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思眠其实不止一次地去找过任瑾,她第一次去书房找他的时候他不在,她就想等他回来,可是却不小心翻到了他桌上压着的书信。
“……染此病者,有畏寒发热,呕吐腹泻等症,且可见周身各处黑紫,甚为可怖…”
她扫了一眼,却见是关于巴城疫症的公文。
其他的任思眠没有仔细看,目光被中间的几行字吸引了过去,她看了片刻,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类似的描述。
周身各处黑紫……
黑死病?
她突然想起了前世还在大学的时候和寝室其他姑娘因一时好奇早研究过的那场被称为黑色灾难的“大瘟疫”。
“…传染性强,死亡率高,是危害人类最严重的烈性传染病之一…”
任思眠脑子里乱乱的,突然十分后悔那个时候自己怎么就没有认认真真地去看那些东西。
她拼命想回忆起更多关于那场瘟疫的资料细节,却偏偏怎么也想不起来,只想得起来一些笼统的概述。
巴城发生的真的会是她所知道的黑死病吗?
她将那张纸放回原处,心中跳得厉害,也没有再等着任瑾,而是默默地离开了书房。
在这个连青霉素都还未曾面世的地方,如果发生的真的是曾经席卷欧洲的瘟疫,会是怎样的结果?
任思眠想起沈珏,想起他临出发的前一天晚上,他听完她的话一脸惊讶的样子。
“夫人这都是从哪里看来的?”他饶有兴致地看向她,目光中有毫不掩饰的惊奇,“我上次见夫人救那街上的孩子之时的法子就十分新奇,也是不曾见过的。”
他说的是上次任思眠给那个因哮喘发作而窒息的孩子做的心肺复苏,而她方才是给他灌输了一些简单的防护措施知识。
传染病的传播方式有许多种,在这种情形下自然是多一分保障则多一分希望。
所以她想了想,还是和他说了佩戴口罩等避免直接和病人接触以及各种物品消毒的重要性。
沈珏虽有些疑虑,却还是点头,只是问她这些是出自何处,任思眠不知如何解释,只打了个哈哈说是之前从一本书上翻到的。
好在他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若是他再问是从哪本书上看的,那她还真的有些不知道怎么编了。
也不知道沈珏到底有没有按照她说的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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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思眠在茶馆坐了许久,直坐到杏儿差点急得过来将她从椅子上拽起来她才起身,回了端王府,她就命人将徐管家叫了过来。
她若是真的去了巴城,府中总要一直有人打点,虽说平时她不在时徐管家将府中上下都打理得紧紧有条,但她若要离开临京,肯定是要知会徐管家的。
本以为徐管家也会竭力反对,却没料到他听完却是一笑,“虽然老奴不知王妃此行的原因,但老奴想这里头肯定是有道理的。只是巴城现在毕竟是危险之地,王妃此去定要保重,届时和王爷一同平安归来。”
他平日里总是这副笑眯眯的模样,此刻也是含着笑看着任思眠,让她心中一暖。
和徐管家说完话,任思眠一转头就看到杏儿满脸委屈地站在那里,两个眼睛里都水汪汪的,像是随时会哭出来一样。
“你这又是怎么了?”任思眠抚额,柔声问道。
“小姐要去那般远的地方事先也不告诉奴婢,是不相信奴婢吗?”
她还说她家小姐这几日都这般反常,问她她也不说,哪成想竟悄悄地要准备去巴城那等地方!
“这不是正准备告诉你嘛…”任思眠干干地笑了两声,她就是怕先告诉她了,这丫头就拿着眼泪来堵着她,才想着等等再和她说的。
“那奴婢这就回去收拾行李。”杏儿抹抹眼泪,说着就要转身出去,被任思眠一把拦住。
“你收拾行李做甚么?”
