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利站在船头上,看着天边刚升起来的红彤彤的朝阳和拍打着船头的浪花,心中突然有了触动。
他不由得想起了梁启超先生的《少年中国说》。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翕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
“好!”随后走来的傅青主抚掌大声道:“好文章!殿下,您这文章应该还没作完吧?”
顾炎武也笑道:“此文犹如滔滔江水,奔腾直泻,势不可挡,且气势磅礴,实乃难得之佳文!王爷,您以前总说自己文笔不好,可您这篇文章,已经是上佳的了!”
傅青主的博学,是令人难以想像的。他不但在医学、书法、金石等上面的成就有目共睹,就是在文章上的造诣也是不低。
前几年因生活所迫,傅青主与儿子傅眉在太原南门附近的玄通观旁开了个小药店,因为地势偏僻,所以生意不是很好,于是傅青主手书了一张招贴贴到大街上:
“世传儒医西村傅氏,善治男女杂症,兼理外感内伤。专长眼疾头风,能止心痛寒嗽。除年深坚固之沉积,破日久闭积之滞瘀。不妊者亦胎,难生者易产。顿起沉疴,永消烦苦。滋补元气,益寿延年。诸疮内脱,尤愚所长。不发空言,见诸实效。令人三十年安稳无恙,所谓无病第一利益也。凡欲诊脉调治者,向省南门铁匠巷元通观阁东问之。”
看看人家随手写的一张广告,都能让人读得朗朗上口。
这则广告的效果当然不会好,因为傅青主名气大,求他写字的人非常多,有人一看是他亲手写的,马上就撕下来拿回家珍藏,因此咱们现在才能在山西省博物馆看到它。
所以傅青主一家的生活依旧拮据,经常要靠亲朋好友接济度日。
和傅青主比起来,顾炎武在文学上的造诣还要高上几分,两人都如此夸赞李元利,却是令得他很是汗颜。
“傅先生,宁人先生,这篇文章可不是我写的!”李元利现在已经不需要利用文才来打名声,因此连忙摇手声明:“这是一位姓梁的先生所作,我今日也是触景生情,偶有所感,才想起这篇文章来了!”
明末时之乱世,不知埋没了多少有才之士,因此李元利这样一说,二人也没有疑虑。
“此文写得慷慨激昂,可见其人亦有大抱负,王爷为何不请他出来为国效力?”
“找不到人!”李元利不想再提及这事,于是便转换了话题:“宁人先生,筹建中的京师学院还要差不少教授,不知你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推荐给我?”
顾炎武抚须沉吟了一会,方才说道:“江西宋长庚有大才,涉猎也广,可为其一!”
“宋长庚?”
“就是宋应星!其兄宋应升曾为前明广州知府,明亡后挂冠归里,后服毒殉国,也算是忠良之士!王爷是否有所耳闻?”
“谁知道宋长庚就是宋应星?”李元利嘀咕了一句。
古人除了名外还有字,名是长辈起的,只能供长辈呼唤,字是为了便于他人称谓,对平辈或尊辈称字是出于礼貌和尊敬。但古人留名于后世,字却是没有多少人知道的。
《天工开物》就是宋应星所著,在明清时便流传甚广,一度传到海外,李元利岂能不知?
“让他去京师学院做教授,不如进治粟院去搞研究更好?”
“长庚先生年事已高,学生倒是觉得他任教授更为合适。”
“那好!长庚先生为其一,宁人先生再说下其他的人选。”
“绍兴黄太冲博学多才,天文地理、经学历算无所不通,尤精史学,可算一位!”
黄太冲就是黄宗羲,在当时的名气甚至比顾炎武还大,李元利还没到江南时便听人说起过,而且还对黄宗羲作了很深的了解,但他对此人却没有多大的兴趣。
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黄宗羲是东林党派的文人。
东林党人在晚明发起的党争,可以说是促使明朝灭亡的主要原因之一。
黄宗羲深受他的的父亲黄遵素——“东林七君子”之一,以及东林党主要成员杨涟、左光斗等人的影响,而他也确实在崇祯年间参加了党争。
对于党争,李元利是绝对不允许而且竭尽全力去防范的,他曾不止一次在大兴军内部强调“严禁拉帮结派”并且付诸了行动,因此被贬官的也不止一个两个,他又怎么会让黄宗羲这样的“党人”进入朝廷?
说到黄宗羲的学问,天文地理、历法算术等对李元利来说完全不值一提,至于学术思想,李元利也不需要坐而论道、夸夸其谈的学术思想,他需要的是踏踏实实的苦干实干精神!
所以李元利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顾炎武的提议,“党人用作教授,不妥!若日后修史,倒是可以用得上他。”
顾炎武有点尴尬,虽然他不是东林党人,可他曾经是复社成员!
复社虽然是个文社,但它的主要成员张溥、张采、吴伟业等皆以东林后继为任,复社也被时人称为“小东林”或“嗣东林”。
严格说起来,复社成员也可以算作党人,这正是顾炎武尴尬之处。
傅青主见此情形,连忙“呵呵”笑着打圆场道:“殿下,如今在这船上,就算确定了教授人选,也不能马上相召,不如到了燕京再行商议?”
李元利刚才本就是随口一问,他其实并不怎么在乎这些封建文人,这并不是说他不看重国学,而实在是怕了现在这些所谓的“大儒”。
先不说他们的气节到底如何,就是整日里清谈所谓的“学术”,也让李元利感到厌烦。各种思想对于现在的国家来说有什么用?是能让人吃饱饭,还是能使得国富民强?
空谈误国,实干兴邦。笃行务实才是李元利要提倡并大力加以推行的。
“也好!”李元利了看出了顾炎武神色有些尴尬,于是也借坡下驴,“那就到了燕京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