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没有开灯,京靳找了几个房间才在三楼的一个半敞开的卧室发现了某人的身影,像是趴在床上,被子的一半都掉在了地上。
啪的打开灯,京靳抬脚走过去。
“容珥朵?”
女孩的睫毛紧闭,小脸苍白,还没挂断的电话正压在她的胳膊上。
胸脯一起一伏的。
京靳轻呼口气,还好,还有气。
“容珥朵。”
京靳又叫了声,并且伸手在她的额头上摸了摸,很凉。
这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
京靳有点摸不准,低头将她踹掉地上的被子捡了起来,余光往她的身上一扫,心里想着要不要叫人来帮忙,毕竟他的身份有点敏感,而且容珥朵现在也长大了,细腰长腿的,白色的睡裙还不老实的翻卷…
将被子往她身上一扔,京靳深吸口气想转身离开,不过临走前,他突然顿住啊。
目光在往她的腰处看,瞳孔惊讶的一缩,“容珥朵!”
京靳掀开她的被子,伸手去晃她,“容珥朵你醒醒!”
隔着睡衣一抹,手心里湿湿的,京靳心下紧张,将她的睡裙往下拽拽,果然看到了一片更明显的血迹。
“容珥朵!”
对方一直没反应,京靳有点心急,眯着眼睛在周围看看,最后迅速的从她的衣柜里翻出了一个外套和一个毯子,将人往毯子里一裹,背着她就往外走。
京靳今年十六岁,从小是众人眼中优秀如王子一般的存在,钢琴,乐器,画画,学习无一不出类拔萃,尤其是钢琴,在他十二岁那年,就达到了十级,
可这样优秀的他也有不懂的事,比如女孩子的生理问题。
不过就算他了解一点,也不会想到生理期会出这么多血还会导致昏迷。
所以,他背着容珥朵一路跑到小镇最近的医院,还挂了急诊。
不一会,医生就推门走了出来,看看京靳,问道:“你是她的哥哥还是男朋友?”
“…”
京靳的表情有点怪异,拧眉看着医生,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容珥朵骗他?
不,不应该,血不是假的,这个作为京家人,他是不会认错的,难不成…
医生见他这样,也没再问,直接扯过病例单,“病人没事,就是因为受了寒加运动过度,外加她刚刚开始发育,所以造成了生理期的大出血,已经给她输上液了,你先去超市给她买点姜茶和还有卫生棉。”
医生边说边写,然后将病例单撕下来递给他,“买什么牌子知道吗?”
“…”
“交钱在一楼,你买完东西她差不多就能醒了,到时候直接回家就可以了,不过以后还是要注意,这孩子似乎受过凉,所以生理期要格外注意保暖,不能运动过量。”
京靳抿着唇转身就要走,可在听到医生说容珥朵受过寒的时候,他突然停了脚,深眸闪了两下,“几年前也算吗?”
医生愣了愣,推推眼睛,“当然啊!女孩子从小就要注意保暖的,不然凉气入体,长大了也会找上来的。”
这一次京靳的目光没有再躲避,和医生来了一个无比认真和严肃的对视后,他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嗯,去吧。”
医生摆摆手。
关上门,京靳拿着单子去交钱,交完钱他又跑到便利店去买那些个东西。
也幸好现在是后半夜了,便利店里没有什么人,他随意拿了一包价钱最贵的低头结账离开。
收银台的小姑娘还挺体贴的,给他拿了一个黑色的包装袋。
走在医院外面的小道上,京靳捏着额头有种深深的无力。
他是上辈子欠了她的吧。
这会儿大概凌晨三点了,一夜无眠,京靳上楼的时候容珥朵已经醒了,坐在床头发呆,见他进来,惊吓的立马将毯子裹在身上,苍白的小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起来。
她窘迫。
他心里也好不到哪去,再怎么少年老成,有些事也还是第一次经历。
“给你的。”
京靳扭过头,将手里的袋子扔到床上,“既然你醒了,就找人在接你吧。”
他们不适合再有交集。
“等等,京靳,我有话和你说。”
容珥朵着急,差点拔了针跳下床。
“今天的事我不会和任何说的,想必你也是。”
“这么晚了,没有人能来接我,既然你送我来了,为什么不能送我回去。”容珥朵拔了针,拿着那个袋子就朝卫生间奔去。
京靳回头,看见她这一系列动作抿了抿唇,靠在门口没有动。
