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还是那句话,我不会走。(百度搜索给力文学)”青岚回望,目光坚定。
“好的。”他柔和地笑,“那么我和谢都指挥使的回答一样,如果你真的坚定了不走,那么就换我支持你好了……不过要答应我一件事情:不要再象以往那样轻易靠近危险了。记着我的话,长天军那边,随时欢迎你回归!”
雪色苍茫,及不上两个人对望目光中暖暖的默契;也许前路依旧是无限的坎坷,但只要有这一刻,有彼此满满的信心和信任,应该也就足够了吧?
熙德十七年的三月,大赵各地风调雨顺,万物欣欣,预示着这未来的一年,又会是一个丰收的好年景。
新京皇宫之中,也是一片欢喜气氛。从去岁冬至之后皇帝下旨采选宫女,各地方一直都是将其当作后宫的选美来准备的---毕竟皇帝年近弱冠,后宫中却空无一人。如今陛下二十岁生辰将至,挑上来的二百佳丽,也已经入驻各宫室,各个粉黛**,打点精神准备一争荣**。
十五岁的嘉宁殿宫女霁月,便是因这次采选而入宫。嘉宁殿仅次陛下寝宫,是个人人眼红的好地方,每日陛下都要在此用膳,若是什么时候被皇帝陛下瞧上了,那立刻便会飞上枝头成为凤凰----她能分配到这里,自然也是靠权势靠打点的缘故。
然而霁月却并不喜欢这里。
在她十五年简短而纯净的生涯中,实在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处身在这样一个位置上,和众多芳菲美人明暗箭地争**。身为二品大员的庶女,她原本是那样静静地享受着荣华,等待着父亲为她选一户良人,安安稳稳地走过一生。政治联姻她想到过,然而嫁入皇家?还有嫡出的姐妹们么……这次她也原不在宫女遴选之列,可就是因为此时皇帝陛下后宫乏人的现况,才让父亲注意到了她。作为宫女送入宫来,能博得圣**自然好,若是不能,熬过三年放出去嫁人,也不算亏待了她这个庶出的身份……
不过进了宫才知道,似她父亲这般将庶女送进宫来的,还真是过于小心谨慎了,多少名门闺秀打着宫女的名义入宫,只为博得圣颜一顾呢?天子年少英俊。又后宫乏人,正是少女怀春的绝佳对象;何况宫中女官本来稀少,这次添补之后又放了不少出去,能够借着选宫女的名义接近圣颜。任谁都觉得很有机会跃过龙门吧?
可惜依她进宫月余的经验。那只怕是痴人说梦了。
在嘉宁殿伺候。得见陛下龙颜地机会自然很多,见到诸美女各种各样求**手段的机会也很多----可有哪个是成功的么?无论是偶遇、误撞,还是妖媚、娇蛮、天真、柔弱……千姿百态,可有一款入了那少年帝王的眼?
私下里,宫女们都在传,其实陛下是不喜欢女人地……
“霁月,怎么还愣着?”一个宫女推门进来。微有些急切地呼唤她,“陛下已经传膳了,还不去沏了茶来!”
霁月应了一声,连忙去那放茶地朱漆小柜开了锁翻找,却一眼看见了个极精致细竹丝织地小篓。顿时一诧,问道:“如眉姐姐,这个是前儿北苑试新的那批蜡茶吧?”
那个叫如眉的宫女笑答:“果然是大家子出来的,眼睛倒毒!可不是这个么。不过这个却是不能动的,换些别的吧。”
霁月有些好奇地瞟了一眼那小篓,依言取了日常的茶出来沏上。她能够认得那茶,还是她很小地时候。见福建漕司郑重其事地送了小小的一匣给她父亲。打开了里面却只有一小撮,听说是雀舌水芽所造。只这么一撮,就是四十万钱呢!
“你也不问问为什么不能动么?”如眉却笑,“还真是谨言慎行的----告诉你吧,这茶,是陛下替那个人留着的,暂时在这里放放而已,千万不能随便沏了,这种东西,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哦。”霁月点点头,捧了茶盘随着如眉出去,“那个人喜欢喝这茶?”
“傻子。”如眉叹,“哪里是那个人喜欢呢?宫里地东西,但凡新奇一点的,谁不懂要替那个人留下来?都是那个人说了不要了,才会按照规矩处置吧?”
霁月到底耐不住好奇,四下望望,她们正在尚膳司往嘉宁殿的路上,没人注意到两个小小的宫女。“那个人真有那么得**么?为什么我在嘉宁殿当值,一次也没见陛下召见过?”
