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之人来来往往,光阴却难溯回,楚啟凡心中暗骂自己忘了正事,留下赵志远一个人在那边忙活,虽然以赵志远的性格来讲也不会抱怨什么:“方姑娘,你如果觉得这酒不错,我下回定给你多整一些,我这边还有事要忙,先失陪了。”
“那你今天就得给我再整点!”方惜月玉手把玩着小巧的酒杯,说道。
楚啟凡停下了离去的步伐,侧过脸看着方惜月,了然道:“那我等会去给你拿点,想来应该还有些存货的。”
“我开玩笑的,你去忙吧,我在这等你!”
“嗯……你看那边刚又进来三个人,我怕我一时半会回不来……”
“没事,你这酒馆总归是要打烊的,到时候总有你闲的!”方惜月毫不在意,自顾自道。
楚啟凡默然不语,他总觉得今天的方惜月怪怪的,估计是有什么事要找他,不过想到那在前线孤军奋战的赵志远,他还是快步离去了。
方惜月望着楚啟凡消失的方向,目中一点波澜掠过,随即她轻叹一声,托着香腮,望着杯中酒久久无言。
那赵昆与刘大福也不知何时停止了嚷嚷,前者风卷残云地将桌上的酒菜收拾一空,拍着肚子打着饱嗝悠哉离去,后者则是恢复了往常,亦是一脸悠然自得。两人看着都不像吵过架的人反而更像一起逛完窑子回来。
“嘭!”
不知过了多久,正独自愣神的方惜月被一声沉闷的碰撞声惊醒,她蓦然抬首,只见一个清秀少年正站在她身旁,一脸尴尬地看着她,少年身前的桌面上还摆放着一坛包装好的酒罐,看个头还不小,起码也有四五十斤重。
这清秀少年不就是去而复返的楚啟凡吗!
“咳咳,这酒还是有点重的,放的时候没放稳。”楚啟凡清了清嗓子道。
方惜月撩拨了一番耳尖垂落的秀发,面露疑惑之色:“忙完了?”
“忙不完的……不过偶尔请个假让义父活动活动身子也是可以的!”楚啟凡耸了下肩,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方惜月,道:“而且总感觉你今日跟往常不太一样,似乎是有什么心事,甚至还是不小的心事!”
“说得我怪感动的。”方惜月一笑嫣然,然后望向柜台方向,果然是再无那道肥胖身影,起身道:“走,我请你喝茶!”
“我这也有茶的……”
方惜月没好气地白了楚啟凡一眼,说道:“茶不茶的不重要,我只是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
楚啟凡有些郁闷地望着那坛酒,说道:“可是,这酒咋办,搬它很累的。”
方惜月:“……”
天色渐沉,夕阳染红天际云彩,时有候鸟成群飞过云端,可不就如这黑木城来来往往的旅人一般,辗转反侧,却是居无定所,方明了自己仅是江湖过客,徒惹三两红尘。
城内西侧,一所规格中规中矩的茶楼包厢内,少年少女坐于其间,隔桌相望,赫然是楚啟凡二人。
楚啟凡环视四周墙壁装饰的壁画纹路,不禁说道:“这环境比我义父那小酒馆好多了!”
方惜月没有说话,只是给他倒了一杯茶水,随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这个场景,怎么越看越感觉像是约会?
方惜月平静地面色下,心跳频率不知比平时快上了多少倍,自己之前想法确实只是想换个环境罢了,却没想到实际情况竟是这般的违和,她只能一口一口的饮茶,尽量不与楚啟凡有目光上的交触,免得控制不住自己脸色。
楚啟凡倒是没想那么多,望着方惜月手中的茶杯,声调怪异地问道:“你们武者都不用上厕所吗?”
“咳……”方惜月柳眉一紧,差点没被茶水呛去:“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的特别能喝!”
方惜月自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美目狠狠瞪了其一眼。
被楚啟凡整了这么一出,方惜月心中的紧张感瞬时融化了一大半,她偷瞧了前者几眼,良久,终是开口:“明日我就要启程去星月学府了。”
楚啟凡愣了一会,开口称赞道:“你还真行,星月学府都能进去!”