“我自然是跟着小姐一道去了。”
杏儿说得一脸理所当然,倒让她愣了愣,随即正色道,“这回你就不必跟着我了。”
一听这话,杏儿立马又泪眼汪汪地看着任思眠,她继续解释着,“我要去的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就乖乖待在王府吧。”
杏儿却不管,只一副你不让我去我就哭的模样望着她,只是这真的不是闹着玩的,她自然不会轻易妥协。
哪成想这丫头还真的拿出了她不答应就不罢休的架势,接着的变着法儿缠着她,磨得她不得不先松口。
许柔慧的动作也很快,不过两日就递了信儿过来让她在那日约的茶馆子里等她。
任思眠依言去了,等了片刻,许柔慧便到了。
她定定地看了任思眠片刻,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其他的话。
“我回去问了爹爹,打听到运送药品物资去巴城的队伍明日就要出发了,你可以跟着他们一行同去。”
她呼了口气,接着补充道,“是楚王带着去的。”
任思眠一怔,她还正想问该如何去说服领队的人带上她,没想到居然是沈彦。
“我已传了信给他,你明日卯时在城门外等着即可。”
任思眠点点头,握了握许柔慧的手,“谢谢你。”
许柔慧没接话,看了她半晌,眼眶一红,声音都有些哽咽,“你不必谢我,只要好好地回来就行,你要记着,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是帮凶。”
她闻言弯唇一笑,“放心,肯定会回来证明你清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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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天还未亮任思眠便起身准备了,本想着避开杏儿,可这两日这丫头机警得很,根本不离她,见她昨日和许柔慧见了面,更是早早将包袱收拾好了。
她要带的行李也没多少,就几套换洗的衣物和一些银票,为了路上方便,还带了不少碎银,徐管家给她备好了马车,又准备了许多吃食和其他可能用到的小物件儿,满满当当塞了一车。
上车前,任思眠将早早封好的两封信给了徐管家,“待我走后,明日你再将这信送到侯府和宫里吧。”
她先斩后奏,自然得去请罪。
出了城门,让车夫将马车停在路边,等了不多久,果然就见了一行人往城外行来,中间有一人似乎是看见了她这边的马车,骑着马朝着这边过来了。
近了一看,确是一身白袍的沈彦。
他见了任思眠,微微颔首示意,也没多问,只说了句,“路途遥远时间紧迫,我们的行程也不好慢下来,三弟妹多少会辛苦些。”
任思眠在马车里不好福身,还是屈了屈身子,“还请殿下依照原计划赶路,不必因我而拖累行程。”
沈彦点头,笑了笑,“话虽这么说,但柔儿可是说了,让我必定要照顾好你,将你安全送到。”
他虽是打趣的语气,神色却是认真的。
任思眠只笑着应了,心中暗暗想着的却是看来沈彦对她的这位好友还是颇为看重得。
交待完该交待的事情,沈彦便带着她们回到了队伍之中,正式开始赶路了。
他们一行队伍,走在前头的是负责护送的将士,跟着的就是运送物资的马车和官兵,任思眠的马车就走在中间,乍一看倒也不是很起眼。
才赶了半天路,任思眠就有些领会到他们行进的速度了,好在徐管家准备的马车足够稳固,她倒是也没感觉到有太多不适,倒是杏儿十分担心地问了她好几次。
中午也没休息,她只在车内简单用了些之前备着的点心,也没甚胃口,杏儿怕她颠得难受,又往她身下加了一层厚厚的软垫。
沈彦途中也来问过几次,见她并无不妥,也就放下了心,又转到前头去了。
队伍一路西行,就这么赶了四天的路程,前几日还算是比较幸运,都赶在了日落前抵达了歇脚的小镇,还能找个地方下了马车好好歇歇脚,但到了后来,晚上就直接在荒野山林里了,那些士兵们点了火堆,就地扎营,围着装着物资的马车睡了一圈。
任思眠她们就歇在马车上凑合一晚,马车还算是宽敞,她和杏儿一同躺下也不是很拥挤。
只是她坐了几天的马车,直坐得脚步都有些虚浮,屁股和腰就更不用说了,简直都不像她自己的了,晚上也根本都休息不好,整个人精神头都有些萎靡。
好在车上还备了些药材,杏儿用水喂了她一些,感觉也好些了,脑袋没有重得抬不起来,只是人还是不想动弹。
就在她快觉得整个世界都是颠簸的时候,沈彦终于过来挑了车帘告诉她,前面就快要到巴城了。
他表情肃穆,递给了她两个灰青色的荷包,叮嘱道,“三弟妹将这个带上吧,进了城之后可万万不能取下来。”
她道过谢,伸手接了过来,给了杏儿一个,又凑到鼻子处闻了闻,大概是一些药材之类的东西。
将荷包挂在腰间,她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远远地真的可以看到城门处的“巴城”。
完全不同于临京的雄伟繁华,眼前的城墙可以说是有些破烂不堪的,倒像是随便拿了什么东西围起来,而且好像一路过来,附近都是荒无人烟,倒似是入了一个无人之境。
任思眠看着越来越近的城门,只觉得身上的酸痛都减了不少,心中也微微雀跃起来。
她应该马上就能见到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