这正是她最大的疑问。来嘉宁殿月余,看过许多,也听到许多;知道当今皇帝是极为勤勉的,亲政一年以来,大赵民生蒸蒸日上,变化有目共睹,为朝臣交口称赞;然而只有这“色”之一字,皇帝陛下却是有些怪癖的:说他不喜欢女子吧,偏偏他最爱看后宫女子在他面前争**;如那些新晋宫女们在他面前玩地“偶遇”戏码,重复了再重复,样都翻不出来了;他却也不腻,也不恼,摔到怀里地温柔地扶起来;故作娇羞的去调笑几句;“不小心”见到才艺表演,也能停下匆忙地脚步欣赏欣赏----可至今为止,却从未召见哪个侍寝;反而,不断地召朝臣“赐宴”、“秉烛夜谈”。
她所在的嘉宁殿,因此而不断有朝臣穿梭。霁月觉得她几乎快把朝里出了名的臣子们认全了,尤其是内阁里的什么杨大学士、张大学士,甚至还有卢太傅,一色的流程----嘉宁殿赐晚宴,明政殿论朝政,清燕殿即寝殿留宿……偏偏从未见过“那个人”。不过霁月也知道,虽然这流程听起来颇为**,可皇帝陛下是绝对不可能和这些人有什么的,就算是她也见识过张大学士的儒雅**,杨大学士的清俊秀朗,还有一些少年得意的翰林才子;但,她悄悄注意过,陛下望向那些人的目光中,有热情,有朝气,有欣赏----却都是以一个君王的身份望向臣子的目光,绝不会多半分不该有的情感。
为什么人人都说陛下好男色?至于众人口中的“那个人”,听说从不避讳陛下“男**”的身份,在宫中还专有居室;可,明明就在前面不远的龙图阁当值,为什么却从未见过他入内宫一带?据说,那人已经几个月没有踏足后宫内院了,而陛下也几乎绝迹龙图阁----难道是因为陛下采选宫女而在闹别扭么?
“难得我们的小霁月也开始八卦了哦?”如眉对她挤挤眼,才要说什么,却见那边匆匆过来一个宫女,远远地冲着两个人笑着,问:“霁月妹妹今儿当值么?”
霁月连忙应着,半回眸去对如眉心照不宣地苦笑了一下。果然,那个宫女儿谄笑着继续:“妹妹劳累一天也辛苦了,午前遇着孙总管,他老人家还吩咐着要多顾惜着妹妹的----这膳后的茶水我替妹妹送去吧?”
霁月自然推脱,然而拗不过那女子的殷勤,终于还是被“夺”了茶水去了。
如眉在一边看着那女子的背影冷笑:“不过是陛下这些日子纵容着罢了,一个一个这般蹬鼻子上脸的!还以为打点了孙公公去多送趟茶水,陛下就能多看她一眼呢!”说着又“嘁”了一声,“真以为那个人不往宫里来,就有机会争过他么?也不看看宫外头是个什么情势?!哪个失**了的,还这么权势滔天?!”
霁月忙推她,“如眉姐姐别说了,快去嘉宁殿吧,别迟了。”
如眉这才半恼着走了。
这边霁月孤零零站着,终于还是蹙起了眉头。方才那宫女打出孙总管旗号夺了茶水去,她是不敢不给;可又真怕出了什么事情,那终还是会怪在她的头上。摇摇头,叹口气,霁月自言自语道:“真希望那个人快点出现吧,不然这争**的戏码到底演到什么时候?”
仿佛回应着她的话,身边忽然响起一个笑谑着的声音:“姑娘,敢问嘉宁殿里的御膳已经宣了吗?”
霁月回眸的一刻,觉得整个世界都停止了呼吸。紫袍玉带的翩翩少年,阳光一样明朗的微笑,略显阴柔、温润而清隽的气质;仿佛沉淀过杂质的澄碧的水,千淬百炼的蕴藏起光芒的剑。一眼望去是吸引,第二眼,才是惊艳。
霁月微微愣怔之后,还是谨慎地给那少年施了礼,道:“回大人的话,陛下已经传膳,大概再有半刻也就该用完了吧?”
少年点点头,“也罢,陛下用膳,我就在这里等等。”说着四下看看,见周围宫人虽多,倒也没人注意他们所在的这个回廊角落,便索性向后靠坐到栏杆上,竟然有一句没一句同霁月闲聊起来。
他不避嫌,霁月却有几分尴尬,略答了几句,便要找由头退走----却听那少年忽然闲闲地笑问:“霁月姑娘在嘉宁殿是管茶水的么?”