星月学府,乃是矗立于这世嘉帝国的庞然大物,连世嘉皇室都要礼让三分的存在,在那里有着数不尽的功法武学及修炼资源,是无数帝国武者梦寐以求的修炼圣地,当然,天下武者何其之多,想要进入其中修炼也需要具备不俗的天赋,可不是任谁都能进去的。
楚啟凡虽不是武者,但对此也略有耳闻,方惜月能成功进入星月学府,想必武学天赋还是非常不错的,今日来找他,多半也是来道别的,也是,相比于星月学府那种顶级势力,这渺小的黑木城实在太不值一提。
“还好,不过去了星月学府就没现在自由了,这一走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了!”方惜月道。
“那就好好修炼,以后回来罩着我点!”楚啟凡面露微笑,但内心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算算时间,距他被刘大福冒雨救下已是五年即逝,抛开他失去记忆开始苍白如纸浑浑噩噩的第一年,可以说其余年华总会有方惜月的身影,他能那么快就从失忆的阴影中走出来,与这个古灵精怪的少女关系可不谓不大,方惜月对他而言,是知己亦是听众,一想到这番离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内心难免泛起一抹失落。
“嗯,我会的!”方惜月玉手紧握住茶杯,抬首看向楚啟凡,眼中异芒闪动,开口道:“不过,我们好歹也相识四年了,这么悲伤的时刻,你就不打算送点临别礼物给我?”
“那坛酒就当礼物了,省着点够你喝好久的。”
“那酒你还是留着作聘礼吧……你赵叔他侄女应该还蛮喜欢的!”
“别闹,我连赵叔他家都没去过!”
“看你这样也难指望你能给我些什么。”方惜月恍然一笑道:“那要不你吹笛子给我听吧!”
楚啟凡目光朦胧,一道吹笛身影在他脑海中浮现,随即他摇摇头道:“好久没吹了,而且我身上并没带长笛。”
“没事,我有!”方惜月从腰间取出一支竹笛,递给了楚啟凡,笑道:“请吧,开始你的表演。”
楚啟凡接过竹笛,放于嘴边,笛声吹奏起,其音袅袅,百转千回,带着三两萧瑟,似在浅唱别离。
方惜月双手托着香腮,伏于桌上,嘴角挂着一抹浅笑,就这么望着面前的少年,默默地听着。
那些时日,她真的很喜欢听少年吹笛子,现在,依旧是。
曲终,楚啟凡放下手中竹笛,心中升起一种悲凉之意,四年已逝,那道夜空下的奏笛身影他依旧无法忘却。
楚红尘,你到底是谁!
“怎么,又在想那楚红尘呢?”方惜月问道。
楚啟凡冷不丁地回过神来,有些悠然地开口:“是的,只要一吹笛子就会不自觉地想起他……”
“唉,有些时候,我多么希望我也能成为一名武者,那样我就可以努力进步,在这个世界去寻找他的踪迹。”楚啟凡自嘲一笑:“可是我也知道,我现在还存在于这个世间,本身就已经是一种莫大的幸运。不必奢求什么了!”
方惜月没有答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曾几何时,我也多么希望你也是一名武者,又或者,我只是一介凡人。
“这个,还你。”楚啟凡不再感慨,将手中竹笛交给了方惜月。
不过方惜月却未伸手收回,只是淡淡一笑道:“这个就送你了,如果哪天你想起我这个老朋友,那就吹吹笛子吧!”
“多谢!”楚啟凡没有拒绝,谢道。
“我得走了。”方惜月缓缓起身,走至包厢门口,却是停下了脚步,迷人的眼眸闪动着柔情,想要说些什么,却是久久无言。
“你保重。”楚啟凡喝了一口茶,未等方惜月出言,一脸微笑地祝福道。
“我会的……”
少女倩影不再,只留下一道缥缈的声音以及还坐在原地的楚啟凡。
他不时地打量着少女留给他的竹笛,脸上的微笑渐渐散去。
知己一程,若说没有伤感终是一厢情愿罢了,他与她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心中有意却只可假做无她
……
寂静的夜色下,黑木城东边,一条江河静静流淌着,江畔之上,楚啟凡孤独地瞭望着。
以前,他最是喜欢来这岸边,望着那道人影,聆听着他的笛音,亦是在这里,他邂逅了那个少女。
亦如楚红尘三个字本身,那道人影早就消失在了茫茫红尘之中,而不久前,那个少女亦是离去,走上了自己的道路。
而他,注定只能在这小小的黑木城度过余生吗?
