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珍对眼前情形一望而知的时候,张志高早拉了低头侍立着的青霞,快步走到丹墀边角,压低嗓子厉声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是玉玲送茶果!?珠儿她人呢?”
青霞完全不见平时的从容淡定,结结巴巴道:“奴婢也不知道!珠儿领了您的话去了茶水房后,就不见回来……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成了玉玲端着茶果过来了……”说着,她惊惶地瞪大眼睛,捂着嘴“啊”了一声,紧张问道:“公公,是不是玉玲她在……御前……”想到种种可能与后果,青霞骇得陡然失声,连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张志高见在青霞这问不出什么,他不耐地罢了罢手,打发道:“没得事让你担,退下吧。”
一听到没事,青霞整个人像吃了定心丸一样,一下镇定了,还恭敬地福了个身方转身离开。
已镇定下来的青霞在回身退下时,这才注意到安静立在一旁的德珍,她立时目光探究的向德珍迫视去。
德珍抬眸,迎上目光,坦然一笑。
青霞怔了怔,随即微一颔首,忙又快步走回殿外继续侍立。
目送青霞离开,德珍甫回过头,就见张志高莫测高深地看着她,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又一时半会猜不出张志高眼中是何意,她只得福身一礼,转移了张志高的注意力,道:“公公,不如去茶水房看一看,想来更易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志高白净的面上眉毛一皱,点头道:“恩,随洒家去吧。”
“喳。”德珍暗吁了吁气,恭敬地福身应道。
*
与张志高赶向茶水房,刚走进穿堂子,就听见那里头,人声嚷成一片,隐约还能听见骂咧的哭声。
张志高脸色一沉,三步并两步地进了穿堂子,高声怒斥:“都杵在这做什么,不知圣驾在!?
这一声喝下,让原本吵吵嚷嚷的茶水房立刻一片安静。
拥在茶水房门口的宫人,也循着这声音转头一看,却见是承乾宫大总管张志高,他们连忙立好恭敬地叫了声“张公公”。
张志高脸色稍霁,却仍不予理会,径直向茶水房走去。
德珍亦步亦趋跟在身后,还没走几步,只见一名绿衣宫女从茶水房冲出,“咚”地一声跪在张志高的面前,抬起头,正是珠儿!
珠儿脸色涨红,涕泪交加:“张公公,还请您为珠儿做主啊!”
张志高皱眉,道:“怎么回事?你先说。”
珠儿呜呜了两声,狠狠啐了一口道:“玉玲那个小蹄子,为了在皇上面前露脸,趁奴婢不注意的时候,将一壶煮花的沸水全浇在奴婢手上了!”说着她举起双手,两只眼喷火一样望着张志高,咬牙切齿说:“公公,您看,这都是玉玲那小蹄子害得!这样心狠手辣的东西,又不知天高地厚要攀高枝,万不可留在主子身边呀……呃……”情绪过于激动,喉头一哽,珠儿一时再难成声。
德珍往一侧挪步,目光斜斜的掠过张志高看去。
珠儿一双手又红又肿,因有些地方抹了黑乎乎的膏药,手一黑一红煞是醒目。
目光上移,看着珠儿涨红流泪的面颊,德珍心神不禁恍惚了一下,如斯一幕,犹像玉玲当日受伤的情形。
正当德珍犹感记忆重叠的一刻,张志高忽然对珠儿厉声谴责:“在宫中几年了,不知宫中最忌造谣生事!你自己不谨慎伤了手,由玉玲为你当差,你还是非不分得编排她,洒家看你该回教习嬷嬷那,再待上一段时间才是!”
一番训斥的话,一字不差地传入在场所有人耳中,刹那之间,他们每个人脸色骤然一变。
珠儿更如遭雷击般地呆愣住了,怔怔地望着张志高,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张公公……她,玉玲那个小蹄子怎么可能……”她语无伦次地呢喃着。
这时,立在茶房门口的宫人们,又嘀嘀咕咕地议论起来。
“我当时经过这了,看着好像是珠儿姐姐自己烫着手样的。”
“想也不该是玉玲故意这么着,她平时对人就好,笑嘻嘻地一点也不摆架子。”
“就是,这次肯定也是玉玲见珠儿姐姐受伤了,才替她当差的。”
……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声音越来越大。
张志高眼睛不悦地扫向一众宫人,目光所过之处一一噤声低头,张志高方才随意唤了两小宫女,吩咐道:“珠儿手受伤了,你们将她送回屋去。”
两小宫女领命,上前架起珠儿。
珠儿当下被这动静猛地惊醒,不等两小宫女反应过来,她一下挣开小宫女的手,冲跪过去扯住张志高的袍摆,哭得声泪俱下:“干阿玛,真的是玉玲那小蹄子——”
“珠儿!”张志高断然一喝。
珠儿声音戛然而止,张志高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低声而沉缓道:“你先回去,是好是歹,一切等晚间再看。”说罢下摆一撩,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珠儿呆呆地望着张志高的背影一会儿,目中愤恨的情绪渐渐退去,她缓慢地从地上站起身,招了一名小宫女搀着她平静地回房。
眼见他二人离开,那些立在茶房门口的宫人,向着德珍一起拥来。
一个平时与德珍较好的小宫女,亲热的挽着德珍急急问道:“德珍姐姐,他们说你在承乾殿见到了皇上?皇上他长得什么样?可和你说过话?”话落,众人齐齐附和。
德珍闻言不禁记忆回溯,才恍然发现,她竟没看清皇上的面容,脑海中只依稀记得皇上是一个身形颀长的年轻男子,再多的也只是他声音干净醇厚,以及那道让她羞恼的目光……她摇了摇头,甩去这纷杂思绪。
可耳边却嗡嗡的响着,而这些响在耳畔的声音,不是问皇上就是问玉玲,德珍实在烦不胜烦,面上不觉带出几分:“皇上圣容,岂是我等可见?至于玉玲的事,当事人想来会更清楚些。”
宫中人最擅察言观色,见德珍面上有异,不约而同地讪笑离开。
不一时,穿堂子里只剩下德珍一人。
德珍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站了会儿,看见李公公在茶房门口说:“德珍丫头,愣在那做什么?”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福身问道:“李公公,先前在茶水房,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公公显然没料到德珍会这样问,他微怔了下,继而却是一笑:“人老了,眼神也不好了!”说时一边摇头一边往屋子里走去:“德珍丫头,难得糊涂呀!这宫里最不缺得就是明白人……”
说话间,李公公话音低了下去,又依依呀呀唱起了不知名的乡间小调。
德珍面向茶房而立,良久,她扶膝道了个大礼,道:“公公的话,德珍铭记在心。”
李公公置若罔闻,依旧在炉火旁打着蒲扇,哼着他那首乡间小调。
*
是夜掌灯时分,敬事房的小轿来到了承乾宫,停在了宫女住的低矮耳房。
玉玲在众宫女羡慕嫉妒的目光中,带着蒸煮过得胭脂花,乘上小轿风风光光地出了承乾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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卤薄:皇帝的车驾、侍卫和仪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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