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物内,空无一人。
只有那些死尸还在,保持着死前的姿势,就像雕塑。
然后,有了动静。
齐人高的穿衣镜缓缓挪动着,从左往右,就像水蓝星上的摄像头,有人控制的摄像头,就那样旋转了三百六十度,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然后,停止不动。
然后,被白光笼罩的镜面有了变化。
白光黯淡下来,镜子恢复到原来的模样,接下来,有画面在镜面内浮现,在镜子内,那些死去的人纷纷复活,回到了昨晚的模样。
同时间,现实世界,那些死尸却不再像雕塑一般。
他们不再保持着死时的模样,就像是沙雕一样,突然间,似乎有外力接触,然后,尸体就像沙粒组成一般没能禁受得起外力的打击,簌簌而降。
在极短的时间,也就变成了风中的尘埃,不知被风吹去了哪里。
转瞬间,空空如也。
而镜子内的世界,昨晚的一幕幕却在上演,虔诚的信徒,端坐在第二层楼上的海登,那时候,应该正是汤姆森兄妹出现在建筑物大门前的时间。
不过,和那时候相比,镜面的世界多出了一个人。
那个人正是戈多。
是的,这面镜子照出了戈多的本体,一团幽暗的光,由黑暗组成的光芒,光圈内有着黑色的雾气缭绕。组成了一个人脸,脸部的形状也好,五官也好,并不模糊,格外的清晰,正是戈多原本的样子,幽暗的光笼罩着海登,漂浮在海登的头顶,雾气向着四面办法扩散开去,就像是一张网。
镜面内的世界,德尔拉多神父微微颤抖着。
他的神魂,他的身躯,就像是风中的烛光,在诡秘的黑暗世界中微微颤抖,镜面中出现的画面正是他此刻的感受,这种感受腐蚀着他,消耗着他的生命。
若非神魂中有着圣光一点,神圣因子牢不可破,他早就被这黑暗污染,继而迷失自我。
只是,他能够容纳的神圣因子终究数量有限,即便是燃烧神魂,消耗生命,神圣因子终究一点点被磨灭,无法补充的后果,只会是崩溃。
因此,他拼命维持着,尽可能地感受。
还需要一点!
是的,只需要一点点……
忍受着腐臭味,忍受着亵渎,德尔拉多以已经死去的戈多为视角,向着建筑物外面延伸过去,在那里,有着让他心跳不已的玩意存在。
是的,戈多那时候的感受这一刻重现。
镜面世界,黑雾向外逸散,冲出了建筑物,也冲出了镜子的视角。
然后,有了光。
金色的光,这光芒和圣光一般,有着能够洗涤一切的感觉,只不过,圣堂的圣光是唯我独尊的存在,极其的冰冷,其法则是消灭!
凡是非我的存在,一律消灭。
这金色的光则是吞噬,是包容。
凡是非我的存在,一律吞噬,转换规则,却又保持着它原本的某种特性。
“啊!”
镜子发出了凄惨的鸣叫。
摇晃着,颤抖着,雕刻着诡秘花纹的镜框出现了裂纹,花纹断了线,仿佛被光阴冲刷过一般,腐朽,苍白……而镜面,多出了一条长长的金色裂纹。
……
门外,瑞恩握紧拳头,身躯微微颤抖。
识海内,精神海掀起了狂澜,精神力就像失去控制了一般,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飓风肆虐,万丈波澜,升腾而起,黄金书漂浮在识海之上,像一个摇摇欲坠的金色太阳。
无形的因果线,有着金光蔓延。
瑞恩的神识沿着那金光向着虚空那一头延伸而去,正好和镜子的规则在虚空中触碰,这是面对面的碰撞,这种碰撞方才让他的识海有着变化。
无形却恐怖!
以黄金书现在的力量,瑞恩做不到斩断因果线,哪怕是遮掩,他也做不到,毕竟,现在的他实力还比较孱弱,对于规则的了解和运用尚处在初级阶段,有些东西,就连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都做不到,很多时候,只是任由黄金书控制,非常的被动。
这其实也是黄金书的被动反击。
不能切断因果线,那就将因果线那一头的试探斩掉。
所以,瑞恩的意识方才沿着因果线向那头延伸,然后,黄金书内残存的不多的信仰之力在这一刻彻底燃烧,如果不能抵御入侵,瑞恩还有着一个办法。
那就是舍弃!
