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孟知来发现了他,沧衡一翻身,跳进了墙闱里侧。孟知来想也没想,跟着他从墙上翻进了宫里。
“你什么时候在那里的”孟知来追上他。
“我一直都在啊。”他熟门熟路地往里走。
“那刚才”
“我都听到啦。你放心,我没事,反正这种话又不是第一次听,要每次都生气,那我可就长不大了。”
他越是无所谓孟知来却越觉得心疼。玩世不恭的外表下,内心往往是敏感而脆弱的,所以靠惹是生非来发泄情绪,来寻找存在感。
“那个,你怎么会在这里,璟言找你好久”她试着转移话题。
“今天是我母妃的忌日,我不在这里在哪里”他指着前方正殿门上“撷芳殿”三个大字说,继而又补充道:“虽然我和她也没特别母子情深。”
“这是天妃娘娘生前的寝宫”孟知来知道他说的是反话,笑着拍拍他的脑袋:“不情深怎么想着来看她”
“这你就不知了,刚刚你点火烧的那两个就是负责料理这撷芳殿的小仙,平时这除了他两根本就不会有人来。再加上别人眼中,我这不肖子又怎会来看自己的魔族母亲所以要想耳根清净,到这来是最合适了。”
“嘴硬。”孟知来伸出指头戳着他的脑袋。
“疼”沧衡捂着脑袋,撅着嘴喃喃道:“你这女人下手怎么不知道轻重,也不知我皇兄看上你哪点了。”
“对了,你千万别告诉皇兄我在哪里,我可不想被他押回去向那什么劳什子执明赔礼道歉。”
“行行,知道啦。不过你要知道你皇兄可是很宠你的。”
“他对我好是好,可他就是人太好,认死理。这回我死也不道歉,执明那小老儿说我半神半魔、不伦不类,本殿下气量大不和他一般见识,可他说我母妃水性杨花,与魔君藕断丝连,还帮着魔族削弱神族,这话我就是听不得”
“打得好要是我在,我帮你烧得他满地打滚”孟知来义愤填膺,二人相视一笑。
天色渐晚,在确认好沧衡无事后,孟知来急急地翻墙而出,一不留神摔了个脸朝地。她顾不得疼痛,爬起来就朝凌霄殿奔去,完全没有注意到撷芳殿院前,一株光华流离的紫色花朵开得正好。
“真是个傻子啊,放着大门不走,偏偏要翻墙。”沧衡朝着她的背影叹气。
许久,他自然垂下的手指渐渐用上力气,握得紧紧的,像下了什么决心。
天边的云霞绯红瑰丽,衬得凌霄殿更加威严肃穆,孟知来大气不敢出。
“公主,帝君等您很久了,这边请。”她向殿门口的小仙官表明身份,小仙官立刻恭敬地引她进去。
穿过一根根擎天白玉柱,孟知来在心中勾勒天帝的模样。到底是如判官一样,虬髯冷面,让人光看外表就被震慑住,还是如凤君一般,深沉威仪,让人心底不由自主地泛起寒意总之她觉得,六界之中高高在上唯有魔君可与其并肩的人,见了是会让人打哆嗦的。
“请。”小仙官拨开金色珠帘,请孟知来进去后,自己退到殿门外。
大殿里空荡荡的,孟知来更觉得心中胆怯。
“你来啦。”苍劲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因为紧张,突如其来的声响,更吓她一跳。
“回、回帝君,凤族知仪到。”孟知来俯身一拜。
“不必拘礼,上前来吧。”声音低沉有力,和想象中天帝的声音差不多。可孟知来觉得怎么就这么熟悉呢
“还没认出我来啊,丫头”声音再度响起,尤其是那声“丫头”更显得亲切几分。
像被电光石火击中,孟知来顿悟,捂着嘴巴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得不停得重复着“你、你、你”
“没错,是我。”当天帝说这话的时候,孟知来看清了赤金冕旒下他的脸。除了璟言皑皑外,这九重天上她见得最多次的脸。
“真的是您啊大叔。”龙椅上的大叔赤金龙袍加身,举手投足间都是睥睨天下的味道,丝毫不见那些时日种花溪水旁的中年花匠模样。果真是人靠衣装。
孟知来撅着嘴:“你骗我。”
“是你自己说我是种花的神仙的,可我也没骗你啊,我确实在种花,也确实是个神仙啊。”
“大叔,啊不,帝君,您怎么能这么无赖呢。”孟知来不满。
“大胆,哪来的丫头,竟然敢对天帝无礼。”他佯装愠怒。
孟知来鼓起腮帮子,作势就要下跪。
“好啦,不逗你了。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他正色道。
“您说梦色花吗没事儿,就是举很多次手之劳嘛。对了,花开了,不知道您有没有”忽然之间,她一切都明白了。梦色花开时正好是大叔妻子的忌日,大叔是天帝,他的妻子就是天妃娘娘,所以,梦色花献的是沧衡的母亲这么明显的关系竟然现在才联系上来,她在心里直骂自己迟钝。
