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罪恶感,这就是纯粹的罪恶感,不必去多想他也知道,张良生第一次因为保持自己是一个看客的身份而感受到了强烈的罪恶感。因为自己要保持自己的角色,所以就要眼睁睁看着一个婴儿就这样死去吗?张良生的内心感到了挣扎,而这种挣扎也是越来越剧烈,同时,他耳边某种声音也是越来越清晰。
但是最终,张良生找回了自己的意识。他猛然抬起头,看向天空,虽然只是微微的一瞬间,但是他意识到了,刚刚天空的雨水,似乎是停滞了一瞬间,只是非常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或许只是雨水出现了断层也说不定,或许只是自己的神经过于敏感了也说不定。
但是,张良生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这种直觉有时候会很可怕,而他现在正处于这种危险的幻境之中,相信自己的直觉,尽可能让自己保持警惕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张良生静静的看着那个婴儿,终于他已经不动了,似乎已经是窒息而死。但是张良生知道,这不过是回忆罢了只属于这淡蓝色鬼火灵魂的回忆。
而且,这里的人,大家都只是在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张良生冷静的想着,感觉自己的脑海中好像是传来了咔嚓的声音,仿佛有什么开关被拧来了一样。这是一种十分神奇的感觉,张良生在和自己对话,而那个自己,也是一个扮演着和自己对话的角色的人。
是的,张良生彻底想通了,在这里,这个婴儿并不是死了,只是在这一刻,他自己进入了这样的情景之中,然后选择了这样的行为而已。这里是一个静止的,时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的空间,在这里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都只是一种扮演,是一种既定的事件。
这里没有活人,同时也没有死亡存在,这个婴儿看上去死了,张良生似乎听到了死亡的脚步声,也仅仅如此而已,事实是,没有死亡接近,而这个婴儿,也没有死。
这样想的瞬间,下一刻,婴儿又开始动了,他艰难的从土地里将脑袋给抬了起来,因为他是没有皮肤的,所以他的浑身上下无时无刻都在流着鲜血,张良生很好奇他为什么不会流干鲜血,不过这或许也是因为,时间是静止的原因吧。
如果放在外面的世界,这绝对是相互排斥的一种理论,在静止的时间里人们却在行动着,但是或许正是在幻境之中,这才就这样成为了可能。张良生看着他用自己的下巴一点点的在地上蹭,他似乎是要爬到入口那里去,在入口处已经没有了葬师侍从,那里空空荡荡,而在对面,是有着一条小溪的。
张良生顿时感觉有些悲哀,因为他似乎感觉到了婴儿的意志。刚才一直觉得古怪的行为也是变得可以理解了。虽然很难相信,但是张良生知道,自己必须要相信这个婴儿是有着清晰的思维的,他不是一个寻常的婴儿,所以拥有比婴儿更加聪慧的思维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这个婴儿,他是在求生,他希望活下去,或许,他本能的与这个自然融为了一体,尽管他没有耳朵,听不到声音,没有眼睛,看不到外界的事情,没有鼻子,无法嗅到泉水的清凉。但是从他的动作上来看,至少这一片大自然,是眷顾于他的。
他慢慢地爬着,地上拖着一道长长的血迹,他身上也是蹭
满了泥土,张良生站了起来,陪着他一点点走着,他似乎也是这累的,于是时不时停下来休息一会儿,那小嘴有时也张开,歪过脖子接一点雨水来喝,然后那雨水就混着血水吞进了他的嘴巴里。
张良生忽然感觉有些庆幸,因为这个孩子至少似乎是有着五脏六腑的,如果连五脏六腑都没有的想,生存就变得更加的艰难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无法想象一个连五脏六腑的没有的孩子要怎么生存下去,某种意义上,这不就是和邪魔一样的存在了吗?