他其实没怎么接触过女孩子,因为京家这一辈都是男孩,天天打架斗殴,勾引斗角的,所以他从小就不爱和他们玩,遇到容珥朵是在他十三岁的时候,他在练琴,无意的发现他爸爸的手下绑了一个女孩子回来,当时他并不意外,因为在京家,这种事…
总之,他妈妈经常告诉他,在这个家看见什么都不要插手,所以他当时就像没看见一样,继续弹自己的琴。
那个女孩很漂亮,大眼睛,皮肤很白,穿着一件公主裙,价值不菲,应该是哪家的千金。
当然那些人也没有避着他,就将她关在了离琴室不远的储物室里,那个房间原先是冷藏室,后来被改造了,但是依旧很冷。
京靳当时继续弹了一会,就有些坐不住了,脑海里都是刚刚那个女孩看他的眼神。
那双黑黝黝的眼珠里仿佛有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后来,他忍不住去看她…
“走吧。”
容珥朵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打断了京靳陷在回忆里的思绪,抬抬眼皮,是一张苍白而生动的小脸,和记忆中有些相似。
京靳动了动,跟着她离开。
容珥朵穿着的是京靳拿的外套,长款的,正好将她的睡裙遮盖住。
“京靳,我没想到你会来,虽然这个过程有点尴尬,可是我还是要谢谢你。”
二人沿着小路往回走,容珥朵小声说。
“…”
“其实,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很善良。”
容珥朵咬唇,鼓起勇气看看他。
“下次不会这样了。”
京靳的声音淡淡的。
“什,什么?”
“试探也好,求助也好,我只是不想因为你的最后一个联系人是我而惹上任何麻烦,容珥朵,如果你想好好的生活就应该离我远一点。”
他不喜欢麻烦,有些事情一次教训就够了。
“如果我不想呢。”
容珥朵突然一步冲到了他的前面,“如果你不想麻烦,当初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违背你家人的意愿?!我哥哥说,你是因为家人的叮嘱才放了我的,可是我不信,我一直都记得你那天的目光,你笑的样子。”
“那你,真的叫尹朵朵,而不是容珥朵吗?”
京靳低头看她,“我可怜的,心疼的,喜欢的只是那天的尹朵朵,而不是你容珥朵,容翎的女儿。”
“…”
尹朵朵,是当时容珥朵对京靳随口胡诌的名字,因为她的伯母姓尹,也因为她的表妹小名有个尹字。
“可是在那样的环境下,我也是出于自保的意识,我更怕,他们知道我的名字去威胁我爸爸,我又不知道,他们正是因为直到我是谁才绑我的,不然,我有必要撒谎吗?”
京靳勾唇,“你怕我知道你的名字后,去威胁你爸爸?”
“没有,我只是怕被别人听到,也怕给你带来麻烦…”容珥朵渐渐的小声。
京靳笑了笑,绕过她往前走。
“京靳,如果你因为这件事不肯原谅我,我道歉,对不起,我不该不信任你。”
“…”
容珥朵见他还是不理她,忍着身体的不适跑了两步,然后又咬牙站在原地,有些丧气的喊“京靳,我们以后注定要做陌生人吗?”
“就因为我们两家有恩怨吗?我都不计较你爸爸绑架我的事,难道你非要计较我爸爸伤害了你叔叔的事吗?”
“难道我们以后也要彼此对立吗?”容珥朵并不天真,相反,很多事她看的很透彻,不然,她也不会不顾自己的形象非得和京靳说个明白,因为她看不出来了,如果今天二人就这么分开,他们就彻底的不会再有交集了,就算她再鼓起什么勇气,或或者以自己的身体威胁,他都不会再出现了。
心中都清楚什么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可就因为那么一点点的不舍,或者一点点的微妙,让许多事再次发生逆转。
京靳这一次倒是停了下来,他看看站在距离他两米后的女孩,思绪不可抑制的空白了两秒,然后,他问:“容珥朵,你究竟要做什么呢?我不和女孩子做朋友,我也不需要朋友,如果你想看见我,我就在这里,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我也可以不出现。”
“如果,你还有其他的想法,那么,走不到终点的人我不要。”
容珥朵睁眸,手捂在肚子上轻喘了口气。
想做什么?
她想做什么?
她只是想接近他,做朋友,还是…
后面的事,她似乎没想过。
“如果你自己都不清楚,那么,我们还是保持现在的距离比较好。”
“我,可以想想吗?”容珥朵喘着气,快速的打断了他的话。
他不和女孩子做朋友,那么只交女朋友?
