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行真也同意陈娴雅的建议,“大姐,娴儿说的没错,反正大姐办完这场丧事之后便会进京,咱们也用不着应酬他们。”
邵氏只得作罢,“娴儿明日早些过来,我与你说说那些夫人们的喜好!”
“母亲,明日女儿也不会去陪客,自有袁三小姐这半个主人呢,我在后面看着厨房!”
邵行真却抚掌道:“妙极,妙极,也只有你这鬼灵精才想得出这种主意。大姐,你好好养着吧,明日咱们只管提供饭食与人手,其余的都交给渝儿及袁家人出面应酬,如今咱们陈府越不堪,越显得凄凉,对我们反而越有利。袁家要十二万两银子的玉棺,咱们陈家倾家荡产凑银子,渝儿前程尽毁,又被逼答应不再续娶,再加上姐夫瘫痪,姐姐病重,家中只剩下两个小姐儿是好的,还有谁惨得过陈家?这样一来,至少袁沛没有借口在扬州立刻下手害我们!”
陈娴雅在心里再补上一句,如果陈莫渝再被袁家杀了,无钱无势的陈家将更惨,除了被灭门夺产的死仇盛家谁还好意思再来踩上一脚?
十一月十六日,左相次女,扬州陈二元之发妻袁氏芳若出殡,一时间扬州府全城轰动,看热闹的百姓从陈府大门外排到了城门口。
袁氏的丧事之所以如此引人瞩目,除了袁氏离奇死亡事件的真相被传得沸沸扬扬,还因为袁氏用的是十二万两银子的天价棺材。
普通百姓一般也就用个几两或十几两银子的杂木棺材,对于十二万两银子的玉棺实在超出百姓们的想象太多,所以大家都想瞻仰一番天价玉棺的风采。
原本陈娴雅还在想,也不知这袁氏能享受那玉棺几天,目前这种情形除非袁家派军队镇守陈氏祖坟。否则不出三日袁氏的坟头非让掘墓贼给踏平不可。
后来证实陈娴雅多虑了,袁涣当场将陈府准备的丧车改成了由他的护卫抬棺出城,还放慢了步伐。随人参观。
满腔热情的百姓好不容易见到传说中的玉棺,才知道此玉棺非彼玉棺。所谓的十二万两银子的福字玉棺不过是在普通的楠木棺材上用几块劣质的汉白玉镶了一个“福”字。
巨大的落差让百姓们嘘声四起,袁氏兄弟并不生气,反而让出丧的队伍在城内多绕了几条街,让那些的挤不进来的百姓也有机会一观。
与袁涣随行的除了扬州与杭州两地的知府,还有江浙清吏司的官员,见此情形哪有不明白袁涣的用意的,也派差役们去人群中散布消息,说那棺材最多值几百两银子。而且死者生前无封诰,所以连陪葬品都没有。
按照法师们的测算,死者要在已时正入土才是大吉,经过这一折腾午时能入土就算不错了,陈莫渝与邵行真既不敢催也不敢劝,只得在一旁干着急,最后连法师们都着急了才出面对袁涣说,如果午时前不能落葬,便只能再择吉日,袁涣这才下令队伍快速前进。
男客送葬。女客自然在府里安慰死者家属,可惜陈府的当家主母重病,不能见客。一个九岁的小姐儿将女客们迎进花厅后便不见了人影。
有客人觉得陈府失礼之极,便去质问相陪的周显家的。
周显家的硬着头皮按陈娴雅教的那般回道:“大小姐一个人既要照顾重病的老爷夫人,又要带三岁的娅小姐,还要亲自去大厨房照应,免得宴席出差错,因此陪客事宜早已经交给袁家小姐。只是袁家小姐身份高贵,下人们轻易不敢去打扰,所以请夫人们见谅。”
这些夫人们对陈家的事私下里不知道议论了多少回,寻思着袁氏的丧礼。袁家人的确当得半个主人。但也有清醒的人问道:“府里没有大人,难道族里也没有长辈?”
周显家的心中也郁闷。想着一开始族长等陈家族人也上府里来帮忙,也不知大小姐与族长说了什么。族长等人便再也没来过陈家,连女眷都不见人影,哪里会来陪客,但是这些话她也不好对客人说,只好违心地说道:“夫人们都是明白人,显时有远亲,落魄无亲族,族长老爷与其他长辈们都有要事要忙,顾不上这边。”
夫人们只好放过周显家的,各自找熟人闲聊起来。
袁芳惜原本不想出去见那些俗气的官夫人,又想到这种日子正好是找陈娴雅碴,挑陈娴雅刺的好时机,否则等过几日他们三兄妹回了京城,再想找这种机会可是不能了的。
当袁芳惜步入女客们所在的花厅,没有发现陈娴雅,却被热情的官夫人们吓了一跳,有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的,有赞她衣服花样淡雅合宜的,也有说起与袁芳若的情谊感慨万千的。
袁芳惜心中万般不耐烦,却又不好立刻就离开,“陈大小姐怎么不见?作为主人如此怠慢客人可真是少见。”
众夫人一愣,心说陈家如今快要死绝,不是说由你做陪客的么?再说一个九岁的小姐儿会陪什么客?但这话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没人接茬。
袁芳惜没有得到响应,心中更恼,吩咐周显家的,“去将你的主子叫来,让她给夫人们陪罪!”
