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清尘心情很是复杂,半响都没有下车,还是颖儿握了握他的手,他才点了点头,步履轻轻的下了车。激动、不安、怀念、甚至情绪里出现了陌生,对从小长大的家感觉到了陌生。
或许是因为他母妃,在他诈死之后的所作所为,让他的妻儿流离失所,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他对她满是陌生,他的亲娘怎么会这么狠心呢?
焰火将小主子爷抱下了马车,颖儿也跟着下车,但抬头望去,气势依旧恢弘的肃王府门前,却连一个看门的都没有。呵……肃王府已经如此破败了吗?不会吧!
“肃王爷,您老死了,这肃王府也萧条了?”颖儿率先走到了大门前,看了一眼府内,生机盎然,绿意成荫,鲜花盛开,犹如画卷。她心里一愣,但却是很快回了神,然后道:“肃王府破落到门房都请不起了?”
焰火怒气冲冲的看着她,看又不敢反驳,只得挪着碎步上了台阶,伸长了脖子往里看,神色一愣,看了一眼颖儿后便默不作声的站到了一旁。老太妃这是在给两位主子下马威呢!
寒殇买了东西赶回来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儿,这种气氛怪怪的,前两天他收到的消息还不是这样的。但老太妃的事,谁也不敢多嘴,他带着孩子默默的站着也不出声。
百里清尘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大步上前。越过颖儿时,顺势牵起了她的手,然后直奔府内而去。
肃王府进门便是一座假山,假山前种满了绿树和花草,假山上的水一泻而下入池里,溅起的水花漾在绿树花草上,假山周围一圈的花草都格外茂盛。
府内很安静,好像没有人活动似的,但幽深的小路却打扫的格外干净。颖儿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花香,顿时觉得心旷神怡,味道好清爽的花香。一路安静的穿过小路、长廊,阅了无数亭台楼阁,终于听到百里清尘道:“到了!”
他拉着颖儿的手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拖着颖儿在拱门前跪了下去,恭敬的磕了三个头之后,才高声道:“让母妃日夜心伤挂念,儿臣实乃不孝。多年来未能尽孝道,儿臣心有亏欠和愧疚。今儿臣携妻儿一同给母妃请安,望母妃能够得见一面。”
颖儿其实很不想下跪,但是嘴硬心软,担心百里清尘当夹心饼干,一回来就处理她们之间的婆媳问题,她还是忍住了没爬起来。当她听见百里清尘如此对不知道身在何处的老太婆说这些话的时候,她都被感动到了。
其实想一想,老太妃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儿子诈死连她也给瞒住了,孤苦无依,实在是可怜。而她现在哪怕让他滚,那也是人之常情,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只是她闹出了这么一出下马威,在自己内心而言,是不喜欢这么婆婆的。
她可以生气的骂他一顿,甚至是打他一顿,但是像这样避开了所有下人,让他们一回府便碰了壁,做法却是有些过了。至少,她心里不高兴!
她都还没同她算老账呢,这谱倒是先摆上了!
“儿臣知错,恳求母妃原谅!”
院子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百里清尘又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孩子跑到跟前,看着爹磕头,额头都红了,心疼的抬起手给他揉。但是,百里清尘只是抬手捏了捏孩子的脸蛋,然后把豆豆拉来跪下了。
豆豆一脸不愿意,扭着小身体,对自己要跪的人格外反感。蹙着眉头看向颖儿,但娘亲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对他摇了摇头。他无可奈何的看了一眼百里清尘,撇了撇嘴,跪着就跪着吧!
焰火和寒殇跪在他们身后,一脸无语,这种时候,怎么扯到这话茬儿上了。百里清尘一脸黑线的看着她,他也很无奈好么?
“别冲动!”
百里清尘的话音落下,颖儿还想挣扎,但却听到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他立即给她使了一个眼色,颖儿不得不跪好。只是在心里却是万分讨厌这个老太婆的,尤其是她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那些阴影,让她从心里讨厌她。
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见一老妇从院子内走出,站在离拱门一米远的地方,神态冷傲,一点儿没有奴才该有的样子,看了百里清尘一眼,但目光扫向颖儿的时候,很明显的愣了一下。吃惊之余,她却是很淡定的道,“王爷,太妃娘娘在花厅等你!”
颖儿听着寒殇给她普及知识,用心的点了点头,但下一刻却被人拦住了,她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妇人,然后道:“请问。”
“太妃娘娘只见王爷,请你就此等候!”很不客气的话落,转身即走,“王爷,请吧!”
颖儿真心想骂娘,她本来不想来好吗?现在给她下马威,这是拽给谁看的?还这不许那不许,她还真当自己稀罕呢?要不是豆豆窜进去了,请她进去她还不进去!
