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变故,神秘莫测的冷箭。一箭飞来,好生生的一桌酒席顿时被搅得七零八落,支离破碎,黯淡无光。
赵志文蓦然间身中冷箭,钻心的疼痛让他的脸『色』骤然变成了猪肝『色』,冷汗像雨后春笋般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赵志祥生『性』豪爽,尽管他对这顿宵夜没多少激情,但酒这个东西就是魅力无穷,几杯杜康下肚,便激起了无限豪情,推杯换盏,谈笑风生。觥筹交错,正吃喝得兴高采烈之际,忽然变生肘腋,赵志文竟着了暗算,直令一桌人大惊失『色』。
冷箭刺入赵志文身体里的一刹那,赵志祥的心口仿佛也着了一记冷箭,身体禁不住地起了颤栗,手中的酒杯悠忽滑落,摔了个粉身碎骨。
时迟,那时快。赵志祥一个箭步冲了过去,随手一挥,将桌椅推开,手忙脚『乱』地开始察看赵志文的伤情。解开衣衫,赵志祥情不自禁地吸了一口冷气,一半庆幸,一半担忧。庆幸的是这支箭到底没有直接『射』中心脏,担忧的是这支箭侵入肌肤竟有一寸余,若要拔箭,势必要大费周章。
但是,这支箭却必须拔出来,而且是马上得拔出来。因为,赵志祥必须要赶紧弄清楚箭矢上有没有涂染毒『药』。使劲用双手搓了搓脸颊,酩酊中的赵志祥酒意更少了几分,再深呼吸一通,安定了心神,一边让苏定方备车,一边令苏三娘准备清水和纱布。
苏三娘早已惊得花容失『色』,六神无主,直到听见赵志祥的呼喊,她『迷』失的魂魄才重新回到身体里,重新找到了存在,重新找到了方向,自去准备冰水和纱布。须臾之间,冰水和纱布备妥了,赵志祥拿起两支筷子,让赵志文含在口中,:“哥,且忍着点儿,我这就预备拔箭。”
赵志文扔掉了筷子,将酒瓶抢在手中,仰起脖子猛地喝了一通,:“这点儿苦头我应该还能扛得住,你尽管动手吧。”
赵志祥狠下心,一咬牙,抓住箭尾,猛地发力,将箭矢拔了出来。苏三娘赶紧用蘸着冰水的纱布把伤口快速擦拭了一回,然后再用纱布将伤处包扎了起来。
赵志祥将箭矢举起,迎着灯光,仔细看了一遍,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定。不幸中的万幸,箭矢上没有涂染毒『药』。
汽车在街道上飞驰,车上的人个个揪着心。箭矢上虽然没有毒『药』,但这支箭矢并不是普通的箭矢,箭簇尖端铸有菱形的倒钩,杀伤力极强,赌是一件十分歹毒的暗器。箭矢拔出来之后,赵志文始终血流不止,纱布换了一叠又一叠,那中箭之处仿佛是一个泉眼,鲜血汩汩,血流不止。
由于大量失血,赵志文的精神越来越萎靡,快到医院时,他终于再也支持不住,头枕在苏三娘的臂弯里沉沉昏睡了过去。苏三娘抱着意识越来越模糊的赵志文,眼眶中的泪珠儿忍不住就滚了出来,像清晨的『露』水,一滴连着一滴,从竹叶尖上缓缓滴下,落在赵志文的脸颊之上。
适时,苏三娘的心中充满了自责,她固执地想到自己要是不去看电影,就不会遭遇劫匪;如果不是遇见劫匪,她和赵志文兄弟俩也就不会扯上关系,就算扯上关系也无所谓,可她偏偏又提出吃宵夜,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吃个宵夜表达感谢,于情于理都是该当的,可宵夜就宵夜吧,家里有那么豪华的宴会厅,自己硬是不用,偏偏又提议在院中赏月,院子里没有防护,以至于让歹人钻了空子,让救命恩人身负重伤,危在旦夕,是可忍孰不可忍。
汽车在颠簸中高速奔驰。苏三娘的心在这一颠一簸中,碎了一地。在心碎的一刹那,苏三娘的脑海里又出现了另外一种声音,世事无常,该去的总会离去,该来的总会来到,一切事情,冥冥中自有意。想到意这个词,苏三娘的脑海里忽然进一步活泛起来,破碎的心又一片一片组合了起来,一个在电影里听过无数次的词语:缘分,迈着碎步悄悄爬上了心头。
脑海里冒出缘分这个词,怀中抱着气息奄奄的赵志文。苏三娘的脸顿时红绯了起来,就像当空的艳阳,灿烂无比,霞光万丈。
手术室的门紧闭着,门楣上‘保持安静,禁止喧哗’八个方方正正的汉字在灯光的映衬下闪闪发亮,透着神秘的光晕。穿白大褂的医生和穿粉『色』大褂的护士不断地从这扇门进进出出,泻色』匆匆。
苏三娘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条椅子上,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手术室的门,心『潮』起伏,一颗玲珑的心脏仿佛腾空而起的风筝,风乍起,随风摇曳,起起伏伏。
苏三娘的脸『色』沱红着,温度越来越高,仿佛脸颊之下生着一盆炭火,待风吹过,火焰越来越高,炙热难耐。苏定方见女儿脸『色』异常,关心地问候着,生怕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掌上明珠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儿上出点什么事儿。苏三娘伸出芊芊玉手,缓缓抚『摸』着发烫的脸颊,回答父亲自己没什么事儿,不用担心。但在她的内心深处,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但有事,而且是摊上大事儿了。
主治医生出来了,脸上神情凝重,仿佛肩膀上担着一座山,山体沉重,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赵志祥一个箭步迎了上来,焦急地问道:“医生,请你告诉我,我哥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脱离危险了么?”
