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村,一路走到镇上,两人在马路边等车。
江宇背对马路乖乖蹲在路边,明亮的双眼盯着不远处油炸豌豆饼的小吃摊流口水,早上没吃东西,他肚子饿了。
哔哔的鸣笛响起,一辆红白相间的大巴自马路一头远远开来。
秦扬右手插兜,漫不经心的看着大巴,从兜里摸出五块钱,转身刚想叫江宇上车,就瞧见他看着远处的小吃摊一脸垂涎的模样。
秦扬心中一动,回头看大巴车,原本向前行驶的大巴正靠边停车,路边有几人陆续上车,开到这里还有一段路,秦扬叮嘱江宇在原地待着,迈开长腿几步走到小吃摊边买了两个豌豆饼回来,递给江宇。
江宇眼前一亮,赶忙站起来小心翼翼的接过油纸包着的豌豆饼,傻傻的将豌豆饼凑在鼻子前用力闻了闻,才乖巧笑道:“谢谢。”
秦扬微勾唇角,看向开过来的大巴,说:“车来了,上车再吃。”
大巴缓缓停在两人面前,售票员热情的招呼两人上车,秦扬找了个位置坐下,一人两块五的车费,五块钱就这么没了。
大巴轰轰往前开去,不是特别平坦的马路将车子颠得一跳一跳的,车厢里的人也跟着被颠簸得东摇西晃。
江宇本来还高高兴兴的,一见售票员收走五块钱,顿时一脸苦恼的盯着往前排走的售票员背影,紧皱着眉头盯着手中的豌豆饼说:“秦扬......我,我是不是害你花了好多钱。”
秦扬侧头看向坐在窗口边闷闷不乐低着头的江宇,视线被他毛茸茸的脑袋吸引,不禁抬手轻轻捋了一把他的头发,并不作答,而是说:“豌豆饼冷了不好吃,快吃吧。”
“啊。”江宇果然瞬间被转移注意力,忙一脸认真的拉下油纸,随后将饼子递到秦扬嘴边,期待的说:“秦扬,你先吃。”
秦扬偏偏头避开碰到嘴唇的豌豆饼,“我不饿,你吃。”
江宇抿抿唇,双眸渐渐暗淡,他缓缓收回饼子,又看看秦扬,随后蔫蔫的缩起肩膀,脑袋垂着,十指紧紧捏着包豌豆饼的油纸,浑身满是失落之感,瘦弱的身躯随着颠簸的车子一摇一晃的。
秦扬察觉到江宇的异常,心中颇感无奈,明明是个小傻子,心思却比正常人还细腻,看来这豌豆饼他是无论如何都得咬一口了,不然江宇会觉得又害自己花钱不肯吃。
他一把拉起江宇的手来在豌豆饼上咬了一口,随后冲着一脸惊讶,微张着嘴看向自己的江宇温和笑笑,说:“冷了,快吃。”
江宇忙不迭的点头,欢天喜地的就着秦扬咬的缺口咬下去,乐呵呵的对秦扬傻笑。
然而这还不算完,江宇见秦扬腮帮子不动了,又把豌豆饼凑到秦扬嘴边,秦扬原本想拒绝,可目光触及江宇一双湿漉漉满是讨好与期待的双眼后,反而无法拒绝了。
两人你来我往,在邻座乘客怪异怪异的目光中把两个并在一起的豌豆饼给吃了。
江宇腮帮子鼓鼓的,一边吃力的咀嚼,一边认真的折油纸玩。
秦扬抽出江宇手中翻来覆去折弄的油纸捏在手中,看着江宇油腻腻的手,心中想着得给他买一块手绢。
大巴经过一个镇子缓缓停下,等人上车后再晃晃悠悠的朝前开去。
开出一半,江宇靠在秦扬肩头上睡着了,他油乎乎的双手摊在大.腿上,跟着车身节奏不住晃动。
到了县城,车站十分热闹,人也多,遍地都是卖各种小吃的,秦扬握着江宇手腕走出车站,在外面的地摊上买了一块手绢给他擦干净手,把手绢折起来放进江宇裤兜里,然后自然而然的牵着他的手走在大街上。
当地县城秦扬并不熟悉,重生前他一次都没有来过这个县城,都是去省城找工作,所以找农贸市场花了不少功夫,问了一路。
