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吩咐周围人把维森特送进帐篷去休息,又摊开地图看了起来。距离那场震动整个卡拉迪亚的帕拉汶会战已经过去了五天,我们却还在中央牧场南端徘徊。事实上,离开帕拉汶的第二天,我们就停下了脚步,在这一块隐秘的草原盆地里休养生息,顺便不停派出斥候,引导那些走散了的,和先前被我派出去执行其他任务的同仁们回归。维森特就是一个小时前被斥候领回来的。
我在地图上比了比,说:“根据那次我和荣耀骑士团擦身而过时,观察到的他们的平均速度,现在他们距离我们应该只有不到半天的路程了,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在下午就伏击到他们。”
无克捧着一条烤羊腿自顾自啃着,也不怎么看我,自从法蒂玛露了那一手之后,我感觉他和我的关系变得更坏了。我看了他一眼,叹口气摇摇头,又看向德克士,说:“德克士,你怎么看?”
德克士皱着眉头想了很久,说:“将军,我看此事必有蹊跷,内中一定隐藏着一个惊天大阴谋!”
我说:“说下去。”
德克士又想了想,说:“将军,我只能看出这些了……”
我深呼吸一口,平静了一下心情,说:“好吧,我来说。根据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荣耀骑士团至少有上万人的兵力,我估计冠希?陈的求战意识也很迫切,所以伏击他们是不可能的。何况我们目前零零总总只剩下两千来人,想要通过击溃他们来救回萨迦也不现实,为今之计,只有先放他们过去,然后我们用游击战,打疲他们。反正现在,我们的马多,挟攻破帕拉汶的战绩,也有一定的威慑力,突然打游击战了,我想,他们是不敢盲目分兵清剿的,说不定还会怀疑我们有什么阴谋。”
德克士立刻鼓起掌来:“将军高瞻远瞩高屋建瓴,说得实在是太好了,属下简直崇拜得五体投地……”
我看了他一眼,他立刻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我的目光在场上几个人的脸上扫了一遍,说:“大家有没有意见?没有意见的话,就按照我说的办吧。”
没有人说话。
我点点头,正要下命令,无克却突然甩掉手里油腻腻的烤羊腿,说:“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你真正的目的,究竟是要救出督军大人,还是要毁掉我们这些最精锐的老子弟兵?还是两者兼而有之?”
德克士马上拉了拉无克的袖子,但无克猛地挥了挥手,因为动作太大,所以一拳头打在德克士的鼻子上。
德克士立刻捂着鼻子,拖着一鼻子血躲开了。
我看着满脸通红的无克,说:“无克,你想说什么?”
无克愤怒地看向我,好像刚才一拳头把德克士的鼻血揍出来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他几乎是喷着口水咆哮道:“埃蒙斯,你知道荣耀骑士团有多少人么?你知道我们现在的战斗力是个什么水准么?经历了这么久的时间,这么一连串的战斗,我们的弟兄不但伤亡惨重,而且筋疲力尽!现在我们需要的是休整和补充兵员,是长期的休整!可是你却让他们再去和一整只斯瓦迪亚正规军打游击,你很清楚,那样的结果是把我们完全拼光!”
我冷笑了笑:“所以,你怕了?”
无克低吼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我无克什么时候怕过,我只是不想死得没有意义!而跟着你埃蒙斯,这种死法最有可能!”
我呵呵笑了起来,忽然看着他说:“你说的没错,跟着我埃蒙斯,这种死法最有可能……”
我话还没说完,无克突然一脚踹翻我们之间的那张桌子,地图飞了起来。
接着,无克伸手在背上一摸,就把那把双头巨斧握在了手里,大吼一声朝我扑了过来。
我看着他越来越近,没有说话。
下一秒,一段剑锋从他的胸口刺了出来,无克的身体抽搐了一下。
经过了这么久血与火的历练,我对于这样的场面已经完全免疫了,我轻轻抿了杯葡萄酒,酒浆的颜色和此刻正从无克的胸口涌出来的血液的颜色那么接近。
无克的眼睛瞪得滚圆,他挣扎着摸了摸胸口那节伸出来的刀锋,艰难地回过头。
一个体格结实的诺德小伙,面无表情,慢慢将一柄日耳曼剑从无克的背后刺进去。
无克吐出一口血沫,挣扎着说:“阿尔文?安……为什么?”
那个诺德小伙平静道:“因为你想要杀了埃蒙斯处长,我只有先杀了你。”
无克的眼里依次闪过诧异、愤怒、哀伤和惋惜,最终竟然闪出了湿润的眼泪,他不再看向身后那个诺德小伙,轻轻哀叹了一声,看向了我。
他说:“埃蒙斯……我求你……放过他们这些……最好的小伙子们吧……”
我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轻轻抿了抿被子里的葡萄酒,慢慢说:“你在说什么呢,我对他们,一直都很好。”
无克的表情瞬间变得睚眦欲裂,他猛地握住胸口刺出来的剑,狂吼一声,居然硬生生用自己的身体扭断了剑刃。接着像头垂死挣扎的野兽一般,歇斯底里地扑了过来。
法蒂玛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一直笼在袍子里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拉开了一张弓,弓弦上并排搭着三根利剑。
她轻喝一声,弓弦一松。我清楚地看见,那三支箭在射出去的同时,有两只箭忽然朝两侧划出两道弯弧,之后同时撞在了第一支箭的箭尾,两只箭身上的紫红色电光全部传递到了第一支箭上,接着,那两只撞击的箭忽然在半空中爆炸开来,化为一堆木屑,而第一支箭在这万分之一秒的瞬间突然消失了。
下一个瞬间,无克的身体像被弩车击中,猛地向后倒飞起来。他在空中喷出一口血雾,重重地落在地上,没了声息。
在他的胸口,一根木箭穿过他的黑暗复合甲,慢慢化成粉屑,露出那个拳头大小狰狞的血洞,和里面已经粉碎的内脏、肉糜和骨末。
法蒂玛缓缓收回弓箭,一声不响地站到了我的背后。
我叹了口气,看向之前从背后刺无克一剑的那个诺德小伙,那个叫阿尔文?安的审判使,说:“阿尔文?安。从这一刻开始,你接任无克的职务。”
阿尔文?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好像一切都无所谓,这是他作为黑暗审判使来说优秀的素质。
我又看了一眼无克毫无声息的尸体,从地上捡起那张地图,吹了吹,说:“好了,我们继续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