周显家的求之不得,立刻低头应了声“是”,正要离去,其中一名夫人有些不忍,“罢了,不过是几岁的小姐儿,又没个长辈看着,能辖制住这些下人都不错了,也没想她懂什么礼数,由她去吧。”
袁芳惜恨得牙痒,僵着脸应付了一会儿便扔下那群夫人,借故离开了。
袁芳惜还在惦记着那几幅画,偏偏她两位兄长清晨才回到陈府,然后又忙着起灵,送葬事宜,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几句。
“带路去大厨房找那贱婢!”袁芳惜气哼哼地吩咐问云。
可惜袁芳惜忘记了这里是扬州陈府,不是她的左相府,她们几个还没走到大厨房,陈娴雅便知晓袁三又来寻她晦气了。
陈娴雅冷笑一声,“惹不起,我还躲不起?”说罢,又交待秦红绫尽量不要惹翻了袁芳惜,她想知道她去了哪里,告诉她便是,她倒要看看袁芳惜有没有那本事追上她。
最后的结局自然是袁芳惜跟在陈娴雅屁股后面兜了几圈之后,累得半死,只好悻悻地作罢。
送葬的人陆续回到府中时已经午时过,一些等得不耐烦的客人早已经告辞而去,宴席也由四十桌减至三十桌,而陈娴雅准备的饭菜也只有三十多桌,害得周显家的足足担了半天的心,不由嘀咕道:“这大小姐还真是越来越神了,她如何知道这么多人会提前走?”
徐景达两兄弟,袁崇及扬州知府坐了一桌,袁涣则与邵行真及江浙清吏司主事还有李博坐了一桌。陈莫渝作为男主人,又是丧者的丈夫,不得不各处周旋寒喧。
邵行真一回到府上便收到长兄邵行正姗姗来迟的密信,一连两封,第一封送出后不过半日,邵行正又写了一封信送来,两位信使在半信上相遇之后便两封信一起送来了。
第一封信上只有四个字“审时度势,尽力而为”,与他当初的想法不谋而合,但第二封密信却是“据理而争,适可而止!”截然不同的两种应对方式,京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让长兄对这件事的态度反复如此的大?最重要的是这密信比起袁涣的到来居然迟了两天,兄长到底在犹豫什么?
如今袁氏已经下葬,袁陈两家也已经初步达成协议,用银子换陈家这些病残妇孺的平安,难道还能有别的变数?
邵行真立刻否定了这种想法,目前来讲只有这种解决方式对陈家与邵家最有利,等袁家离开扬州,他决定立刻想办法将陈寿源一家送回京城,防止袁家暗中下毒手。
陈莫渝的昔日同窗也来了不少,被安排在靠近主桌不远的偏厅,起初这群举子惧于袁涣与主事大人等人的官威还算进退有据。
陈莫渝从他们桌前经过时,突然从衣襟里掉出一卷诗笺,其中一名举子好奇地捡起来看,不由兴奋地嚷道:“咦,莫渝兄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做诗?大家来欣赏一下咱们扬州陈二元的文采!”
陈莫渝一愣,自从袁氏死后,他的天都已经塌了半边,怎么可能有心情做什么诗?
“宋兄别开玩笑了,那不是我的!”陈莫渝直接否认道。
“怎么可能不是莫渝兄的?你们看这落款,还有这莫渝兄独有的瘦金体!”有人当场便站起来传看那几张诗笺。
“妙妙妙,红酥手,锦被里,调出软玉一点春!”有人高叫念道。
“这个更好,美人娇,素约小腰身,美人欢,桃花深径一通津!”又有人拍手念道。
“动动动,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
“赠映玉,映玉是谁?莫渝兄将这诗笺随时带在身上,莫非是从前写给夫人的?”
人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陈莫渝这种贱人能结交到的自然都是些放浪形骸之辈,一见到这些淫词艳诗,再加上饮了些酒,竟然不管不顾地笑闹进来,全然不顾脸色苍白的陈莫渝不顾一切地抢夺他们手中的诗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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