所谓的农贸市场其实是在几条街里,有摆地摊的,有用篷布搭成简易门面的,当然还有门面,这些门面一般都是卖衣服鞋子,县城农贸市场什么都卖,也规划的很清楚,一条街一个分类。
大街上人来人往很热闹,秦扬不放心江宇,于是一直牵着他在人群里穿梭,一条街一条街的逛。
街上卖的东西不少,但种类却不是很多,比如葵花花生就很少见,最常见的菜就是萝卜茄子,土豆红薯、小瓜辣椒豆米之类的东西,这时候的菜全是时蔬,并不像后来科技发达有有大棚可以不分四季种植蔬菜。
秦扬一路都在问菜品价格,偶尔也会买上些蔬菜之类的东西。
逛了一上午,秦扬心里终于有了个方向以及灵感。
他带着江宇走进街角的一家面馆,点了两碗肉沫面后给老板要来一张纸开始写写画画。
江宇趴在对面桌上,好奇的看他写字。
秦扬在纸上画了八个圆代表八块地,他打算用一块地种白菜,做成辣白菜后拖到县城来卖,这个想法是从腌菜上得来的灵感,九十年代还没有辣白菜卖,物依稀为贵,再者辣白菜不论是存放时间还是味道都不差,还下饭。
一块地种青菜,泡酸菜用,按理说现在青菜跟白菜都不好种,不过秦扬从不吝啬尝试。
小葱番薯各种一块,他们村里还没有种土豆番薯的,可惜现在时节不对不能种土豆,要说这土豆可是好东西,人跟牲口都能吃,他外婆家那边就喜欢用不好的土豆洗干净剁碎了跟着猪草煮来喂猪。
剩下的四块地就混合种葵花黄豆跟玉米还有四季豆。
稻谷秦扬并不打算种植,一是来不及,二是价钱低,完全可以先买来吃。
写好这些后,面也煮好了。
吃完午饭,秦扬开始着手购买菜种一事。
中午气温越来越高,秦扬给江宇买了一根赤豆冰棍吃,直把江宇高兴得傻笑了一路。
他买了个麻袋用来把之前买的东西全装在一起,买好番薯藤后又买了一蛇皮袋土豆自家吃,秦扬一边要提东西一边还得时刻注意江宇很不方便,于是秦扬找了个阴凉且人少的地方,让江宇在这儿守着土豆跟番薯,临走前还反复叮嘱他乖乖待着,不准跟陌生人说话,也不准跟别人走,见江宇老实应下,才不放心的走了。
江宇怯怯的看看四周,生怕真被秦扬嘴里的坏人带走,他蹲下来抓紧麻袋把脑袋往膝盖上一杵,做鸵鸟状。
买好番薯藤后其他种子就简单多了,秦扬因为担心江宇被人拐带,买好一样种子就要回去放东西,再不厌其烦的叮嘱江宇不准乱跑,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总算是把所需东西都买好了。
秦扬还买了两块锄刃以及两袋肥料,这在以前可是奢侈品,大多数人家都是用粪水浇灌,压根舍不得花钱买肥料。
杂七杂八的东西装下来足足有一大麻袋,秦扬猛地将麻袋甩到肩上,一手抓着扎成一团的麻袋口,一手牵着江宇按原路返回。
走出一段路后秦扬已满头大汗,还有些气喘,江宇见秦扬这么辛苦,轻蹙着眉头担忧地说:“秦扬,你,你要是背不动,我可以背哦。”
秦扬闻言好笑的看他一眼,这小身板怎么也不像能承受六十多斤东西的样子,“背得动,你乖乖跟着就好。”
江宇仍旧不甘心道:“那,你要是背不动了,一定要说哦,换我背。”
“嗯。”
一口气扛着一麻袋东西走到车站,秦扬右臂已酸痛不堪。
大巴上还没什么人,秦扬跟江宇选了两个座位坐下,他随手捏了捏右肩,江宇看见了,立马懂事的站起来给秦扬捏肩膀,还乖巧的问:“力气重不重,重了你要说哦。”
秦扬也不跟江宇客气,靠在座位上任由江宇揉捏,“这样就可以。”
得到认可的江宇开心的笑嘻嘻,更加用心的帮给秦扬捏肩。
半个小时后,大巴缓缓启动,刚开出县城,跑了一天的两人靠在一起睡着了。