霁月本来就要离去,听此一问,心中咯噔一声,知道方才她们几人的谈话都落到这少年的耳中了----再抬头瞄一眼他身上那三品以上才能穿的紫袍,喉头更是微微有些发紧。
“别怕。”少年见她表情紧张,反安慰着她,“方才的事我都看见了。以后这些人再欺负上来,只管不客气地顶回去好了。争**的戏码么,隔岸观火看看无所谓;烧到自己身上,任谁都受不了吧?”
霁月脸色发白,却也明白少年是在调侃她方才的言语;心里头鹿撞一般,直直地望过去,却见那少年却并没有恶意的样子,一脸好笑的模样继续说:“其实孙公公那个人,最是个奸猾又惫懒的:银子就照收,可你要是不肯让,他也不敢挑你半个错处的----是不是这样啊孙公公?”
霁月脸色更僵,回头看去,果然看见孙公公脸上略带尴尬地陪着笑,正从身后过来。
“虽说老奴不知道青大学士说的是什么。不过青大学士的话,自然是真地。”孙公公也不看退在一边施礼的霁月,又走上一步到少年身边,一脸堆笑,“难得今儿青大学士肯到这边来,怎么不进殿去?”
少年摇摇头,“陛下脾胃虚弱。用膳最忌打扰,我还是不去了。倒是要劳烦孙公公一会儿悄悄和张大学士交代一声,就说那些改制驿路的条陈,我已经都整理好了,晚上若陛下要看,只管派人去取吧。”
张大学士正是今日嘉宁殿陪陛下用膳的主角----原来那少年此来,不是要面见皇帝。而是找他?
孙公公脸上带些憾色,却还是一叠声地说:“青大学士放心,待陛下用膳毕,老奴立刻去禀报。”又问:“这些小事,青大学士只管使唤人来说一声罢了,何必亲自过来?”
少年却回眸往霁月这边看过来,笑道:“马上就到圣寿节了,宫里哪里有什么闲人?---其实是我忙得晚了有些饿,想着顺便来尚膳司看看有什么新出的点心。”
霁月正退在暗影里,犹豫着是不是离开。见少年看她,又吓了一跳。少年眼波流转,抬手止住了孙公公禀报陛下赐宴的建议,“就让这位霁月姑娘带我去尚膳司好了。宫里进了不少新人,怕他们不认得我,却是麻烦。”
孙公公这才注目到霁月身上,目光中几分冷然。
“好了,就这样了。”少年极熟络地拍拍孙公公的肩。低声道:“记着有机会再帮我问问那留中地本章,能过了陛下那关,就带你一起去逛美人湖呦!”
孙公公无奈苦笑摇头:“大学士快别戏耍老奴了,逛美人湖?还是等陛下和大学士同去吧……”
少年哈哈笑着,一面招手唤霁月和他同往尚膳司。一面问:“霁月姑娘来宫里多久了?需不需要我教你几招争**?……”
当晚霁月终于送走了青大学士,转头要回尚膳司自己的小屋的时候,不出意料地看到了等在一边的孙德安孙公公。
“高霁月?”后宫大太监孙总管孙公公脸色深沉,看不出一丝的情绪波动,“恭喜你,成了陛下第一个点名要见的新进宫女。这就随咱家过来吧。”
霁月叹口气,垂头避开周围众女子或嫉或羡的目光。跟在孙总管身后向清燕宫而去。
清燕宫是陛下寝宫。距离嘉宁殿并不远,然而霁月入宫一月。却还是第一次踏足这样地地方。走过两厢配殿,过清燕门,穿“御路”,经受两旁静静巡逻的黑狼卫官兵注视……短短的行程,霁月却觉得汗都要下来了----难道人人都以为她这个时辰出现在这里,是什么荣**么?殊不知她此刻,更担心的是会遭遇什么祸端!
孙公公没有跟她一起进入清燕殿。霁月忍着惴惴,独自迈入那个少年帝王的寝宫----第一个感觉就是清燕殿实在是太大了,比她日常出入的嘉宁殿更加显得空旷;纵然处处金碧辉煌,还是让她生出一种渺小的无力感。而不知道是不是她这种心情的影响,当她在一片静谧的殿阁之中看到那个穿着黑色衮龙袍的背影时,居然会感受到一种寂寞,替那帝王,感受他地寂寞。
皇帝陛下听到她的脚步声,转过身来受了她的礼,微微点点头,示意她起来回话。
“他都和你说了什么?”他这样问。
直入主题。果然,能够引起皇帝陛下兴趣的,从来只有那一个人而已。
不知为什么,到了此刻,霁月反而不害怕了,依足礼仪垂头回话:“青大学士说要教奴婢如何争**。”既然知道皇帝陛下就是为的这一句来的,何妨直言相告?
