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晓笑得有几分牵强“无事了,公主自己小心便好。”
“真的无事?”
“真的无事。”
又安慰了浮晓几句,本宫才在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中走了。
挑着人少的路一路安然无事地回了宁月殿,安然无事地推开殿门,殿里守着一个人。
那人美目一横“溪儿,昨儿个才答应了母后不再乱跑,今儿个这又是去哪里了啊?!”
本宫心肝一抖,甜笑着上前“母后~”
“撒娇也没用!”
本宫的脸垮下来低着头乖乖等着挨训。
等了许久皇后不见言语,本宫偷偷拿眼一瞥,见她正目光复杂地望着我,那目光的复杂程度大概与方才浮晓的差不多
“唉,”
皇后将我拉过去,帮我捋了捋鬓角的碎发。
“溪儿,母后知晓你对席家那大公子的心思,只是,你到底是长公主,扮成小太监与他相会也太出格了!还在宫门口恋恋不舍,溪儿,母后与你说了多少次,人言可畏!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呢!那大公子再好,值得你这般么?”
本宫解释的话堵在那里,就是说不出口。事情不是那样的,是什么样的?难道要说是席丞相一家子要谋逆了,本宫此次去并不是为了席长慕,是为了劝他们放弃谋逆的心思么?
“溪儿错了。”
皇后又叹了一声“溪儿,母后也知晓你这些年也不容易,不若母后去与你父皇说一声,让他给你赐婚罢。”
本宫闻言连忙抬头,一脸严肃焦急道:“母后万万不可如此!”
皇后不解望向我。
本宫怆然道:“因着我这些年的纠缠,那席长慕已对溪儿避之不及,若是在一道圣旨强行将我们凑成一对儿,今后就是真的成了事,溪儿大概也不会幸福的。而且,溪儿也不希望勉强他。”
皇后的眼神又有了些变化,带着些讶然仿佛在说已经勉强了这些年还差这一次?
“可母后听说你们在宫门口依依惜别,怎么,席长慕竟然还是那样无动于衷么?”
本宫继续伤神道:“那只是他被溪儿缠得烦了,不得已为之,溪儿不会当真,母后也莫要当真,做出什么强逼他的事儿。”
皇后怅然“人间自古有情痴,没想到我的女儿亦是一个,母后知晓了。只是溪儿,以后也不要再做这些授人以话柄的事儿了。若是,若是实在忍不住了,可与母后说,母后想法子帮你。”
本宫并没什么忍不住的。
“母后~”
皇后笑了两声,无端端有些寥落,“溪儿,母后先回宫了,你父皇大抵还在那里等着母后。”
本宫知趣放人,望着皇后正黄的背影在众人拥簇下渐渐远去。
晚间,本宫躺在床上想着,无论怎样,还是不能起坏心思的,方方幸灾乐祸了一下,这祸事竟然又到了本宫的头上。也不知是哪个嘴碎的带头传的谣言,亦不知是哪个眼尖的竟然认出了本宫,若是被本宫逮住了,必定也要暗地里传一传那人的谣言的。老头儿常教我,因果有报,天道轮回,这大概也算是了。
半支起的窗子忽然唿扇,将本宫惊了一跳,顺着那窗子的方向望出去,昏黑的夜色笼着银白色的景物,朦朦胧胧,如雾似花。
今夜月色很好。
左右也睡不着,本宫披了件外衫下床穿了鞋走到窗前,倏地想到听溪院里的那些花果树木,窸窣人影。
其实冷清萧索的地方与繁华辉煌的地方又差些什么?自来时的人物事情不断在本宫眼前流转,流转着流转着,只一个人出现了最多,出现着出现着,那人影又忽地变成了实质,踏着银华月色,那人一袭玄衣,如谪仙,如妖魔,如玉似雪缓缓而来。
那人的手在本宫的眼前晃了晃,低沉的声音带着些笑意“怎么,看呆了?”
本宫猛然回神儿,犹豫了下还是侧了身子,让他飞身进来。
“在想些事情,有什么事么?”
那人欺上前来“在想什么事?有关臣么?”
“席长慕!”
他用手堵上我的嘴,“公主可要小心些说话,将外面的侍卫宫女引过来,咱们可就说不清了。臣怎么样是无所谓,公主可只能嫁与臣了。这样说来,也很好。”
本宫扒拉下他的手,紧了紧披在外面的外衫皱了眉头“你到底要做什么?!”
席长慕温润一笑,凤眸稍稍弯起,“公主真是健忘,白日里刚上府里说的事儿转眼就忘了?”