百里清尘很是了解她,在她发飙的前一刻,将她的手握紧在手里,示意她别冲动,然后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领着他往里走。
“王爷,”老妇毫不犹豫的站到了二人面前,然后看着百里清尘,一脸认真的道,“王爷,太妃只吩咐老奴请你进去,别的不想干人等,太妃不想见。请王爷体谅......”
“戚嬷嬷,这是本王的妻子,王府的女主人,”他言语认真,但却依旧保持着对着老妇的尊敬,沉默了片刻便继续道,“若是母妃怪罪,本王自会担着,带路吧!”
戚嬷嬷犹豫着看了颖儿一眼,有些不敢相信,曾经柔柔弱弱的人此刻站在眼前,像是换了一个灵魂似的陌生。尤其是当自己对上她的双眼时,那种感觉更为强烈。
“是,王爷!”
百里清尘已经说到这份上,她再多加阻拦,便逾越了主子和奴仆之间的关系。虽然她是太妃的陪伴丫鬟,跟在太妃身边几十年,无论是下人还是王爷都会敬他几分,但有一点,她终究是一个下人。既然是下人,就该做好分本才是。
“娘亲,快来!”豆豆见娘亲跟来了,在陌生的环境里有些害怕,情不自禁的喊出声来。戚嬷嬷刚刚才注意到豆豆,心里已经很是吃惊,心知那对母子已经回来了。这还不容她消化分毫,便听见百里清尘叮嘱寒殇他们的话。而这些话,分明就是警告她的,不能动手脚,否则后果很严重。
“走吧,戚嬷嬷!”
“是,王爷!”
豆豆看着爹娘的背影消失,鼻涕一抽一抽的,好不可怜。但眼角的泪滴却挂在眼眶,硬是转了几圈也没有掉下来。焰火快步走到他身边,才抱起他,“世子,属下带你回景园,有很多好吃的呢!”
虽然很多好吃的,可是豆豆想着娘亲,一点儿不感兴趣,反而精神怏怏的没说话。寒殇给焰火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即把人给抱走了。谁知道留在这里,太妃会不会又使什么幺蛾子!
戚嬷嬷走在前头,百里清尘和颖儿走在她身后。两人边走边用眼神交流,颖儿从未和她交锋过,虽然不怕但还是有些担心。所以,她还是止不住向百里清尘求救。
院子里的花开的正盛,都是些比较名贵的花草,她之前闻到的花香就是从这里飘出来的,味道浓烈了许多,但是依旧清新舒畅。院子很清幽,小道两旁是梨树,梨花已经谢了,树叶正茂,眼前一片绿色,配上各色的花,倒是恰到好处,犹如身临画卷,美的让人窒息。
“这院子还挺不错的,想必花了许多的心思!”
颖儿压低了声音说道,百里清尘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悄悄道,“这座宅子本来是我父皇的私人院落,偶尔会来住上一晚上。但后来因为我母妃喜欢这里,他便把宅子赐给了我,待他百年之后,以留给我母妃颐养天年。”
哦?这皇帝还这么长情?竟然连将来的事都考虑好了!
自古帝王多薄情,红颜也多薄命,她现在倒是对这位太妃好奇起来。脑海中除了一张恶妇的印象之外,对于这位沐浴皇恩多年的太妃是一点儿多余的印象都没有。李春花能把人记得这么死,她也是醉了。但可想而知,她曾经在这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两人压低了声音说着话,便见戚嬷嬷疾步上了台阶,站在门口恭敬的躬身,然后道,“太妃,王爷回来了。”
“嗯,让那不孝子滚进来!”
戚嬷嬷话落,便听见一声清脆却带有怒意的声音从屋里传来。百里清尘连眼皮儿都没眨一下,便拉着她的手进去了。
走上台阶,跨进花厅,花厅的主座上却空无一人。正在她疑惑之时,旁侧再次传来之前那道威严的声音,“逆子,还不滚进来!”
颖儿此时才循声看去,那旁侧的美人榻上,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正斜躺在踏上,这不是脑海中的恶妇太妃是谁?
百里清尘应了一声“是”,拉着颖儿便走上前去,然后一言不发的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儿臣给母妃请安!”
颖儿被这种气氛搞的有些压抑,顺着百里清尘的意思再次跪了下来。若不是怕百里清尘难做人,打死她也不会跪的。她并不想主动招惹上老恶妇,可是有人偏偏不遂人愿。她刚刚跪下,便听到怒气冲冲的声音穿透她的耳膜,“死不知悔改,你竟然还敢回到王府来?你是真不怕死,还是真以为本宫不敢杀了你?”
“母妃息怒!”
颖儿莫名其妙,刚抬头,便见一个白色的东西朝她砸来,而下一秒,百里清尘的身体却挡在了她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