天帝嘴角浮起温柔的笑意。“梦色花已开,我知道的。我已将她移植到撷芳殿门前,我想梦色知道的话一定很开心。花能顺利开放,离不开你悉心照料,我是真的非常感激你。”
“帝君,您真的言重了”
话被天帝打断,他道:“丫头,你还是叫我大叔吧,这个称呼我喜欢。”
“那您不要再一直说谢我。”孟知来昂起头。
“小丫头片子,还学会讲条件。”他哈哈大笑。“对了,口头不言谢,但奖励还是要有的,我答应允诺你一件事,你想要什么”
对于孟知来来说,心愿确实有好些,可这些即便是权力无上的天帝,也帮不了她。她思虑片刻,开口道:“知仪没什么想要的,但有件事情大叔务必答应。”
“说来听听。”
“请您不要责罚沧衡。”说着,她侧身一礼。
天帝先是一愣,继而唇角紧抿。许久,他才开口道:“沧衡自小失去了母亲,我对他心存怜悯,故而对他的教诲并不严格,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他这目中无人、不知分寸的性格。我身为天帝,多年来政务繁忙,和他相处的时间并不特别多,因而我们两父子间并不十分亲近。交流得最多的,就是他犯了错,我出面处罚他的时候。可若是我不罚他,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同他交流,于是愈加害怕哪天他闯出更大的祸”声音苍凉而疲惫,是一个父亲无可奈何的叹息。
“大叔,父子之间如何相处我不知道,可我知道沧衡本性是善良的,只是缺乏正确的引导。就拿这次事件来说,我虽无权利做判断,可从我知道的情况来看,绝对不是他一个人的错,所以斗胆请您免去对他的责罚。一个儿子让您头疼,可另一个儿子却让您骄傲,我想您时常安排沧衡跟在璟言身边是有您的用意的,在加上沧衡也愿意亲近璟言,何不就将这件事交给璟言处理呢”
天帝直直地凝视孟知来,那眼神看得她心慌,一直回想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我说小丫头,看你这一副傻头傻脑的模样,没想到脑袋精明着呢,这些事竟然一看就了然。我看你是个人才,适合做我的儿媳妇,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您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啊”孟知来报以一个白眼。
“我讲真的,听你刚刚的话,应当是对璟言印象颇为不错,我对这个儿子可也是充满信心的。并且我对你也很满意,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那时你那么小,没想到现在出落得这么亭亭玉立。”说着,他打量着她,啧啧叹道。
“哎呀,大叔您说到哪去了。”孟知来不好意思地一跺脚,“璟言他,他是很好,他喜欢的不是我。”
“他不喜欢你还能喜欢谁别以为我不知道,大皇子璟言迷恋凤族长公主的事早就传遍九重天了。”
“他喜欢的是知仪,不是我。”孟知来低着头,忽觉不对,立刻又补充道:“我是说,他喜欢的是他想象中的我,不是真实的我。”
“什么真的你假的你,我看你喜欢的不是他吧。”
“”孟知来张口无言。
“对了,您特地让我从凤栖山到九重天来,到底有什么事呢”她试图转移话题。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请你到九重天来做客”他顿了顿,神色不复刚才的诙谐,突然变得有些凝重:“你刚出生的时候我曾点化过一根你的羽毛。”
“您是说这七彩凤翎”孟知来从怀中将知仪送给她的神器拿了出来。
“是。”天帝接过七彩凤翎,端详片刻,继而一挥袖,凤翎的七彩色泽变得更加鲜艳了。
“丫头,之前吃过些苦头吧。”他慈祥地看着孟知来,“经过与外力的对抗,这凤翎上的法力削弱了些,我刚刚又把它加强了,这天下间越发不太平,你可要时刻将它带在身上。”
“谢谢您。”孟知来有些感动,小心翼翼地将七彩凤翎收好。
“以后你就在九重天常住下,想回凤栖山了,让璟言陪你去,别自己一个人乱跑,你”天帝欲言又止。
“这”
“怎么不乐意”
“不不,乐意,乐意。”孟知来连连摆手,再怎样也是长辈好心邀约,不能不领情,至少不能当面不领情。
没想到天帝竟然是平易近人的种花大叔,缘分可真是奇妙。走出门地时候,孟知来依稀听得天帝大叔的喃喃自语:“璟言啊,近水楼台先得月,若是这样都没将她收服,可往费我对你的一片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