丝冷笑,讥讽道:“不问自取是为贼也,殿下可知不请自来又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