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殿内的色调古朴,地面清一色的玄石光可鉴人。偌大的一张案桌檀香之气隐隐,四周紫萱木架上的摆饰物只有一个特色,古意内藏悬而不露。如此简单的摆设,却深得威重二字的奥义,在此处只论利害成败,没有情义柔肠。端平帝其实并不是一个喜好享受之人,唯一的嗜好紫玉寒涛已经离他远去,荡漾在依鹿阁中。
凤天玄看着桌面一摞摞的奏折,谁都不容易,家大业大心难免也会大了。自己依鹿阁内的那位侄女,应该也能品出这其中滋味了吧。
“凤瑾,你说朕是不是一个无情无义,两面三刀的伪君子?”桌上的参汤早就凉了,端平帝仿佛没有发现,端起来又喝了一口。
“陛下,您是想与青丘那边讲和?”自家主子的问题是不能回答的,凤天玄是个怎样的人,他自己比谁都清楚,若果连自己都看不明白,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凤瑾,太子最近怎么样了?在流云台过得还好?你明日亲自跑一趟,让端宁夫人给你准备一些用度送过去,吩咐赤非尘好生照料。他终归是我的血脉,如果能回头,我们父子之间什么都可以聊。”凤天玄轻轻放下汤碗,连盘子在内随手递给了一侧的凤瑾。他目光放到了奏折上,提笔重新点缀起自家的万里山河。
“是。”凤瑾接过碗碟,躬身后退数步,然后才转身推门而出。老内侍眼中闪过默然,太子凶险了。
凤磐山天颐宫清韵池内锦鳞翻动,癸武散开一把细碎的鱼食,引得池中生灵争相来投。她在等人,等一个要走的人。老朋友了,相识的时间太过久远,久远的比这片天地还要悠长。
“就这么放弃九璃,你倒是真舍得!不论天上地下,你们总是把她捧在手心里,可她心里没有你呀,帝君大人!”清韵池旁的古华亭中,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位白衣胜雪的男子。道道回旋的白气,让他的面目时隐时现,声音也是飘忽不定。
“把森罗十八部的魂符给我,我就让你的残魂在北溟转世,怎样?”
“你的真身原来在沧北,哼,难怪我的残魂一到北溟就了无生息,雪惊尘你还是这么不择手段。”癸武盯住身前翻腾不已相互争食的鱼儿,心中一阵厌恶。她咬牙冷冷一笑,看着大口大口吞噬着食物的生灵,目中闪过残忍的喜色。
啪啪啪,水中泛起了腥气,肠穿肚烂的游鱼们挣扎着沉入水底。拍了拍两只纤尘不染的小手,癸武这才转头,迎向白衣人望来的目光。
“魂符可以给你,不过我和翼璃的恩怨你不能插手。”
“荧惑心中向来只有天河中的那条小锦鱼,你又何必迁怒这些凡尘之物。也罢,既然你自己要寻死,我不拦着你。”白衣人接过隔空飞来的符箓后,身上白芒冲霄。光芒中隐隐可见一颗浑圆的珠子,向着北部天际破空而去。
“荧惑心中有没有我,你又如何知道?可翼璃心中没有你,这是中天所有星君都明白的事情啊!你这一走幻灵术就破了,九叶山等所有下凡的星宿,都会回复记忆。你这是在逼翼璃星,大日观容诀,苏观容...翼璃星你最后会怎样去选择?”癸武抬头,眯起了一双狐眼,中天帝星的气息好弱啊!
远处有数名内侍走来,一位品级极高的老公公远远就弯下腰杆,“娘娘,陛下请您曦凤殿赴宴!”癸武挽好被天风弄乱的发丝,就这么一身素服宫裳朝着曦凤殿飘摇而去,她低语的声音散落在风里,“翼璃,我们就来玩上一局,在大哥回来以前。”
天地之北冰霜四季,白鹿神原得天独厚可也不能阻挡苦寒的降临。白鹿山脉纵横万里雄浑壮丽,孕育了北溟无数豪杰。天瀑,净雾,仙云三潭灵境,是帝刹族过冬必来之地。神山南面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此际搭起了望不到尽头的帐篷。天魔狼旗在北风中呼啸,北溟之主的大帐已移动到了此处。
伏罗幽螭披着深褐色长衫,赤足隐没在厚厚的皮毛内,盘膝坐在了皮褥子上。大帐内异香扑鼻,珠光暖意在肆意的嘲笑着外间凛冽的风雪,他面前的矮桌上堆满了各色的皮质卷轴。他放下手中的卷册,身边美人立马在铜碗中倒满了滚烫的酥油茶。
“玉妃,你说我们派谁去参加是好?神女殿下如此深情,我们北溟岂能视之为儿戏。”相伴在他身边的女子,只披了一件粉色的纱衣。她眉色深青弯起的弧度竟扫过两额,双目有些狭长嵌在略显菱形的面庞内,有着说不出的妖媚。高耸的鼻梁下,双唇稍微有些宽厚,可是唇色异常的红艳。
“大汗,妃儿也想去中京见识一下,都说九璃神狐是人间不可多得绝色,不知道妃儿比起她来如何?”这名叫玉妃的女子伸开臂膀,绕在了男子颈部,双唇紧贴在他耳旁,轻轻的摩擦着。
呵呵,伏罗幽螭一手抱起玉妃,眼中跳起了火焰。忽然,俩人同时一怔,阵阵精骑踏地而来的震动,在身下的大地中传来。号角连营,早有数千狼旗呼啸而出,迎着北风想不速之客围去。
不大一会,半个时辰后,帐外有了甲胄伏地之音,接着便是亲卫雄浑的禀报声,“族主,国师醒了。森罗八部其中五部已经精骑北上,迎接国师雪先生。”
伏罗幽螭推开怀中玉妃,起身来到大帐门口,一手掀开厚厚的皮质挂帘。他阴狠的盯住地上的骑士,“雪惊尘是什么时候醒的,为什么现在才得到消息?国师现在离开沧北没有?”
“族主,阳逻部凝真、五鬼部桑长、将星部夏生元、宫符部木传藏、地武部极神,今晨收到沧北天龙会传讯,雪惊尘国师修为大成,终于炼化了沧北冰原下的龙魂,已破冰而出。传讯还说国师三日后就会赶到神鹿原叩见族主。”
伏罗幽螭放下帐帘,回身看了玉妃好一会,才道:“国师居然醒了,这都多少年了,我真的以为那位国师不会有出世的机会,想不到啊!玉妃你替我去迎一迎雪先生,带上你们溟仑部的燕轻台,好生伺候了。”
玉妃俯身领命,再起来时,女子眉间闪出阵阵刀锋般的寒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