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气象却有些邪性,仙茶村周围的百十里地和泰华北麓,傍晚开始竟然起了大雾,玄白玄白的,在山林道旁的树冠下翻腾,阵阵山风也不能撼动这些雾气分毫。
寒泉居女掌柜瞅了瞅天色,看样子想早早关门打烊,谁知啪啪两声,外院的竹门向内打开,一道白影从天而降,站在了她面前。
啊,她惊得叫起来,刚要伸手拎起柜台下面的木棍,却听见扑哧一声轻笑入耳,有些耳熟啊!定神看了看,嗨,顿时转惊为喜,“贵人,您又来了,哎呦,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您请坐,快请。”
女掌柜抓住一块布巾,快步从柜台走了出来,引着一身云气的苏青璃向二楼走去。
小狐狸看着一惊一乍的村妇,不禁又乐了一下,眼中红晕退去了好几分。“掌柜的,不上二楼了,反正下面也清净,你帮我拼几张桌子,一会或许还有人来。”
“成,成,贵人怎会一个人先到。今日起雾啦,幸好您路上没遇到啥事情,您这边请。”女掌柜腰腿利落,手中挥舞着巾布,把靠近外院花圃的三张桌子收拾干净,拼在一起。
“掌柜你说我路上会遇见啥?难道蔺泉城周围有打家劫舍的匪人?”苏青璃选了张对门的竹椅上坐下,看着妇人麻利的搬来几张椅子排好。
“贵人哪里话,这乡里乡间的哪儿有什么匪人,就是靠山,大雾一起说不准有什么伤人的野兽下来。如果您晚点来,小妇人我都打算收店了。”说话的功夫,女掌柜排好六七张椅子在桌旁。
“掌柜贵姓,来了两次还不知道你姓氏,真是有些失礼。”苏青璃眼圈还是有点红,但心情却好了起来,晚间外院的紫兰花在雾色里时隐时现,带着一种山野独有的清甜芬芳。
“小妇人夫家姓林,本家姓牛,名字翠花。贵人莫见笑,呵呵,都是乡间上不得高堂的土名字。您今天想吃点啥?后面还有几条中午才上水的白鱼,可是想再尝尝小店的手艺?”林氏搓着腰间围布腼腆中透出几分谦卑,她双眼莫名的望着,这仙子一般的人儿莫是遇上了烦心事,眼睛都有些肿了。
“照上次原样,再加两个肉菜,酒要烈,弄得精致些你看着办。”说完,一块元石让林氏满脸欢喜,小狐狸才从桌面倒了杯野山茶品着。
“成成,不过烈酒只有城里蔺泉坊出的头酒,烧锅子,您看?”林氏有些为难,两手又在腰上的围布搓了几把。
苏青璃点点头也没什么讲究,今天本来就是想消遣一下,烧锅子正好不是。林氏小跑着去了后面,不一会便传出她的嗓音,“二蛋,你吃完了没有,去后面拿一坛子烧锅。当家的贵客又来了,烧水开炉子。”好一个又字,苏青璃听着笑了。
林氏为小狐狸选的位置,正好在竹栏边,外面就是院子的花圃。夜风吹来挠起了女子几缕长发,她俏皮的皱了皱鼻子,五指掐诀,杯中有了一面平滑的水镜,细心整理起下午被某人气疯了的妆容来。
“姐姐,姐姐”童音脆脆衣衫青,小尾巴冲进了寒泉居。萝儿、即墨云寒还有绿萝,一前两后出现在苏青璃桌边。
水镜被萝儿这头小猴子冲散,他两臂环在苏青璃腰间,小脑袋来回拱着,呐呐道:“姐姐都不理萝儿了。”青木天萝自出世以后,就没有和苏青璃分开过,这次一别就是大半天,这下见到小狐狸,孩童心态尽显。
苏青璃的妆容看来是弄不成了,十指一把掐在萝儿的腋下,笑道:“小皮猴子,你就会欺负我,我看你还作怪!”咯咯咯咯,萝儿被咯吱的左晃右扭,笑声传遍了整座寒泉居。
绿萝向着苏青璃福身问好,安静的坐在萝儿身旁。一把深青色皮套的长刀,从即墨云寒的玄境中现身,咵摆在了向门一边。来自西陆的女子,金刀大马坐了下来。
苏青璃那双琉璃妖目,笑意中决绝已现,“云寒姐,怎么?要亮刀壮胆气,才能和我拼酒?”
“这雾离地生成,迷了方圆百十里。奇怪的是,为何单单围起了这座寒泉居。妹子今晚酒要喝,血恐怕也是要见的。”即墨云寒双目看不透院外的浓雾,但她心里明白得很,不在意的冷笑几下。
白影卷动,苏青璃从外间摄住一丝雾气放在鼻尖前,冷峻的脸色有些奇怪,“一群大骗子混蛋,到这里也不让我安生。”她眼圈又红了,桌下屈指把黑色的小瓶,弹向即墨云寒。
脚步声从寒泉居后院贯穿到前堂,一坛十来斤的烧锅子挡住了二蛋半边脑袋,坛子放在绿萝旁边的桌面上,“贵人,你们的酒,俺娘叫我送来的。”
绿萝心思纯善,见着孩子一头大汗,便从怀里取出两个灵币塞进他手里。“谢谢姐姐!”道了声谢,少年脚步迈开跐溜一下滑出了前堂,向后院奔去。全是平常人中的孩子气,但即墨云寒却看得双目一眯。
“小姐。”两声脆脆的呼喊,墨衣和清欢在一道白色人影的护持下,破开浓雾掠到堂前。傅云崖在她们身后,用食指用力搓了一下鼻子,对着苏青璃不好意思的笑道:“青璃姐,我来了。”
小狐狸招手把墨衣清欢唤到一边,才对着傅云崖说:“你不在中京待着,也是来找我麻烦的?”
“小弟不敢,今夜这场大戏云崖定会助姐姐一臂之力。待完事,云崖再向姐姐请罪。”傅云崖哪有半丝枭雄本色,他看着小狐狸脸上的怒色,食指不禁又向鼻尖伸去,苦笑着选了一张靠近后堂的桌子坐下,但他的目光扫过青木天萝时,闪起异色的光芒。
苏青璃像是来了些性子,十多斤的酒坛被她端在掌间,真炁催动,嘙,坛口封泥化尘飘入雾色中,酒气浓烈花香清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