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最是不饶人。
在文九钰的印象中，父母生下自己的时候年龄真的已经很大了……文九钰记事的时候，母亲已经四十余岁，而父亲已是年过半百。
文九钰知道，早年自己的家境其实并不是太好的，只能算得上是平平常常，直到，直到家里有了哥哥。
父母都是未曾修过武道的平常老百姓，自然不会有那种天地玄力对岁月的抵抗，所以在自己十多岁的时候，父亲首先老去……
在文九钰眼中一直温和慈祥的母亲，看着自己和哥哥在庙堂和营帐里打拼，很是欣慰，可她自己却一个人在家里，一张竹藤椅，一株石榴树，似乎一直在等光阴的无情审判。
母亲说过，老去了也不是不可接受的事情，无论如何，他们的父亲一直在三生石旁等着她。
这句话文九钰记得很清楚，而且她也记得，当初文寒山也在身旁。
文九钰那个时候感叹，老一辈人，也是从爱河中走过的啊……当时文寒山摸了摸文九钰的小脑袋，轻轻笑了笑。
而对于这个哥哥，文九钰的感情就更不是一般的浓厚了……
在自己记事的时候，自己哥哥的样子好像就从来没有变过一样，永远是那样的年轻，永远是二十出头的红颜少年。
哥哥从小把自己照顾到大，脸上从来都是带着微笑的，就连父亲去世的时候，哥哥也并没有悲伤过，只是和母亲一起坐着，也劝着自己不要哭……
记忆中，只是有一次不一样。
云境多雨，而正是一个雨天，一个媒人把红线牵到了自己的家里，找到了自己的母亲……
文寒山在旁边笑着，不时也跟着说说。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了。只是，当初自己还不曾懂事，只是以为有人要抢走自己的哥哥一样。
于是自己便哭了，哭得很厉害，甚至，哭着跑出了家门。
不出意外，自己很快就被文寒山在雨中找到了。
那是文九钰记忆中，文寒山第一次发火，也是唯一的一次发火。
文九钰自然能记起，但是文寒山是打了她一巴掌，并不重。
虽然不重，文九钰心里的委屈却更大了，在雨中嚎啕大哭，在文寒山的怀里大哭。而大哭中，文九钰却感觉到了另一种苦涩的液体流到了自己的唇上。
温温热的液体，当然不是自己的泪水，自然也不会是天上的雨水……
自己尝到了哥哥眼睛的味道……咸咸的，真的有些苦。
自从那一次之后，文寒山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大部分时间也都待在了边城，处理着自己的事务。直到现在。
自己马上就要二十岁了，而且，还遇到了自己喜欢的男孩子，很优秀的男孩子。
可是自己却从没有听到过哥哥的什么平常生活的讯息，关于什么说媒，什么嫂子之类的话题，文九钰更是没有听到过一次。
转眼间，文寒山也快要四十岁了……虽然容貌还是那样的容貌，可是，他到现在似乎还没有过对自己另一半的想法。
文九钰知道这事情确实怪自己，但是文九钰却不知道该怎么给自己的哥哥说……而且好像，怎么说都不是太好。
自己欠了自己的哥哥多少，文九钰心里很清楚。
在他眼里，在自己的眼里，自己都永远是哥哥的小丫头……
可是现在，小丫头长大了，哥哥从没有变化过的脸上，竟也出现了时间留下的印记。
“时间啊，可恶的时间……”文九钰在文寒山的怀里，低不可闻的说了一声。
文寒山笑了笑：“嗯？怎么了么丫头？又在说什么啊？”
文九钰怜惜地摸了摸文寒山额头上的那条淡淡的纹路，摇了摇头，看着文寒山，说道：“哥哥，你有没有觉得你这个妹妹很调皮啊？很不乖？”
文寒山把文九钰放出自己的怀里，右手拉着她的左手，说道：“哈，我的小丫头啊？是啊，钰儿从小就很调皮，很不乖呢！哈哈哈。”
只是文寒山说这句话的时候，看到了文九钰的眼中灵波流转着……
“哎哎，怎么了啊钰儿？好好好，哥哥不说了好吧？”
文九钰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说道：“哥，我们去客栈里喝杯酒吧……算是过个年也好。”
文寒山看着她，皱了皱眉，却依然笑着点点头。
于是文寒山紧紧拉着文九钰的手，两个人的身影一瞬间便消失了。
……
“你们已经回来了啊？”
文九钰看着已经坐在怪客栈里的晚云和王化三个人，说道。
晚点了点头，王化也一样向文九钰示意了一下。
仅仅是示意了一下，王化的表情就像是见了鬼一样，那种仙风道骨的架势，便再也保持不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文九钰身后的那个人！
就像是受惊了的兔子一样，王化立刻从自己做的凳子上弹了起来。
晚云二人看到王化这样，自然也将眼光投向了文九钰的身后，于是，两个人也和王化一样，立刻站了起来，瞳孔缩得格外的小。
然后，还是得用文九钰自己来说明这件事情了……
文九钰：“那个，这个就是我的哥哥了，你们可以叫他寒山大哥……”
文九钰说话的时候有些紧张，有些怕自己说错什么。
三个人点点头，也是显得出奇的紧张，恐怕自己说错了什么……
而唯一不紧张的那个人，还在文九钰的身后笑着。
文寒山：“在下，文寒山……”
看了看三个人的表情，文寒山有些惊异，说道：“看起来，大家好像都认识我啊？那不就更好了么？还用站起来么？”
王化抿了抿嘴，好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文寒山还是接下了他的话，笑着说着，只是声音有点沉：“王监正……怎么？你也来亲自调查一下星象了么？正值当年，你这个钦天监监正，不是应该很忙才对么？”
王化没有说话，笑容有些僵硬。
他早知道文寒山在这里，只是他不知道文寒山居然真的会找到自己却自己完全没有反应。
文寒山笑笑，看了王化一眼。
很冷的眼光。
就好像在警告着他一样，具体警告什么，文寒山希望王化能知道。
收回目光，文寒山又笑着看向了晚云两个人，说道：“哈哈哈，我们家的丫头在你们这里，没有添什么乱子吧？嘿，如果她有什么做的出格的事情，就请两位好好监督着她吧，好么？”
晚云两个人也是嘴角牵动了一下，面部有点僵硬。
现在的文九钰站在文寒山的旁边，哪里还有以往英姿勃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