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初春了,一路朝八爪村的小学校走,我看到路边长有不少矮矮的桑树,那树木的枝间已经结出了许多红红的桑果。“霞妹儿,你吃不吃?”
我像猴儿一样,灵活地攀上一根树枝,给她摘下一串又黑有大的桑果。
“不吃,刘哥,你快下来!”王霞说吃完了,手上脸上都得沾上那些黑黑粘粘的汁水儿,挺没意思的,还得去洗手。
“你不吃,我吃!”
我小的时候,家里穷,没钱买水果吃,可这难不倒我。我是男孩子,我有法子啊。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我不会让自己饿肚子,只要冲出家门,我总能找到好吃的。什么油桃、野香蕉、野樱桃、桑果啦,那是想要吃多少就有多少。吃着吃着,我就想起我爹来啦。我发誓过,我要出人头地的,可现在看,我这就是在说大瞎话吹牛皮啊。
我吃桑果不沾手,我有绝招。
“刘哥,你看,学校里有人哎!”王霞突然拽着我的胳膊,指给我看。我就瞅见校门口的一棵矮槐树下,有个人影儿鬼鬼祟祟地,这人的手里握着一个大铁锹,好像要来学校挖啥东西。他头戴一顶古怪的黑帽子,嘴上捂着一个大白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的,认不出脸。难道这是……贼?如果他真是贼,那他也傻了。这破烂学校,年久失修,有啥值钱的玩意儿?
不过,大白天的,其人来者不善,我还是大吼一声:“干什么的,什么的来路?”
那人没注意附近有人,慌了,手一抖,四下一看,见我大踏步威威武武地走上前来,吓得腿脚发端软,哐当一声,手里的铁锹也掉在地上不要了,撒腿儿就要跑。
我更奇怪了,这要没点啥,他跑什么跑呀?这人前头跑,我就在后头追。追了大概小半里路,这人往茂密的小树林一溜,一下看不见了。
我寻不着目标了,不禁颓然地叹了口气,只得又返过了身。
回到学校,王霞就把铁锹扛在肩膀上,比划了几下。“刘哥,这可是个干活的好物什。只可惜,在这村里不咋能用上。”也是,八爪村的土质松软,黑中发红,干农活儿啥的,压根用不着这样大的铁锹。
王霞就和我开玩笑:“刘哥,你说这人是不是来挖宝的?”
“挖宝?”我就又低头瞅着这铁锹。越瞅我就越觉得,这像是盗墓用的铁铲子啊。为啥我知道呢,那是以前我在部队当兵的时候,驻地附近有一个村落,那村落里埋了一个诸侯的坟墓,也不知是谁,不听考古队的警告,将这个风声放了出去,第二天晚上,就有一伙贼来盗墓了。不过,那几个人贼人也蠢,明知附近有军队驻扎着,掘墓的时候竟然还敢点火把,也算胆儿大,有半夜起来撒尿的村民老远地看见了,一溜儿告诉村长,村长又一溜儿地去找驻地的营长。营长一听半夜三更盗墓贼捣乱,竟然不当回事儿,说见得多了,只是指派养猪连炊事班的几名战士去捉贼。那会儿我刚调进炊事班,就这么给班长叫醒,哧溜哧溜地拿枪去墓地了。
现在看来,这把铁锹和那掘墓的铲子,还真是像啊。不,不是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地啊。
王霞见我愣愣地出神,就问我咋地了?
我沉浸在思考中,没听见王霞的话。
她干脆朝我伸手,将五根手指头竖在我的眼前晃呀晃的,一边晃一边说“刘哥,你到底咋地了?你莫不是中邪了吧?”我这才反应过来。
我按住王霞的肩膀,一字一句:“霞妹儿,这可不是铁锹啊,这是盗墓用的铁铲子啊。说不定,这个破旧的不起眼的小学校,地底下不知埋着一个啥人呢?”
“啊?”王霞被我的话吓了一跳。“刘哥,你确定?”
我重重点了点头:“我很肯定。这把铁铲,瞅着也有点儿年代了,反正不是最近这几年生产的,有可能是解放前打磨的,你看这铲子上还刻了几个繁体字。”我更是把铲柄递给王霞看。
王霞不认识繁体字。我之所以认识几个,那是因为我爷爷。我爹虽然穷,但我爷爷小时候可不穷。听我们村里老人说,在我爷爷小的的时候,我们老刘家可算是村子里的大户人家,有房产有田地,还有几个长工。我爷爷上过私塾,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小时候,我家里藏着一些线状的古书,都是爷爷留下来的。闲来无事,放了学,我找不到闲书看,就会去柜子里翻那些古书。就靠着看古书,我也颇识得几个繁体字。
但是王霞认出了,这铲子柄上刻了一个繁体的刘字。“刘哥,是你本家哎。”
“这铲子要不是一个姓刘的买的,就是在一家姓刘的作坊里生产的。”
“那咱们要不要进去?”
“既然都来了,那就进去看看。”
学校果然是年久失修。我和王霞刚推开院墙的小拱门,门就吱呀一声响,从门禁上掉下一根木头。“小心!”我发现那根木头有芒刺,一把推开王霞。
“好险!”王霞也吓了一跳,搂住我,低头瞅了瞅,拍了拍心口,“这要戳了人,要咧一大口子啊!”
“咱们还得小心。”
进去之后,我观察了一下,与其说这是一所小学校,还不如说是解放前某个大户人家三进三出的院子。虽然,隔着一道残破的围墙,从远处看,看不出什么。
“刘哥,这要卸掉这围墙,把这几间屋子粉刷粉刷,我看真的能住人。”
“我们再走走看。”
学校有六间教室,一间办公室。最东头一间孤零零的小屋,我看像是灶屋。一走近,果然屋顶还支了一个烟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