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已半百的挑夫叹道:“哎,年纪轻轻,晓得么的事哦,真的打起仗来,那些有钱的有势的自会使出神通免灾,打来打去,受罪的还是穷苦老百姓!”
这时有个低沉的声音压低了嗓门道:“……,哼,常言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贺家平日里做下了无数伤天害理的事情,前几天终于遭了恶报:他府里给人放了好大一把火,烧坏了不下百间房屋,听说放火的是绿林中有数的厉害人物,江洋大盗,还杀死贺家上下百十条人命!”
另一个满口喷着酒气的汉子叫道:“老二,你搞错没有,贺家有雄兵十万,这贺家的老大贺雄、老二贺英,最喜欢和江湖上的人物往来,听说‘峨眉派’、‘青城派’、‘怒江帮’等等江湖上的黑白两道,剑客大盗,都是他们的座上宾,那个江洋大盗不识趣,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在他家杀人放火?”
“俺也是听个做捕快的朋友说的,你不见这些天有许多探子四处打探布控,凡遇上打听贺府消息的人,必抓去拷问,这贺府还颁下赏格:凡有发现、举报袭击贺府大盗,重赏白银五千两!”
伊飞细听得他们说话,心想定是荣黍离、上官全、金中励他们已到了锦宫城,已向贺英“算过了帐”,贺家现下定是满城围捕他们,怪不得向几个人打听贺家消息,都吃了闭门羹,看来是那些人生怕祸从口出,惹事生非。
“五千两,俺的个乖乖,够老子上千把次‘丽春院’哒!妈的,老子这就去捉那些个江洋大盗去!”
“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去捉人家?不怕银子没到手,脑袋先没哒?!”
“嘿嘿,你们些榆木脑袋,报个信总会吧,妈那个巴子的,五千两,够老子买大屋,买马车,娶老婆,天天大鱼大肉的快活哒!”
“这活儿除了俺,你们能接下,去……”
“这银子老子赚定了,想当年,老子一人打翻了七、八个……”
“嘿嘿,王三小,你小子还真能吹,你七、八个也打不过老子一个人!”
……
众人一番胡吵乱嚷,酒也越发喝的快了,多了,一个个给酒精和发财梦刺激得眼睛发红,各种大话满屋乱跑。
伊飞听着他们说话,心想荣黍离他们不知怎样了,这时那李青莲已将五斤高梁喝得涓滴不剩,只听他醉态可掬的拍着桌子喊道:“小二,小二,再打五斤高梁来!”
这一会却叫了半晌,那小二才慢腾腾的走到他们酒桌前来,李青莲眯道眼道:“小二,高梁呢?”
那小二叉了手,道:“李先生,你赊的酒帐呢,已经满了五两了,俺掌柜的吩咐说……”
李青莲嚷道:“管他吩咐什么,你只管拿酒来,你还怕俺不给你家掌柜结帐不是,嘿嘿,俺李青莲的酒帐,那次不是有人抢着给俺结哩?”
那小二口里说着:“那是,那是”。却不见他去端酒过来。
伊飞只听得“嗤”的一声冷声,见是那个挑夫马识途吃完了面,喝完了酒,却没有走,抱着扁担粗索,倚在门旁,正看李青莲的热闹。
伊飞正要从包裹中取银子给李青莲付帐,却见李青莲面上一红,也不是喝多了酒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轻拍了一下桌子,叫道:“马识途,上次吾给你代写书信,五个铜板的润笔,今日个可能还否?”
马识途装作没听见,正要脚底抹油,李青莲又叫道:“王三小,刘二秃,杨大贵……,你们欠吾的润笔,今日个有钱的,可能还否?”
他声音不徐不疾,不大不小,却清清楚楚的传到了每一个在场的人的耳中
那些个正猜拳行令,胡乱吹牛的汉子,一个个走到他桌前,放下或五个,或十个铜板,有的则说着抱歉的话,说是近日手紧,下次再还,还赌咒发誓:欠帐不还,是乌龟王八蛋!
那马识途见别人都还钱,只得从衣袋中选出五个铜板,扔到李青莲酒桌上,嘴里犹自低声嘟囔道:“俺挑一趟活儿,使二、三百斤气力,只赚得十来个铜板,凭什么这酸秀才写几字,就收俺五个铜板,哼……”
李青莲将桌上数十个铜板一拂,又叫小二去拿酒,那小二叹了一声,将铜板收了,打了一角酒过来。
李青莲喝了一口,“噗”的一口中全吐了出来,骂道:“小二,你当吾醉了么,这哪里是什么高梁?”
小二低声道:“几十个铜板,欠帐零头都还不上,还要喝高梁?”
伊飞再看不过眼,将银子放在桌上,正要招呼小二,那李青莲却将银子往他袖中塞回,笑道:“结帐的来了,小兄弟,俺说过了,今天俺请你喝酒,怎能叫你破费?”
伊飞见李青莲手法俐落,又见他眼睛忽的一亮,竟如夜空中的朗星,全不是方才那一双朦胧醉眼。
伊飞心道:“这人不出我所料,果然也是练家子,不知是敌是友,‘既来这,则安之’,且先看他到底唱那一出”。
这时酒馆外一个人声若铜钟,叫道:“李先生要喝高梁,就得喝高梁,小二,快给李先生打十斤高梁来,要上好的!”
伊飞见外面进来一个牛高马大的壮汉,看起来二十多岁,身着劲装,脚踏薄底快靴,身上的肌肉疙瘩,直要将他衣服撑破一般。
那人身后,跟着两个二、三十岁的彪形大汉,一人手中,提了一只布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