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对于刘圣来找自己的目的,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不外乎是为了郡城之事。现在听刘圣问起,他淡然一笑,不动声色地说道:“没错。”
刘圣叹口气,说道:“贤侄一部要攻打郡城,必得先渡滨河,可是现在,河滨东岸有数千之众的郡军,大小船只近百艘,贤侄一部若想渡河,并非易事啊!”刘
秀并未把对岸的数千郡军放在眼里,不过要渡河作战的确是挺麻烦的事,主要是己方这边的船只不足。他含笑问道:“不知圣公有何高见?”
刘圣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脯,又清了清喉咙,说道:“我部业已攻占新蔡,可由新蔡发兵,沿着滨河东岸,一路北上,偷袭东岸的郡军,只要贤侄一部能在正面战场牵制住郡军,届时,我们两部夹击郡军,郡军必败!”刘
秀想了想,觉得刘圣的这个主意倒还真不错,不过他心里也明白,刘圣不会无缘无故的帮自己,他一定是有所图。
他也不点破,乐呵呵地说道:“倘若能如此,当然是再好不过。”见
刘秀接受自己提出的战术,刘圣面露喜色,他说道:“我帮贤侄打下郡城,到时,郡城乃至郡城以北,皆可归贤侄,而郡城以南,当归我,不知贤侄意下如何?”果
然。刘圣的胃口倒是不小,竟然想要平舆以南的广大区域。要
知道平舆在汝南的位置是偏北的,以平舆为中心,把汝南一分为二的话,北面的县有十几个,南面的县有二十多个。倘若如此分的话,刘圣无疑是占了大便宜。刘
秀沉吟片刻,说道:“普天之下,皆是王土,汝南,自然是陛下的汝南。圣公与秀,皆为王臣,又岂能私自将汝南一分为二,分而治之?”
刘圣仰面而笑,说道:“贤侄所言在理,我并非是要分裂王土,只是想在治理上,划出一条界限。平舆以及平舆以北,由可贤侄治理,平舆以南,由我来治理,但无论南北,皆为王土,自然也是不分彼此的。”他
这话的意思是,他愿意继续尊刘玄为主,但他要平舆以南区域的治理权。也就是说,他要这二十多个县做他的属地。
倘若在昆阳之战的时候,刘圣有出兵相助,他现在提出这样的要求,刘秀倒也觉得不算过分。可
问题是,在己方处境危急的关头,刘圣隔岸观火,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现在他再提出这样的要求,刘秀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脸皮够厚。
他心里对刘圣这个人不以为然,但脸上没有任何的表露,说道:“事关重大,我自己无法做主,得请示陛下,由陛下做出定夺。”
“哎?”刘圣摆了摆手,乐呵呵地说道:“陛下日理万机,这样的小事,又何须劳陛下费心,贤侄自己就可以做出决定嘛。”说
到这里,他向刘秀那边倾了倾身子,乐呵呵地说道:“只有贤侄攻占平舆之后,在平舆驻扎下来,不再率军南下,平舆以南的各县,可皆有我部来收复!”刘
秀都差点乐出来,刘圣可真是打的一手好主意。己方攻占了平舆,打垮了郡府,汝南群龙无首,各县哪里还会独自作战?这
个时候,只要刘圣麾下的军队赶过去,都不用动手,不用折损一兵一卒,各县的县府便会主动献城投降。坐享其成,莫过于此了吧?
见刘秀看着自己,但笑不语,刘圣也不觉得难堪,他转头向身旁的一名侍从点了点头,那人会意,转身走了出去。
时间不长,侍从回到帐内,同时还带进来几名手下人,抬起来两口大箱子,另外还带进来十名年轻貌美的女子。刘
圣对刘秀笑道:“贤侄,这次我来得匆忙,也没带来像样的见面礼,还请贤侄莫怪。”在他说话的时候,几名侍从把箱子放下,打开箱盖,周围众人向里面一瞧,一个箱子里,装得满满的钱币,另一个箱子里,则全是金银珠宝。举目望去,金灿灿的一片,都刺人的眼睛。再
看那十名女子,也是个顶个的漂亮,而且都是十五、六岁,刚刚及笄的年纪。刘
秀的目光一扫而过,不解地看着刘圣,问道:“圣公这是何意?”
刘圣含笑说道:“贤侄,这只是一份微不足道的见面礼,等到事成之后,我另有重谢!”
刘秀眨了眨眼睛,突然话锋一转,说道:“我听说,严尤、陈茂二人逃到了成阳,而且还在圣公的麾下谋了差事,不知可有此事?”