本宫心思一转“是那件事儿?那你这么晚来作什么?”
席长慕笑道:“公主想出来的法子,自然要请公主去看效果了。”
本宫诧异道:“动作这样快?”
“公主想做的,臣自当全力以赴。”
本宫想要你对月风城好一点儿,再离本宫远一点儿。
“可本宫怎么走?”
席长慕温温和和叹道:“眼下这种情况也只有臣抱着公主去了。”
十分之大义凛然。
十分之臭不要脸。
“那还是不必了。本宫还是不看效果了,长慕办事,本宫自然是放心的。”
下一秒本宫被丢在了背上,连惊叫都没来得及,转眼跟着他掠过了许许多多的屋顶,“公主可要揽得紧些,若是摔下去伤到了臣也只能以身相许来赔罪了。”
夜里的风仍是有些寒凉,席长慕的速度越来越快,玄色的袍子在凉风中猎猎作响,本宫被吹得瑟瑟发抖,抖了一阵儿实在忍不住了,终于屈服在浓重的黑暗势力之下,揽紧了席长慕的脖子,将一张方才饱受刀子般的凉风摧残的脸埋进他的后背。
席长慕自始至终都是清瘦的,却不是那种全是骨头吓人的清瘦,身上依旧有一些薄薄的肌肉,比之那些虎背熊腰的汉子少了一些厚实,力道却一点也没差地蕴含在身上行云流水的线条里。他的背也是那样,没有那些虬结的肌肉鼓起,却依旧平整宽阔,温热坚实。
席长慕的速度又无故慢了些,连带着耳边呼呼的风声也小了,“怎么慢下来了?”
本宫将头从席长慕的背上挪出来,席长慕停了下来,将本宫放在一面鳞次栉比的屋顶上,青灰色的瓦片上洒落了许多月光,席长慕在月光里蹲了下去,拿开两块瓦片,示意本宫也蹲下。
本宫有些犹疑。
恐高这个毛病并非什么大事,琢磨着怎么与席长慕说,席长慕又站了起来,温和笑道:“公主害怕了?”
他一张清秀俊美的脸朦胧在乳白的月色里,只一双含着光的凤眸温地发亮。
本宫咬咬牙,一瞬间口不随心“不怕!”
他嘴角弯了弯,将我揽入怀中,我俩一起在屋顶蹲下去,清寂中,本宫听到砰砰砰的声音,几乎要震破鼓膜。
狠狠咬了咬唇,本宫的眼神重新清明起来,与席长慕一同望下去。
透过小小的洞口,能见到底下烟雾缭绕的景象,缭绕的烟雾里,有一个亭亭玉立的白衣女子,披头散发,模样看不清楚,瞅着那身段大概也是秀美的。只见那女子就那样立着,不言不语,望着床的方向。那个方向有一红衣妇人,亦是披头散发,状似疯魔在念念叨叨些什么,正是湘云公主。
席长慕将手中的瓦片盖上,小声道:“父亲给她下了药。”
什么药,不言而喻。应该与那白玉牢房里的药差不大多。
“这药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席长慕轻轻在屋顶上转身坐下,又拍了拍一旁的地方,示意本宫坐下。
本宫在心中衡量了一下,今夜月色这样好,席长慕也很好说话,这一坐还是会很值得的。
小心翼翼过去坐下,抬眼就见席长慕淡淡的轻笑,说是嘲笑吧又不像,可不是嘲笑这人又在笑些什么呢?还笑的这样惑人,这样好看,让本宫想起海妖的传说。
相传海底有一妖族,其名为鲛。以月为容,以鸟为声,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潋滟秋水为姿,以天地清气为精神。然而,这是一个惯会迷惑人的一类妖,他们没有多少法力,却泪能泣珠,便总是用他们的形容骗了许多痴的做他们的守护者。骗了许多许多,最后人神共愤,妖魔不容,成了传说。
本宫骗了这么多人,害了这么多人,大抵最后也能成个传说的。
“笑什么,还未告诉本宫那药的事儿呢!”
席长慕轻叹“如此良辰美景,美人在侧,公主却总想着些俗事。”
这是在自夸是美人么?本宫对着席长慕愈发崩坏的人设心情复杂。
“身在俗世里,不想着俗事本宫还能想什么?”
他靠过来,带过来溶溶的白光,映在他的周遭,显得他十分圣洁亲切。“想着臣啊。”
本宫躲了一躲,“别总说那些没用的岔开话题,快说,那药到底是怎么回事儿!”166阅读网