想到这里,张良生忽然停住了,他呆愣的看着这个婴儿,然后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这个婴儿,莫非是一个邪魔不成?但是很快他就打消了自己的念头,不,这实在是太疯狂了,一个邪魔怎么可能凝聚出灵魂,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在张良生的脑海之中,一个概念也是悄悄浮现了出来。无限接近于邪魔的葬师。这个概念一旦出现之后就一直在他的脑海之中不愿意挥散而去,于是张良生开始去搜寻脑海中关于邪魔的回忆。
邪魔,在凡世是一种极为邪门的存在,如果说妖兽还只是属于生灵的一种,邪魔就几乎是会遭到葬师界所有正派葬师追杀的存在。关于邪魔的传说也是多种多样,但是这些事情张良生也只是听父辈给自己讲解过,他自己是没有去主动了解过这些事情的。
这时,那个婴儿也已经是爬出了很远了,张良生跟上回去,然后发现他虽然移动的速度缓慢,但是的的确确就是朝着那小溪爬过去的。虽然不知道想干什么,但张良生还是紧紧跟在了他的身后。
之后,又过了两天之后,婴儿依旧没有死,微弱的胸脯依旧浮动着,然后他也到达了那条小溪的旁边,之后,张良生看见他有些急迫的将自己的头埋在了那小溪里,然后咕噜咕噜的喝起了小溪的水。但是,他身下的泥土并不算是结实,而且,他现在整个人的身躯处于一种倾斜的状态,于是下一刻,他就直接掉进了小溪里,顺着小溪飘走了。
张良生呆愣了一会儿,然后立刻跑着追了过去,小溪的水流十分的急,而那个婴儿既没有四肢也没有挣扎的力气,就像是一个漂流的木头桩子一样缓缓的飘荡着,时不时也会努力将自己的脑袋探出水面来呼吸。婴儿是没有五官的,张良生无法看到他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但想必,如今十分的痛苦吧。
但自己最终不过是一个看客,在这里他要做的就是看着这个婴儿的故事渐渐发展下去。
而之后又是过了好几天的时间,张良生还在跑,还在追着这个婴儿,然后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
这条小溪简直长得可怕,好像是根本就没有尽头一样,而这时,他们也已经来到一处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地域,这里似乎比之前那荒地比起来就更加的热闹了。
偶尔,也有有些妇女来河边洗衣服,但是看到了那个漂流的婴儿,她们只是吓得小脸苍白尖叫,没有一个人想要去救助一下。
而对于张良生,她们的态度依旧和之前的那些人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仿佛是根本没有看到一样,有一次,张良生不小心撞倒了一个妇女,但是她却只是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巴,仿佛什么都没
有发生一样,而当时她眼中那种空洞的神色,让张良生感觉自己撞倒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傀儡。
一种异样而不舒服的感觉也是出现了自己的心头,但是张良生没有去多想,还是把注意力放在了这个婴儿的身上。
之后,又是过了好几天的时间,就在张良生甚至怀疑这个小家伙是不是会直接飘到世界的尽头去的时候,有一个人救下了这个婴儿。
这个时候,随着飘动的河流,张良生已经是追着那个婴儿来到了一片荒凉的地域,这里到处都是能看见死尸,小溪的水流也是肮脏了不少。
甚至也有不少的死尸死尸就像是婴儿那样飘动着,只不过他们的体积更大,甚至变成了巨人观之后,就直接卡在了树木与树木的缝隙之中,时不时有一些野兽和食腐动物到来,将这些发臭的尸体给叼走。
在一个黄昏的日子里,张良生不知疲倦的奔跑着,而在他根本就没有抱着一丝希望,只能有些莫名感伤的盯着那个一直在漂流,一直没有放弃挣扎的婴儿的时候,一个男人出现了。
这个男人看上去五大三粗的,蓄着肮脏而浓密的大胡子,身高也是十分的高大,身上穿着麻布衣,背上背着一个光是看着就觉得沉重的工具箱。
当他看到了那个一直在飘动的婴儿之后,首先是怔了一下。
之后立刻放下了自己的工具箱,他没有像那些妇女一样尖叫,也没有像一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一点怜悯都没有的村民。
而是显得有些焦急的,急忙跟着那个婴儿跑动着,然后到了水流延缓的地带之后,立刻跑到小溪之中,然后将那个婴儿给抱了起来。
看到了这一幕,张良生也是莫名的松了一口气。之后,他看到那个男儿看着没有五官也没有四肢的婴儿显得是十分的震惊,但是之后,他似乎是接受了这个事实一样,抱着这个孩子,再次背起自己的巨大的工具箱,然后像是一头居住在山林中的熊一样,移动着自己笨拙的身子离开了。
对于张良生来说,接下来的选择很艰难,肯定是要跟着那个男人前去的。但是当张良生朝着那个男人走去的时候,发现一切都开始发生了变化。
这里的时间流逝变得飞快,昼夜也是几乎争分夺秒的变化着,而他也看到,被那个男人抱在了怀里的婴儿,渐渐的长大,并且模样也是开始发生了变形,最后,两个人慢慢的走着,男人牵着那个已经长成了三四岁的孩童大小的婴儿的小手,慢慢的走在了山路之间。
他脸上的皱纹已经变得十分的清晰了,那浓密而脏脏的大胡子中也是开始出现了一丝丝的花白,但是,抓着孩童的那只粗糙的大手,却是把孩子的手抓的更紧了。
张良生没有看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又是看到了。他看到那个男人精心的养育这个孩子,甚至为他制作了皮肤,还有假肢,还有五官。他十分有耐心,一点点的制作那些道具来保护这个孩子,最终,这个孩子在5岁的时候,看上去虽然还是有些古怪,但是已经和其他的孩子没有太大的差别了。
至少在张良生看来,和他之前那浑身血淋淋的模样比起来的话要可爱的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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