楚啟凡从怀中取出了一块淡蓝色的玉佩,玉佩并非完整,而是只有半块。
这半块玉佩对于他而言有着不一般的意义,这是他身上唯一一件他失忆前所拥有的东西,随着他一起来到了这方天地,陪伴了他五年有余。
他一直都将此玉佩带在身上,虽然这只是快很普通的玉佩,但直觉告诉他,这半块玉佩跟他的身世之谜有着某种联系。
手中紧紧握住玉佩,楚啟凡抬首仰望着无尽夜空,天上星辰闪烁,光影相间,组成一幅星河画卷,映照深邃夜空。
“这一颗颗星辰,就如同一个个人,一旦限制在了某个位置,就再难脱离,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而我,也是这样吗?”四年前,楚红尘的离去,让他渴望踏上修行之路,成为一名武者。如今,方惜月的离开,更加刺激到了他内心深处的那份渴望。
他的身体状况很奇怪,虽与寻常武者无异,丹田筋脉等各项习武根本都没有任何问题,但就是无法引这天地元气入体,自是无法修炼。
大概是跟那次大伤有关,身体表面虽已痊愈,但还是留下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暗伤。
蓦地,楚啟凡的双眼一眯,只见那夜空中,一缕蓝芒闪过,似一颗流星,坠落而下。
“想不到还能遇到流星!”这场景可不常见,但他只是淡淡一笑,无意欣赏,所谓流星,不过是一瞬即逝的代名词罢了。
“嗯?”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手中那半块玉佩比之以往要温热许多:“是错觉吧!”
这半块玉佩他这些年不知道观摩过了多少次,可以无比确信这完全就是一块普普通通地玉佩,若要说的奢华点,那顶多也就只是某种象征罢了。
可是,在他思索间,手中玉佩温度竟是在不断的升高,很快他意识到了这不是错觉。
通灵了?
这古怪的想法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只是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手中的玉佩之上,却还未曾意识到夜空间那缕蓝芒正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寻来。
楚啟凡手中半块玉佩变得愈发炽热,本是暗淡的表面竟有淡蓝色光芒萦绕,他心中惊疑更甚之前,却只觉头顶蓝光泛滥,刚欲抬头,身影便被蓝光吞没,霎时,他感觉整个人就如着火一般,浑身滚烫,难受无比。
……
翌日清晨,楚啟凡缓缓睁开双眼,洁净的天空映入他的眼帘,他猛然起身看向四周。
“自己昨夜竟然晕过去了!”清晨的凉风吹打在他的脸庞上,将他的头发吹的阵阵摆动。
虽已是清晨,但周围依旧安静,并无什么人影,唯有两三个渔夫放缆小舟在江面游荡以及几个静坐垂钓的老叟。
坐在他不远处一个钓鱼老叟看了一眼醒转的楚啟凡,没有言语,继续垂钓。看他样子显然是知道楚啟凡躺在这里的。
“恩?”那边刚起身的楚啟凡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在自己身上乱摸一通无果,又在周围地面来回翻找,活脱脱一拾荒老者的形象。
“我的玉佩呢?”楚啟凡暗道不妙,随即他望向不远处那垂钓的老者,快步地走了过去。
“老前辈,不知您有没有在这附近看到过半块玉佩?”
那老叟向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缓缓摇头。
见此,楚啟凡心中略感尴尬,知道他打扰老叟钓鱼了,微微躬身表示歉意,又慢步退了回去。
总不可能被我扔到江里了,我睡去的地方离江畔边缘还是有那么些距离的,应该只是我疏忽了,又或者是被其他人捡走了。
就这样,楚啟凡又在周围搜寻许久,但是依旧连玉佩的影子都没找到。
看样子只能等那几个渔夫上岸再慢慢确认了……
“你不必再找了。”
就在这时,一道缥缈的声音自其耳边响起,声源很近很清晰,但除了不远处的钓鱼老叟外他并未发现身旁有人。
“是错觉吗?”楚啟凡面色奇怪,自己都有点不相信这个解释,哪会有那么清晰的错觉。
他再次环顾四周,依旧只有那钓鱼老叟。
总不可能是那老前辈吧!
楚啟凡摇摇头,既然什么都没有,那就当做错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