那么她应该是最不可能和他走到终点的吧。
京靳没回答她,也没拒绝她,目光在她越来越苍白的脸上扫过之后,他轻叹口气,缓缓的伸出了自己的手。
容珥朵用力的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确定不是错觉,然后快速的握上了他的手。
京靳没再说话,抬脚往前走,而容珥朵的目光则是忍不住朝他们相握的手上看去,这感觉似乎和记忆中一样,却又有点不同,不过他的手还是这么的好看,手指很白很干净,线条分明,掌心很暖,只是这么一点的温度,就像是连通了她的血脉,连疼痛都缓解了不少。
容義连夜从都城赶到小镇已经凌晨三点多了,本来怕吵到容珥朵睡觉,他想回别的住处睡一夜的,可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便轻手轻脚的推开了公寓的门。
外面的大门没锁,屋内的门也没锁,容義走到客厅,才发觉出不对劲,几步来到容珥朵的客厅,果然…
人不在。
容義又找了几个房间,佣人都不在,他气的咬咬牙,打通了管家的电话。
最后得知,今天留下值班的女佣家里有事,见容珥朵九点多回来,按时睡觉后,她就离开了。
容義气的差点甩了电话,立马解雇了那个人,再返回容珥朵房间的时候,容義仔细的翻了一遍,衣服没少,不,只少了一个外套,钱包还在,应该不是离家出走。
床上有点乱…
这倒不像她妹妹的风格,难不成出了什么事着急离开?
容義皱眉,走过去掀了被子。
“…”
血。
血?
容義扶额,捏着电话的手隐隐发抖,然后下一秒,他腾的站起来,朝楼下跑去。
快到公寓,京靳松开了容珥朵的手,“你上去吧。”
他只能送她到这里了。
容珥朵低头,慢慢的收回了自己的手,“京靳,如果,我说如果我想明白了,你…”
京靳侧头看看她,目光似乎有点意味深长,“等你想明白了再说。”
或许,他只是想敷衍她。
只是不想让她缠着他。
容珥朵在心里叹了口气,掌心握拳,想留住他保留的温度。
“那你…”慢走。
话还没说完,容珥朵抬眼突然惊呼一声,“哥!”
一道修长的身影快速的冲到他们面前,容珥朵先是惊讶再是惊恐,“啊!”
砰。
在容珥朵的惊呼中,京靳还没回神就被人一拳打在肚子上,猝不及防的袭击以及猝不及防的疼痛让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对方的攻击再次的袭了过来,京靳抬眼,迅速的挡住了对方的手腕。
“你他妈对她做什么了!?”
容義眯着凤眸怒火似乎要将对方燃烧。
京靳闷哼一声,瞪着他没来的及说话,“哥你做什么啊!你放开他!”
容珥朵一手扔了手里的袋子,抬脚朝二人冲过去,“容義,你有病嘛!凭什么上来就打人!”
“没你的事,我再问他!你他妈究竟对她做什么了!我对你的警告不管用是不是!”
容義拎着京靳的衣领,目光越来越冷的逼视。
“你看到了什么,就是什么。”
京靳调整回自己的呼吸,目光在容義的脸上游走一圈,然后嘴角一勾,用力甩开了容義的手。
虽然他比容義小两岁,但身手也不差,二人对视了一会,仿佛有无形的火花在迸溅着。
“容義!你混蛋!”
一直不在状态的容珥朵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回事,从他的后背冲过去,拎着手里的袋子就砸他,“是我叫他来的,是我觉得自己快死了才找他来的,人家帮助了我,你凭什么揍他!”
容義现在的怒火已经完全被京靳的目光挑起来了,不是容珥朵的一句话一个动作能打断的,容珥朵似乎在看出了这一点,双身一伸,立即站在二人的中间,苍白的小脸,目光坚定毅然,“容義,你道歉!”
“…”
“瞪什么瞪!向他道歉!对京靳道歉。”
容義挑挑眉,没等说话,京靳则是先嗤了声,“不需要。”
说完,他低头整理下自己的衣领,转身离开。
“我再警告你一遍,离我妹妹远点。”
…
“我让你道歉!容義,你是不是有病啊!”
“凭什么打人!凭什么警告他!你凭什么警告他!”
明明缠着他的是她自己!
容珥朵瞪着眼睛吼一句,转身眼泪就忍不住的流下来。
胡乱的擦了擦,她抬眼朝京靳离开的方向望去。
对方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
颀长的身影在昏暗的路灯下,不断的拉长。
越来越远。
他不会再理自己了。
想到这,想到刚刚拉着她的那温暖的手,容珥朵心头一酸,再也控制不住的蹲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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