医生止住了脚步,静静地望着赵志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难为情地道:“幸亏你们有汽车,患者送医及时,要是再晚半个时,患者的血流干了,就是大罗金仙临凡,恐怕也是束手无策,回乏术。”
赵志祥闻言,大喜过望,连连给医生作揖,激动的泪水在眼眶里来回打转,晶莹剔透,摇摇欲坠,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欢喜处。
医生待赵志祥的情绪缓和下来,接着道:“现在,患者的生命体征尽管平稳了,但还没有彻底度过危险期。这种箭矢的破坏『性』太大,患者失血过多,现在的情况仍然不容乐观呀。”
赵志祥闻言,好似被人兜头泼了一瓢冷水,大惊失『色』,:“失血过多?这我知道,我哥他一路上都在流血,就像淌水一样,无休无止,那,那你们赶紧给他输血呀,只要把他流失掉的血『液』添补回来,他不就可以化险为夷,康复如初了么。”
医生闻言双手一摊,脸上的表情显出了无奈,垂头丧气地:“救死扶伤,对症下『药』,这是自然。可问题是患者的验血报告出来了,他的血型极为罕见,是rh血型,医院里现在没有这种血浆,我们纵然有回之术,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赵志祥闻言,真如挨帘头一棒,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什么?我哥是rh血型,传中的熊猫血?”
医生无言地点零头,正准备离去,苏三娘忽然站了起来,:“医生,抽我的血吧。我献过血,知道自己的血型,我也是rh血型。”
医生闻言大喜过望,两眼放光,激动地:“姑娘你得是真的?同型相生,异型相斥,这事儿可不能开玩笑,看你的模样应该也是读过书的,你可得明白输血必须要搞对血型,不然的话不仅挽救不了病人反而会让人送命的呀。”
苏三娘坚定地点零头:“我十分确定,你们要是不相信,可以再给我验一次血型。”
救人如救火,医生旋即撇下赵志祥,像捡到宝贝似的,无比激动地:“上有好生之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姑娘,请跟我来。”
赵志文缓缓睁开眼睛,『迷』『迷』糊糊中,他看见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像是置身于白雪皑皑的雪山之巅,但是不对呀,雪山上应该是很寒冷的,赵志文周身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冷意,反而,他觉得自己是躺在火山口上,又闷又热,汗水涔涔。
“水”。赵志文翕动干裂的嘴唇吃力地呻唤道。不一会儿,滴滴甘『露』便浸入了口腔,顺着食道缓缓流淌进胃里,昏沉沉的身子立刻『荡』漾起无尽的惬意。
贪婪地吮吸着,赵志文像个初生的婴儿在吮吸母『乳』一般,越吮吸越觉得其乐无穷,丢不下口。吮吸中,赵志文忽然发现入口的甘『露』似乎有了变化,带着淡淡的咸味儿。为了搞明白究里,赵志文努力撑开眼皮,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铭记了一生。
坐在病床边递送汤『药』的不是医院里的护士,而是苏三娘。那咸咸的味道,不是汤『药』的味道,而是苏三娘喜极而泣的泪珠儿。
后来,赵志文时不时地扪心自问,三房夫人中间,自己为什么总是觉得与苏三娘最为亲近,比来比去,想来想去,赵志文得出了一个坚如磐石的答案。那就是,自己的血管里流淌着苏三娘的血哩。那一记该死的冷箭,没有让阎王爷收了自己这条命,反而给自己送来了一位美丽可饶红颜知己。那一箭的风情,赌是妙不可言。一箭飞来,自己和苏三娘的血就融为了一体,再也无法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