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麦色脸的小衙役有些惊疑不定,忙看向身旁的老头。
老头先是一愣,而后激动异常:“新县令来了?你们还愣着什么,快带人去啊。
来了好啊,来了就好。
”
方初传完话之后,便翻身上了马,等候县丞将事情安排好。
衙役们收拾着板车,县丞指挥完毕后,来到方初面前,作了一揖。
“小哥,县令大人……可还好?”
“歹人已被降服。
”
“如此甚好,甚好。
”县丞像是松了一口气,但面色有些恍惚,不知道在想些怎么,而后又是转而催促着那十几个衙役:“快些,快些。
”
那些衙役很快便集齐了九辆板车,而县丞不过年迈的身躯,爬上板车,也要同去。
一路颠簸,县丞终于是见到了方明青。
在方初的指引下,县丞在麦色脸小衙役搀扶下,到了方明青跟前,就要跪下,却被方明青阻止。
县丞面上更是惶恐了:“该拜的,该拜的。
”
方明青如何愿意,这可是个上了岁数的老人:“不必。
我……”
县丞还未待方明青说话,便嚎啕起来:“县令大人,您可万不能回去。
这些小子不懂事,要打要罚随您,您可千万别走。
”
说着气不过,县丞又是来到七叔面前狠狠踹了他一脚:“叫你别去惹事,你非得把所有人推到以前的日子不可?”
“三伯,这个卑鄙无耻……”
话还未说完,七叔便被县丞甩了一个巴掌。
“住嘴。
县令大人可是朝廷派来的,岂容你置喙?别以为你出门几年,就见识广博了。
”
七叔歪过头,抿着嘴巴,不再去看县丞。
县丞手抖了一下,看向方明青又是挂上讨好的笑意,但眼中划过一丝疑虑,实在是这个新县令太过年轻了。
“县令大人,我们现在回去吧。
”县丞不由分说地抓住了方明青被撞的手臂,听见方明青吃痛地惨叫一声,县丞又是面露惶恐,就要跪下。
方明青赶忙拉住:“老伯,你不必惊慌。
我既然来了,自然会待到任期满的。
”
县丞握着方明青的手又是一紧:“甚好,甚好。
”
不待方明青说,县丞就指挥起那些小衙役,将那群受伤的村民扶上了推车。
而正巧这时,马车夫也驾着马车回来,停在众人面前。
县丞又是一惊,这马车可不便宜,看来这个新县令家境不错,那怕是更加待不住了。
当衙役们一一将推车推走,县丞腆着脸:“县令大人,你看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实在走不动,你可载我一程?”
方明青没有做他想,点点头便同意了。
一行人便上了马车,马车悠悠地行着,车上人儿惶惶地问着。
“大人啊,你是乌照府人士?”
“正是。
”
“乌照府,可是好地方,次安县比不得啊。
次安一到夏日便酷热难耐,雨水繁多……”
就算是下等县也是要分个三六九等,若说跃进县是第一等,那次安县就是连第九等也是不如的。
这次安县四面环山,山道不好走,今日能有这条大路通行还得多亏了上任县令。
要说上任县令也是个奇人,一双芒鞋,一根青杖,一头毛驴便孤身一人来到这个偏远的山县。
结束了里长统治的国中国,并在这十几年中连任次安县县令六次。
整整十八年,最后也是病死在这里。
只是可惜这条大道只是修了十分之八|九,不然这山中的村民也是可以出去瞧瞧了。
……
“山鬼娘娘,山鬼娘娘……”
远远地,下了马车的方明青就看见乌压压的一片人跪倒在身着绿衣的谢锦兰面前。
而方母,刘氏和小方昊被挤到一旁。
听到这边的动静,谢锦兰皱眉看了过来。
这一眼眼波流转,其中柔意似水。
方明青咳嗽了一声,想要县丞帮忙,却见县丞也加入到那些人之中,跪拜在谢锦兰面前,大声呼喊“山鬼娘娘”。
方明青扶额,也不知道这些人为何认为谢锦兰就是那什么山鬼娘娘,但他只能挤进人群,绕过跪倒在地的村民,来到谢锦兰身边。
谢锦兰轻呼一口气:“这该如何?”
“要不你就假扮一回神鬼?”