闻言,少年帝王的眉毛微微挑了一挑,“说详细些。”
“青大学士指点奴婢要用心:多观察,多替陛下着想,才是争**之道。”霁月微抬起头,见皇帝陛下摆出倾听的样子,便继续道:“但也不要一味逢迎。譬如陛下脾胃不好,却喜欢饭后饮茶,尤爱酽茶;御茶房那边地规矩是浓酽之茶,提神是极好的,却不利养生;青大学士说,别的不论,然而饭后这一盏一定要淡淡的;还有最好直接在嘉宁殿冲泡,水要滚一些。”
皇帝陛下的眼神柔和了不少,却还是不屑道:“这算什么争**地手段?”
“青大学士说,争**不在这茶上,在乎心。若是心意尽到,迟早陛下会体会出一片深情。”
霁月这样说着,想起方才那少年笑意盈盈的眼眸,不由也微微笑了一笑。
至于那位青大学士另外一段话,她还是替他瞒下了吧……他说,若是陛下问起他和她说了什么,就直说了也不妨。陛下自幼多历风雨,养成性子最为多疑;而且后宫争**是常事,就算她是一片真心为他好,他也未必相信;不过陛下也是人,还是会希望有人真心相待……朝廷之上,他已经猜忌得太多些,看重的东西也多,家国大事,哪一个都重逾了千斤;相较之下在这后宫,只要她多用些心思上去,还是可以渐渐化解他的心防----只要出自赤诚,未必换不回一腔痴情吧?
万千手段,其实不如一片真
不知道皇帝陛下和青大学士之间,是手段,还是真心?
半晌未见皇帝陛下发问,霁月悄悄抬起头来,带着些好奇,在一个从未达到过的距离观望着这位少年帝王。
一直知道,皇帝陛下是个很俊朗的男子,尊贵中带着英气,凛凛生威不可逼视……可如今细看之下才发现,原来陛下居然生了一双极其好看的桃眼!在那样微略出神地恍惚中,那样地眼眸半眯,流露出几许情意和温柔----如此男子,即使抛去帝王身份不谈,只怕也足以使得,众多闺秀前赴后继地,争**。
青岚从宫里出来后,又往国子监那边转了一转,待到回府的时候,已经是戌时正了。
才一进府,就有一袭红衣风一样卷过来,叫她:“小侯爷!”
看见红衣的那一瞬间,青岚有瞬间的闪神,不过也立刻笑着回应:“绯衣,怎么还是这般一惊一乍的?!”同样是红衣,绯衣却仿佛一团火焰般,与谢云迟的魅惑冷艳毫无相似之处。
“小侯爷还说!绯衣千里迢迢地赶回京来,也不见小侯爷多陪陪绯衣,反而是宫里衙门四处走,忙得什么似的!”
青岚拉住靠近来的绯衣的手,谑道:“这不是来陪我们的绯衣美人儿了么?”两个人相视一笑,亲亲热热携手往里而去。
至于那些跟随着青大学士的兵士、鸣鸾苑的少年们,还有血衣卫的暗中护卫的杀手,究竟是如何看待他们的这位主子和绯衣姑娘的关系,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这样一路聊着,却是难得的放松和亲切。待快到佩玉轩小院的时候,绯衣忽然停住脚,对候在佩玉轩外面的一干少年吩咐:“去把饭菜布置上来吧!小侯爷还没吃晚饭呢。”
青岚笑着看看那些随绯衣一起归京的鸣鸾苑功臣们,点头致意,又拖着绯衣的手迈进佩玉轩大门:“绯衣姑娘回归,我们这儿又终于热闹了!”说着又笑道:“其实我也不算没有吃,已经在御厨房那边混了些点心果腹了----还特意给你带了些回来呢,有你最喜欢的桃哦!”说着献宝似地一叠声叫人送过来。
“青大学士倒是好兴致,这么晚了还要宴饮么?!”一个娇媚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甬道正中,掩着口打着哈欠,仿佛刚刚睡醒的样子。
那些正鱼贯而入往佩玉轩中布置酒菜的少年们霎时顿住脚步,警惕地望望忽然冒出来的女子,又望望绯衣和青岚;一时气氛紧张。剑拔**张,似乎只待着一声令下。
绯衣也是一脸的疑惑和防备。青府也算戒备森严,可她方才离开佩玉轩出去迎接青岚,却明明没发现过这个女子的存在;而这女子一脸和青岚很熟地样子,也让她不知应该怎样处理。虽然目前鸣鸾苑都是归她调遣,但才回京不久的她。已经不是很明白青岚身边的关系人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