主动舍弃被黄金书吞噬的戈多的本体,舍弃那个空间,同时,也中断了吞噬和转换的过程,那样做,瑞恩不至于被人找上门来,被当成亵渎的异端处理。
但是,那样做,他也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那就是一朝回到解放前,所有的超凡能量都会丢失,精神海彻底枯竭,就像是大旱年间村口的池塘,没有了水,只剩下干涸的泥土。
运气好,不过是头疼不已的普通人,运气不好,甚至可能成为植物人。
情况会比他降临的那一天还要糟糕。
当然,那是迫不得已之下的选择,若非走投无路,他不会这样做。
要想击退因果线那一头的窥探,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镜子格外的诡异,其力量规则非常的强大,仅仅只是吞噬戈多的空间,将其转换,黄金书就已经竭尽所能了,对于镜子的力量,现阶段,黄金书无法吞噬,就好比一头才生下来的老虎,没办法击败一头强壮的小牛犊。
老虎才生下来,不过是小猫。
但是,将其击退却有着可能。
因为,这并非镜子自发的攻击,使用镜子力量的是德尔拉多神父,他并不能长久地利用镜子的力量,在他利用镜子力量的时候,他也在被镜子攻击。
当两股力量僵持的时候,就看谁支持得更久。
……
镜内,德尔拉多被绝望的情绪所笼罩。
即便心中信念坚固,即便神魂中的神圣因子不灭,即便圣光依旧闪耀,德尔拉多却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感受,没办法驱除那种绝望的情绪。
他失去了感应。
邪神的气息骤然间消失无踪,那种腐臭的气味瞬间消散,时空发生了变化,不再停留在先前的那一刻,这种情况让他非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镜子发生了异变?
还是发生了别的什么?
总之,他失去了感应,也就不知道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虚空中究竟有没有出现裂缝?邪神的气息究竟去向了何处?那天晚上邪神献祭仪式的真相?
所有的一切,都不清楚。
茫然失措,绝望不安……
这样的情绪不请自来,挥之不去!
德尔拉多非常清楚,自己不能继续停留,如果仍然在镜子内停留,接下来,将失去一切,现在,应该趁着回去的道路依旧存在,必须回去了!
要不然,他就会被镜子所捕获,成为它的资粮。
就在他脑海中产生这个回去的念头的同时,原本笼罩着他的圣光突然黯淡下来,就像是风中的烛光,险些熄灭,这不过是第一缕风,当第二缕风吹来的时候,很难保证不会熄灭。
还好,他动作够快。
下一刻,德尔拉多神父的身影就从镜子内走了出来。
当他出来之后,镜面又多了几条裂痕,裂痕交错,仿佛蛛网。
一个踉跄,德尔拉多神父险些摔倒,他额头满是汗渍,头顶戴着的黑色小帽歪歪斜斜,原本黑色的头发有着一半都变成了灰白,一张脸皱纹横生,和先前相比,活生生地老了十几岁的样子。
他回头望向镜子。
随后,脸上出现了一丝惊惶。
镜面居然出现了裂痕,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这诡异的镜子不知道被什么诡异的力量袭击,其规则受到了影响,体现在外,便是如此。
也就是说,那个未知存在的力量要比这镜子的力量强悍,若不然,不会如此。
也就是说,这并非他能够触及的力量。
也只能够交给天堂山,这件事必须尽快向天堂山汇报,让总堂派人来处理,那时候,还能不能寻到真相,难说!毕竟,大陆上有着太多的未解之谜,并非所有的诡异事情都能得到解决,并非所有的亵渎都能得到处理,也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能获得答案……
踉跄着向前几步,德尔拉多将拆开的木盒拾起,合拢着,将那面镜面充满裂纹的镜子包裹起来,木盒上的神文闪耀着圣光,将镜子重新封印起来。
镜子应该是受到了重创,在德尔拉多神父这样做的时候,没有半点声音,也没有丝毫的反应。
换成以前,要想将它重新封印,非常困难。
有时候,若是不谨慎,甚至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环顾空荡荡的屋内,德尔拉多神父吐出一口长气,随后,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不再像先前那般狼狈,重新恢复了神圣的表情。
虽然,没能找出昨晚的真相。
不过,德尔拉多还是能够得出一个答案,那就是,邪神的气息已经远去了,不仅是现在,就连在过去时空留下的气息也已经消失。
如此,也就没有了什么隐患。
至于,本该存在的虚空裂缝,既然镜子都不曾发现,也就代表那虚空裂缝并不存在,或者本来存在,但是被世界法则自我修正了。
总之,没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