谢锦兰闻言低垂着头暗暗思索了一会。
见到谢锦兰这副模样,方明青误以为她将自己随口说的玩笑当了真,连忙劝道:“我们还要在这待上三年,瞒得过一时,总不能瞒过这三年。
好好与他们说。
”
“大伙都起来吧。
”方明青就近想要扶起一个百姓,却被百姓惶恐地躲过。
看着这些固执的百姓,方明青一时无奈。
这时谢锦兰忽然出声:“各位请起。
”
呼啦啦地,百姓们惶恐起身。
这一幕落在方明青眼中像极了现代的邪教盛宴。
“各位先回去吧,一时半会,我也不会离开。
若有何事,来寻我便是。
”
这些百姓倒是信任谢锦兰,又是跪下道谢,便四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县丞颤颤巍巍地起身,来到方明青身边,惶恐道:“山鬼娘娘勿恼,这是本县新来的县令,不懂得规矩。
”
谢锦兰和方明青对视一眼。
“这是内子,不是什么山鬼娘娘。
”
县丞惊疑不定地瞧了谢锦兰,就见谢锦兰点点头,县丞抹了把汗。
“缘何认为我夫人便是那山鬼娘娘?”
县丞却是摇摇头,指着不远处的破落县衙道:“先行进去吧。
”
看了看正是毒辣的日头,方明青这才注意到谢锦兰发红的脸蛋,忙拉着谢锦兰,领着众人进了衙门。
衙门的大门已是破旧不堪,,门旁边的鸣冤鼓也是破了个大洞,石板也是裂了。
县丞一直在看方明青的面色,发现他目视前方没有退却之意,幽暗了眼眸。
待县丞将众人安排妥当,又让衙役去煮一壶水,而自己进了后衙,拿出一本黄历,指着黄历上的画道:“县令大人,这便是原因了。
”
方明青困惑地接过,与谢锦兰一同细细看着黄历上的画。
这黄历是新做的,那幅画已是十分清晰,画面上有一女子骑着豹子。
那女子披头散发,头戴草环,衣着飘逸,眉目间竟然与谢锦兰有些相似。
“这是本县的山鬼娘娘。
因着本县四面环山,故而县里的人大多都信奉山鬼娘娘,我也不例外。
”县丞说到这,有些犹豫了,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去年收成不好,交了粮之后,大伙每日都吃不饱肚子。
若是华县令有精力也能想想办法,可去年年底华县令就生了一场重病,勉强挨到今岁开春,就离逝了。
自此县里乱糟糟得很,大家只能寄托在山鬼娘娘身上。
”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这般贫苦的县还真是没有见过。
就在这时一高个衙役进来通报:“三叔伯,七叔他们已经在院里了。
”
“县令大人,您看?”县丞并没有出去,而是向方明青询问。
方明青瞧了眼跃跃欲试的杜仲,心下好笑,道:“我这儿有个大夫,就让他随这个衙役去看看,你且将近几年的县志拿来给我瞧瞧。
”
“这……县令大人不先进行交接仪式吗?”县令有些为难地皱起眉头,本来说好是六月初六来的,现在才六月初三,很多东西还未备好。
“交接仪式?”方明青瞧了瞧周围的环境,料想县衙中也是没几分银子,“不必了。
”
“这……”
“无妨,先把县志取来,我先瞧瞧。
”
县丞迟疑片刻,道了一声“是”,便领着人下去。
“锦兰?”方明青见县丞下去便询问起一直与他打眼色的谢锦兰。
这县衙着实太小,方母和方明青坐在上首,刘氏抱着孩子在左边,方初立在刘氏身后,谢锦兰坐在右边,冷秋在她的身后。
.
方母见他二人有话要说,便领着刘氏方初出去了,冷秋也是抱着手中的木剑出了房。
自那日冷秋将剑还给她师父后,冷秋就没了剑。
而这木剑是她亲手雕琢,与原来那把相似。
“这幅画,你也见过。
”待众人走了,谢锦兰盯着方明青道。
方明青锁眉,却丝毫没有映像。
“义父交给你的册子里有。
”
“册子里有?”方明青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开,仍旧是记不起来。
谢锦兰端起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粗糙的茶水,而后皱眉。
“唉,我确实是记不起了。
”
谢锦兰此刻却是回答:“在册子的背面,有这么一幅小像。
”
方明青仔细回想,忽的站起身:“确实有,当时我还奇怪怎么会有一张女像。
这么说来,私矿便该是在此地了?”
这下方明青如何能够平心静气,这古往今来这些矿藏哪个不得统治者看中?不说现代那些稀有的矿石,单说那银矿、铁矿、铜矿等等。
哪一样不是关乎国祚?
谢锦兰摇摇头:“一路走来,你也是瞧见这里青山重重,谁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这次安县境内。
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从长计议吧。
”
……
“三叔公,这县令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
县库中只有两人,一是麦色脸的小衙役,一是县丞。
“来了就来了,慌什么。
”县丞翻动着书架上的册子,细细寻着,“你可是要接我的班子,切记,遇事莫慌。
”
“可……”
“账目我原先就是做好了,去岁帮着那人加收的粮税不会被发现。
”
“可,那边又该如何回复?”
“该如何就如何,他啊,不会全然信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