到了大河镇,秦扬扛着麻袋下车,休息过后体力明显有所回升,于是一口气扛着麻袋回了村子。
回到家已经是傍晚了,秦扬刚放下麻袋又得开始忙。
他搬来一个小板凳,在煤油灯下盘弄一堆明天要种的种子跟番薯藤,江宇蹲在一旁认真看着。
秦凤一边洗江宇挖来的折耳根,一边问:“哥,我明天能跟你一起下地吗。”
秦扬想也不想地说:“你中午再来,家里总要有个人看着。”
秦凤难免有些失落,遂闷闷不乐道:“好吧......你要带着小傻子一起去吗。”
秦扬淡淡的嗯了声,将分出来的番薯藤跟种子放进麻袋里,“把他留在村里我不放心,带他下地正好让他学学做事。”
“哦。”秦凤幽怨的看一眼背对着自己笨头笨脑的江宇,心里很羡慕他总能跟着秦扬四处跑,明明就没什么血缘关系,秦扬却那么在乎这个傻子,她心中倍感失落。
然而失落归失落,秦凤倒不至于因此讨厌江宇。
江宇一直老实的蹲在秦扬身边看他摆弄,等秦扬把东西都收进背篓后,江宇居然心满意足唉了一声,那模样煞是可爱,跟得了什么天大的便宜一般,不禁将秦扬逗得无声笑笑。
不多时,秦凤开始炒菜。
放在桌上的煤油灯散发着昏暗的光,一盏煤油灯根本无法照亮整间屋子,江宇突然变得聪明,见秦凤那边黑乎乎的,于是赶忙将油灯端起,走到秦凤身边去给她照亮,见秦凤看向自己,还傻乎乎的冲她笑了笑。
秦凤原本晦涩的心情顿时因为江宇贴心的动作有所好转,也对江宇嘿嘿笑。
许是相处得久了,江宇也不再像当初一样拘谨,混熟了的江宇不但不会耍横,反而还相当乖巧懂事,吃饭的时候不仅会给两人夹菜,还会时不时跑去里屋看看秦父的菜够不够,一旦看到秦父碗里没饭了,他就会焦急的跑出去磕磕巴巴的对秦凤说:“秦凤秦凤,叔叔没有饭了哦,我,我来给他打饭,饭,饭在哪里呢。”
那着急的模样,好像秦父晚一分钟吃会饿死一样十分引人发笑。
这使得原本不怎么喜欢江宇的秦父也渐渐对江宇有了笑脸,甚至还会把上次秦扬买来一直放着舍不得吃的大白兔奶糖给江宇吃。
越相处,就会发觉江宇越讨喜。
这不,秦扬秦凤碗里的饭才吃了一半,江宇已经吃好了,他抹抹嘴,苦恼的看着秦扬,说:“秦扬,你要快快吃哦,吃好了去睡觉,天一下就亮了,我们就,就能去种番薯了。”
秦凤险些把饭喷出来,哭笑不得地说:“小傻子,谁说睡一下天就亮了,明明要睡很久啊。”
秦扬也颇觉意外,倒是不曾想江宇会对种番薯这事念念不忘。
江宇困惑的看着秦凤,“可是我都是睡一下醒来就天亮了啊......”
“对对,睡一下天就亮了。”秦凤敷衍的点点头,觉得还是不要跟小傻子讲道理的好,不然肯定累死自己。
吃完饭,秦扬正坐在门外抽烟,他眉峰微拧,看着天井上空发呆,江宇就蹲在秦扬脚边守着,守了半天见秦扬迟迟不肯去睡觉,于是故意说:“秦扬,我要去睡觉了。”
秦扬淡淡道:“你去。”
江宇迟疑的问:“你,你不去吗。”
“还早。”
江宇觉得奇怪,平时他开始打瞌睡或者说要睡觉的时候秦扬都会跟着他一起回家睡觉,今天却让他先去睡,于是不解道:“可是我要睡觉了啊。”
秦扬微微侧头看向江宇,饶有兴趣地说:“你要睡觉就去,怎么,还要我陪.睡吗。”
“对,对啊。”江宇什么都不懂,更不懂陪.睡是什么意思,听到陪.睡就自动转化为一起睡觉的意思,于是一派认真的点点头,说:“要你陪.睡哦。”
秦扬:“......”
经不住江宇的奇怪逻辑软磨硬泡,秦扬最终还是‘陪.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