刘圣先是一愣,而后干咳了几声,干笑道:“确有此事。”世
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严尤和陈茂的名气太大,现在投靠到他的麾下,这事想藏肯定是藏不住的,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大方坦荡的承认。
见刘圣承认了,刘秀点点头,正色说道:“圣公应该知道,严尤、陈茂可是我汉军的死敌,无论是在南郡、南阳,还是在颍川,都给我军造成不小的伤亡。”
刘圣说道:“贤侄啊,这些事我都是知道的,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现在严尤和陈茂已迷途知返,一心悔改,我也是看他二人真心悔过,才将其收为己用。”
刘秀说道:“即便是真心悔过,也并不足以弥补曾经的过错,圣公当将他二人的首级送到宛城,献于陛下!”刘
圣闻言,心头顿是一紧,暗暗咧了咧嘴。他
在汝南这里,一直发展缓慢,皆因没有能人相助,而自从严尤、陈茂二人投靠他后,将他麾下的军队治理得非常好,不仅军纪严明,战力也得到大大提升。
这段时间,刘圣军所占的宜春、安成、慎阳、新蔡,都是真刀真枪硬攻下来的,若是以前,刘圣完全不敢想象自己的军队能连续打下这么多座县城。
由此可见,严尤、陈茂的的确确是有真本事的将才。
也正是因为有他二人在,刘圣的野心才空前膨胀,甚至大老远的跑到刘秀部大营,和他商谈双方分治汝南的事宜。现
在刘秀提出,让他献出严尤、陈茂的首级,无异于是要他自断膀臂,刘圣又怎么可能会同意?他心思转了转,说道:“这次我部汉军,之所以能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迅速攻占宜春、安成、慎阳、新蔡四县,皆是严尤、陈茂之功,可见,他二人既有悔改之心,也有将功补过之举,我相信陛下也会宽待他二人。”
刘秀闻言,暗叹口气,当初听说刘圣接纳严尤、陈茂的消息,他便怀疑刘圣已有不臣之心。现
在他已经拿话明确的点拨刘圣,可他还是不肯将严尤、陈茂二人除掉,不臣之心已越发的明显。刘
秀不再多言,该说的他已经说了,如果刘圣还是执迷不悟,执意要反,谁都没办法。他说道:“圣公的这份见面礼,我可以收下。”闻
言,刘圣大喜,刚要向刘秀道谢,后者继续说道:“不过以平舆为界,分治汝南之事,我区区一太常偏将军无法做出决定,必须得上报朝廷,请陛下定夺。”一
听这话,刘圣脸上的喜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阴沉。刘圣嘴角微微扬起,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说道:“贤侄,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可以助贤侄一举攻克郡城,帮贤侄立下大功,到时,贤侄只需以休整部队为由,在平舆按兵不动即可。”
在他看来,这件事于刘秀而言,只是举手之劳罢了,而且还省去了刘秀一部的兵戈之苦,明明是对大家都有利的事,他为何就不懂变通呢?
刘秀正色说道:“我部进入汝南,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收复汝南全境,又岂有打到平舆,便不再南下的道理?圣公此言,是陷我于不忠不义!”
刘圣默然大怒,连皮笑肉不笑的笑容都维持不住了。他深吸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贤侄是不打算帮我了?”刘
秀耸耸肩,说道:“秀只是在做分内之事,还请圣公见谅。”
刘圣与刘秀对视片刻,点了点头,再不多言,转身向外走去。
刘秀含笑起身,问道:“圣公可是要走了?”已
经走到营帐门口的刘圣突然停下脚步,扭转回头,说道:“若是没有我部相助,贤侄想越过滨河,打败对岸之郡军,势比登天!”刘
秀乐呵呵地伸出三根手指,说道:“三日内,我军可败对岸之郡军!”刘
圣面露惊色,然后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刘秀,过了良久,他突然轻笑出声,说道:“我倒想看看,贤侄是如何在三日内渡过滨河,打败郡军的!”
说完话,他头也不回地走出营帐。
至于他带来的那两箱钱财,还有十位年轻貌美的美人,自然也没给刘秀留下,刘圣手下的侍从将两口大箱子连同十个姑娘,都带了出去。
见状,马武、铫期、冯异等人都颇感哭笑不得。望
着刘圣一干人等离去的背影,马武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这他娘的是什么人啊,送来的见面礼,走了还能再带回去?”
刘秀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说道:“即便他想留下这些礼物,我们也不能收!”见
马武等人纷纷诧异地看着自己,刘秀眯缝起眼睛,幽幽说道:“刘圣不臣之心,已昭然若揭,今日我等若是收下他的礼物,日后他若真做出谋反之事,我等跳入黄河都洗不清了。”己
方的内部并不太平,甚至称得上是暗流汹涌,危机重重,这种时候,更需谨慎小心,不能给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留下任何的话柄和口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